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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妙人杨国忠

    杨钊双手合拢,将杨时行的右手捧住,拇指肚不时摩挲着,惹得后者一阵肉麻。

    “二郎,我族叔可安康?”

    杨钊一开口,便高了王准一辈,惹得恶少怒火中烧,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发作,只得对杨钊加以怒目。

    杨钊只当害了眼病,理都不理王准那欲要杀人的目光。

    杨时行暗暗咋舌,虽说对杨钊的厚颜,先前已经有了准备,但等到真人当面,他也只得承认,是自己小看天下英雄了。

    虽然有些尴尬,但面对杨钊的“自我推销”,杨时行自然没有放过的道理。

    仅一瞬间,杨时行便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热情,回应道:

    “承蒙兄长挂念,阿爷一切都好。对了,阿爷也时常提起兄长。”

    此言一出,连带王准在内的一众人,尽皆变了脸色。

    杨慎矜是何许人?

    那是有名的清高,对李林甫都是大事快办、小事敷衍。

    就这样一个恃才傲物的人,竟然时常提起杨钊?

    闻言,杨钊先是神色一滞,随后脸上罕见的泛起了一层红晕。

    “不知……族叔说我什么?”

    言语间,杨钊心中惴惴,生怕杨时行图穷匕见,用先褒后贬的伎俩,将自己好生奚落一顿。

    毕竟在与王准、吉祥一众恶少的交往中,杨钊可没少吃这样的苦头。

    杨时行环顾四周,见众人脸上不约而同的露出期待,旋即高声道:“阿爷说,兄长你……”

    话说一半,杨时行故意等了一会,直到有人耐不住行至,开始低声追问,这才继续:

    “做事详略得当、不拘小节,日后定当一飞冲天!”

    话音落下,厅内一片哗然。

    杨钊欣喜若狂,心知杨时行这是在睁眼说瞎话,但心中却十分感激。

    得知杨慎矜的评价,王准看向杨钊的眸子中,那不加掩饰的怒火,立时收敛了几分。

    “如何当得族叔这般抬举。”

    杨钊红光满面,一边忙说不敢,一边对着永宁坊的方向,遥遥向杨慎矜鞠了一躬。

    见风头都被杨钊、杨时行抢了去,身为东道主的王准老大不爽,“二叔、表叔,快请入席。”

    “对对,表弟快请入席。”

    王焊如梦初醒,与杨时行并肩同行,悄悄凑到对方身侧,私下问道:“不知表叔对我作何评价?”

    闻言,杨时行有些错愕,见王焊的表情颇为认真,只得忍住笑意,“二兄自然是好的,阿爷说王鉷大兄能有今日,少不得二兄在旁相助。”

    “表叔看人是准的。”

    王焊深以为然,重重点头后,轻声道:“表弟还不知道,前几日右相已经允诺,许大兄做御史中丞哩。”

    杨时行正打算随便敷衍几句,但等察觉到王焊话语中的重要信息后,他背后的汗毛顿时尽数立了起来。

    “李林甫许诺王鉷做御史中丞?这是要对杨慎矜下手了!”

    杨时行缓步徐行,迅速思量起了,李林甫对于杨慎矜的筹谋。

    历史上,促使李林甫除掉杨慎矜的原因,主要有两个。

    第一,身为炮制“韦坚案”的主力,杨慎矜却显得摇摆不定,没有贯彻李林甫的意图,对韦坚痛下杀手。

    而是态度暧昧的,中立在李林甫与太子李亨之间,不愿落下一个“构陷栋梁”的骂名。

    有道是,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

    杨慎矜的做法,立刻引起了李林甫的强烈不满。

    而在能力相当,但更加听话,且毫无底线的王鉷出现后,杨慎矜自然会被其取而代之。

    第二,则是因为杨慎矜圣宠日隆,隐隐有了拜相的势头。

    李林甫的气量极小,嫉贤妒能是出了名的。

    他决不允许有人威胁到自己的相位,上一个受害者韦坚,就是这样无的。

    而杨慎矜无论是名望、门第、相貌,乃至文章、才情,样样都要远胜李林甫,这让“索斗鸡”如何能忍?

    因此,李林甫这把“肉腰刀”迟早是要砍向杨慎矜的。

    如今之所以引而不发,完全是因为“韦坚案”还未结束,御史中丞这个紧要位子,需要李林甫的自己人来坐。

    等到王鉷被推上御史中丞的那一天,便是李林甫的“肉腰刀”挥下之时。

    同样也是杨慎矜、杨时行二人的死期。

    而杨时行十分清楚,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一念及此,杨时行顿觉如芒在背,再世为人,身负前世超凡见识,他如何肯坐以待毙。

    “今夜必须去虢国夫人府!”

    “不止是讨要春草,最好能借机会攀上虢国夫人,这样日后便多了一条……可走的路径。”

    当杨时行捋清楚思路后,立刻重新意识到了杨钊的重要性。

    “若想攀上杨家姐妹,必须拉拢杨钊!”

    心随意动,杨时行回头看去,见杨钊还在与旁人炫耀,仿佛被杨慎矜夸上一句,是莫大的殊荣一般。

    “大兄被右相倚重,对咱们家是好事。”

    随口敷衍了王焊一句,杨时行转而道:“杨钊与我是同族,小弟不好冷落了他,就让他与我同坐吧。”

    王焊自无不可,看向杨钊嗤笑道:“表弟抬举唾壶,这也是他的福分。”

    宾主落座,王焊坐回正席,杨时行、杨钊同坐在左侧首席。

    而王准则坐在右侧二席,将右侧首席空出,显然是特意给人留的。

    添酒回灯重开宴,有王焊带头,众人举杯寒暄了几句。

    暂停的歌舞继续开演,杨时行终于找到了与杨钊私下交谈的机会。

    跽坐在席间,杨时行呷了一口剑南烧春,琥珀色的酒浆,味道跟没了气的啤酒类似,但更加粘稠也更甜一些。

    为杨时行斟上酒水,杨钊笑语晏晏,对方才的那一番抬举,杨钊有自己的回报方式。

    “二郎不喜这种场合,我是知道的。为何今日突然转了性儿?”

    杨钊虽不学无术,但前半生寄人篱下、几经沉浮,察言观色的功夫却是练得炉火纯青。

    抛出疑问后,不等杨时行回答,杨钊抢白道:“莫非二郎遇到了难事?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我猜猜看,二郎是想去宣阳坊?”

    杨钊心中清楚,他之所以能让杨时行折节下交,无非是因为与杨家姐妹的关系。

    因此甫一开口,便直奔正题,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

    杨时行正不知该如何开口,见杨钊一番自问自答,竟替自己说出了心事,不由抚掌赞道:

    “堂兄真是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