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风是刺骨的。

    司辰紧紧搂着怀中的小女孩，却早已经醒来，望着蒙蒙亮的天色出神。

    此时才能发现他们所处的废弃房屋破败不堪，门窗早已丢失，房顶也仅仅是两人所处的上方尚还完好，满屋子的碎石杂物，以及房顶的碎稻草。

    不少杂草从碎石缝中生长出来，倒是郁郁葱葱。

    一阵晨风吹过，杂草轻轻晃动，缩在墙角的两人也是身躯轻轻抖动，司辰怀中的杨梓也在睡梦中蹙紧了眉头，小小的身躯止不住的发抖，若是再受凉，以她本就瘦弱的身躯根本抗不住风寒。

    司辰能做的，也只有把这小小的身躯使劲抱紧。

    小小的白虎此刻却趴在小辰腿上，抬起头，看着两人。

    ......

    “现在不缺药师，你们去别处问问吧。”

    司辰带着小杨梓从药店中退出来，药店掌柜仅仅是看了两人一眼，就一阵摇头晃脑，趴下重新拨动算盘珠子。

    此刻的两人却是如乞丐一般，衣衫褴褛，面有菜色。

    接下来遭受的就是连连的拒绝了。

    “不缺人了，走吧。”

    “不要，不要。”

    “哪来的乞丐，走远点，别耽误客人上门！”

    “两个小乞丐还想来这里，能做上这份工，我可是花了不少钱呢。”

    “你太瘦了，孩子，这活你干不了。”

    司辰弯腰行礼，从码头旁的小房子里走出来。

    不仅仅是药铺，酒楼跑堂小厮、打铁铺子杂役、甚至是码头装卸工人。

    杨梓小小的脸上有着惶恐不安，紧紧地拽着司辰的衣角，这是唯一能让她心安的方式了。

    两人路过一家青楼，似乎是注意到了他们的窘迫，一个尖耳猴腮的男人跑出来问询。

    “你可以做个杂役，另给你一笔钱，不过...她嘛，就要跟我们醉香楼签卖身契，你尽管放心，你兄妹二人都在这里，也有个照应。”

    长相丑陋的男人眼中冒出精芒，八字胡须上下抖动。

    这样的事情他做的太多了，吃不起饭的流民被逼无奈，只好卖儿卖女，换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温饱，也免去了儿女继续跟在身边忍饥挨饿。

    青楼好似另一个魔窟，却好歹有了容身之地，纵然万般不舍，却只能如此。

    远远地男人就看到了兄妹俩，哥哥长相平凡，但是这妹妹虽然瘦弱，但是可见的是个小美人胚子，签了卖身契好吃好喝的养着，以后未必不能是个红牌。

    至于哥哥，一个闲人，醉香楼还是养得起。

    这样的条件对于看着走投无路的兄妹二人，已经十分优渥了。

    杨梓的恐惧已经溢于言表，小小的身子微不可查的抖动，她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尽管感觉天都要变成灰色，她依然一声不吭，把一切交给这个仅仅认识月余，就成了她全部希望的男孩。

    司辰头顶上的小白虎好奇的看着这座三层小楼，竟突然跳下司辰头顶，迈着四条小短腿跑了进去。

    “抱歉，我们已另有选择。”

    司辰轻轻弯腰表示歉意，丝毫没有犹豫，牵着几乎走不动路的杨梓，慢慢离开。

    “别怕，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丢下你。”

    温和的嗓音拨去女孩心头的迷雾，温暖的手把她的小手握的紧紧的。

    她抬头，正好看到他有些脏兮兮，却依然明媚的笑容

    于是她也笑了。

    尽管饿着肚子，心中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充实。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在街头，太阳已经偏西。

    现在两人唯一的去路似乎就只有乞讨了。

    醉香楼门口的男人却看着两人的背影嘴角上扬，与站在门口的护卫耳语几句，再次偏头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回到楼内。

    小白虎不知何时又回来了，趴在司辰头顶上，短短的腿似乎有些发软，两朵奇异的小红云飘上两颊。

    此刻的它无比可爱，却无人能看到它。

    青木城的繁荣已经是周边数百里之最，繁荣的表象背后却也掩藏着无数的腌臜，路边不时能见到乞讨的人，断手或者断脚，跪在路边祈求着微薄的食物。

    无人注意的小巷子里，废弃房屋里挤着不少衣衫褴褛，臭气熏天的乞丐。

    日落西山，他们也从街道旁回到这里，互相取暖，挨过这个晚上。

    司辰带着杨梓回到昨晚住的破屋子，简单整理一下，清理出一块小小的空地。

    这里有乞丐待过的痕迹，却连他们都看不上，纷纷离开。

    “今晚只能这样了，明天我再去想办法找一份工。”

    司辰对着小女孩轻轻说道。

    两个身影依偎在一起，腹中空空，寒风刺骨。

    天色愈加昏暗，只能勉强看清人影了。

    在这个破房子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观察着兄妹俩，一溜烟就消失在巷道。

    看样子像是醉香楼门口的护卫。

    “竟然还敢拒绝张二爷，真是不识好歹，如今你可连杂役都做不了了！”

    不多时，他去而复返，身边又多了两个膀大腰圆的男人，嘴里念叨着，悄无声息的接近这座破房子。

    小白虎眼睛已经看向那个方向，眼中微微透着金芒，然而它脚下的兄妹二人却没有一丝一毫察觉。

    “小姐，就是这里了。”

    清脆的嗓音顿时打破宁静，正在靠近的三人也停下脚步，看着破房子另外一边出现的两个女子。

    司辰与杨梓顿时抬起头，看向破房子外的一主一仆。

    正是白兰和她的丫鬟，他们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高出两女一头，腰间佩着一柄长剑。

    “跟我走吧。”

    白兰看着缩在墙角的兄妹，嫣然一笑。

    难以描述这个笑容此时在司辰心中留下了怎样的波动。

    司辰和杨梓跟在主仆二人身后，离开了这座破房子。

    在他起身时随意看了一眼，却发现了与破房子近在咫尺的三个黑影，其中一个矮小的，他却一眼认了出来。

    ......

    客栈厢房内，司辰与杨梓吃着桌上的食物，白兰与丫鬟春娥坐在对面，也同样动着筷子。

    “没吃饭就跑出来了，幸亏找到了你们。”

    “我最喜欢这一家酒楼的菜肴，比起府上的厨子做的味道好多了。”

    “府上太压抑了，好不容易出去散一次心，却碰上这样的事情，以后恐怕就出不去了，今晚上也是偷跑出来的呢。”

    “昨天晚上我是相信你的。”

    白兰最后一句话虽然轻，但是却清晰的响在小辰耳边，他放下筷子，看向眼前笑颜如花的白兰。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你跟其他人很不一样呢，莫名的就愿意相信你。”

    “而且你说的那些症状我确实都有...”

    说到这里，似乎是回忆起昨晚小辰所说的，两颊微微发红，连小巧的耳朵也染上红晕。

    “经过你的治疗，确实感觉好了太多，胸口比起以往舒服了许多，走路也有力气了。”

    “你能治好我的病，是吗？”

    说完，白兰紧紧看着司辰，坐在她旁边的春娥，以及没有坐在桌边，仅是站立在门口的佩剑男人也看向司辰。

    “可以。”

    轻轻的两个字，却让三个人如释重负。

    “但是你要按照我的方法来，你府上的那个医师开的药只会让你的病情更加严重。”

    “那一天我为你治疗对你的身体是有伤害的，但是那个时候只能...”

    “我相信你。”

    还未说完就被打断，白兰笑着说道。

    “春娥你见过，他是我弟弟，白昀。”

    门口的白昀朝着司辰点点头，光线明亮才能看出来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

    “时间会长，可能需要半月才能缓解，根治需要更长时间，这也是弥补那一次车厢上对你身体的损伤。”

    司辰坦然说着容易让人起疑心的话。

    若是他仅为了骗财，随便开些不常见的却无害的药，收完钱就消失，谁也找不到他，尤其是他还是外来人，在城内没有户口登记。

    “好。”

    白兰却一口答应。

    “还要像车厢里那样吗？”

    白兰那时昏迷，春娥把过程都告诉了她，如今却要清醒着面对，仅仅想一想，她就羞不可抑。

    “对。”

    司辰的话语打破了她的忐忑。

    “那好吧...”

    “你们就住在这里，春娥会每天过来一次，我不能频繁出来了。”

    “没事，隔几日来一次就好，其余时间吃药就行。”

    “那今晚你们也累了，明天晚上我再过来。”

    客栈外，三人走向白府的方向。

    “三姐，为何如此相信他，不过十八岁，与你同龄，医术就能比肩刘大夫？昨晚刘大夫也说了，只是他误打误撞。”

    “我也不知道，但是刘大夫已经为我治了快一年了，身体却越来越差，而司辰却仅仅一下午就让我感觉身体好了许多。”

    “那好吧，姑且相信他，但是我会派人守着，若是他们敢偷偷溜走，我绝不手下留情！”

    白兰却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