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丫鬟不可置信的擦擦眼睛，扑到女子身边放声大哭。

    车帘猛然掀起，一张阴沉狰狞的目光扫过车厢，那是听到丫鬟哭喊声的向龙山。

    车厢内长时间唯有动静，他的心在不断下沉，几次欲出声询问却强行忍下。

    看到车厢内刺目的鲜红，此刻满脸汗水的他几欲疯狂！

    “小姐醒了！”

    丫鬟注意到向龙山的神情，急忙开口解释。

    向龙山一怔，看到躺下的女子确实已经睁开眼睛，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脚下一软几乎站不住。

    他慢慢放下帘子，靠在车厢上，惊喜、后怕浮现在脸上，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厢周围所有仆人同样处在煎熬之中，闻言终于都松了一口气。

    小杨梓站在向龙山身边，小小的身影几乎缩成一团，怯怯的目光终于慢慢放松，不自觉露出一丝丝笑容。

    车厢内女子眼神中还有些茫然，胸口的疼痛让她眉头微蹙，视线扫过车顶慢慢停留在坐于一旁的司辰身上。

    “你是？”

    女子轻轻开口，话语虚弱，声音却清脆悦耳。

    “小姐，刚才好危险，呜呜呜....”

    听着丫鬟说此行过程，女子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司辰身上。听到治疗过程，她的眼中终于出现波动，苍白的脸上此刻却有淡淡的红晕浮现。

    “谢谢你......”

    女子深深的看着司辰的眼睛，声音却越来越弱，沉沉睡去。

    确认了小姐只是睡着后，丫鬟松了一口气，安静听着外面向龙山与已经出去车厢的司辰对话。

    “多亏你了，小兄弟，方才心急如焚说了恶语，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向龙山轻轻拍了拍司辰的肩膀，严肃的面容此刻带着笑。

    “没关系的，我也不求好处，只是能捎带我与妹妹到城中就行。”

    “那可不行！我向龙山话已经说了出去，岂有不兑现之理。”

    “你且安心与我们一起去往青木城，小姐还需要你来治疗，府上那一群庸医！”

    对于险些让自己亡命天涯的庸医，向龙山一阵磨牙，眼神凌厉。

    “那...多谢向大叔了。”

    “哈哈！”

    司辰与车夫一同坐在马车上，小杨梓在车厢内尚还干净的地方睡着了，向龙山取出的干粮终于让两个半大孩子不再忍饥挨饿。

    “你既然有如此医术，为何会流落至此。”

    距离青木城还有小半日路程，向龙山骑着马与坐在车厢前的司辰闲聊。

    司辰低下头，翻涌的回忆再次涌上心头，那一张明媚的笑颜让他眼圈都微微发红。

    “我的家乡遭遇了袭击，我也不知道现在他们怎么样了。”

    司辰轻轻开口。

    “无妨，到了青木城我与老爷说明情况，央他派人去查明，若是你有走散亲人也一定想办法寻回。”

    向龙山下意识认为司辰的家乡是被山贼流匪袭击，同情之余也并没有深究。

    现在的世道啊。

    向龙山心中感慨。

    司辰只是对着向龙山露出一个笑脸，没有说发生了什么。

    那一晚上的恐惧深深烙印在司辰心中，眼睛赤红的疯狂的人们，随处可见的残肢断臂、哀嚎声、祈求声...

    那是真正的地狱般的场景！

    ...

    终于在黄昏时分，一行人抵达青木城。

    车厢内女子已经再次苏醒，被丫鬟搀扶着坐在车前。

    毕竟此刻车厢内的味道并不好闻。

    司辰也知道了她的名字。

    白兰。

    与她温婉贤淑的性子吻合，清丽素雅。

    一行人穿过街道来到一座府邸前，门前两座石狮子高大严肃，两盏灯笼已经点亮，朱红的大门点缀着门钉，上面的牌匾端正的写着两个大字：白府。

    向龙山看着眼前的府邸，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白兰以及身边的丫鬟看着平常人避之不及的府邸，眼中亮晶晶的。

    到家了。

    大门被打开，有家丁看到自己小姐回府，笑容正欲浮现，下一刻脸色陡然白了几分，慌忙转头深入府中。

    白兰身上鲜红血迹触目惊心！

    整个白府乱做一团，数十杂役、家丁来回奔走，目光时不时看向内院。

    三小姐似是受到伤害，被匆匆赶来的夫人带到内院，差人请城内最好的医师前往府中。

    司辰与杨梓看着忙碌的人群，手足无措。

    好在笑容爽朗的向龙山将两人带到一处厢房，暂时安置下来。

    两人吃了一些东西，小杨梓抵不住困意再次睡去。

    ...

    一个看似是女子闺房的屋内，愤怒的声音响彻。

    “胡闹！简直胡闹！竖子安的什么心！”

    床前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破口大骂，他方才为床上的白兰诊断，据丫鬟所说的司辰的治疗方法，一时间怒发冲冠。

    “我为三小姐开的药足以保她此行无碍，哪知路上遇到这么一个黄口小儿夸下海口！”

    “此次他的胡乱施为让之前几月的努力尽皆付之流水！”

    白兰躺在床上，亮晶晶的眼睛扫过大肆喷口水的老大夫。

    旁边站立一对衣着华丽的夫妇，想来是白兰的爹娘，此刻听着老大夫的话，面色阴沉。

    “可是那时小姐确实是口吐鲜血，气息都快没了...”

    白兰身边的丫鬟嗫嚅开口。

    “那是瘀血，吐出来就没事了！”

    老大夫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冷声道。

    “龙山，你再次说一遍详细经过。”

    上首面色阴沉的白山突然开口，唤向门口守着的向龙山。

    “是，老爷。”

    向龙山开始从发现情况危急，迫不得已在路边喊话开始娓娓道来。

    听到重金，一时间屋内所有人面色了然。

    “你糊涂！跟了我这么些年就没有辨明是非的能力吗！”

    “是，龙山确实是昏头了。”

    向龙山低下头，一脸惭愧。

    老大夫是城中名医，德高望重，既然他都开口了，那想必是那少年误打误撞，碰巧小姐服下药后苏醒，白捡这么一个便宜。

    想到这里，他更是羞愧，低着头站在门边一言不发。

    “把那少年带来！”

    “是。”

    不多时，向龙山再此回到屋外，身边跟着一个少年。

    “就是你这黄口小儿说能治病？”

    “是我。”

    司辰平静开口。

    “你此次作为险些让三小姐香消玉殒！”

    “我且问你，你可知你做的这些会加重她的病情！”

    老大夫上来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训斥。

    老大夫在看着他，向龙山、丫鬟甚至白兰此刻都转头看向他。

    “我知道。”

    司辰依然面色平静，似是完全没有感受到数道审视的目光带着难掩的压力看着他。

    “什么！”

    “行医是行善积德之事，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败类！”

    “竖子安敢如此大胆！”

    一时间，司辰千夫所指。

    “你开的药平时有用，但也只是压下病情，没有根治的效果，必须要不停的服药，可长久下去依然无力回天。”

    “白日在马车上，你那平时有用的药，就是毒药。”

    司辰听着他们的骂声，冷静开口。

    “还敢放肆！”

    老大夫气的几欲背过气，大口喘息之后，凌厉的目光似要择人而噬。

    “白兰她近些日子经常会胸闷气短，甚至站不起来，葵水停止，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了，若是...”

    “把他赶出去。”

    白山的声音平静，再也不看司辰一眼，直接出言打断他的话。

    白兰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但她的目光却一直未有从司辰身上挪开，即便是听到父亲的话，也只是静静的看着司辰。

    司辰跟在向龙山身后默不作声走向外院。

    他回到房间叫醒睡着的小杨梓，两人也并没有行礼，仅仅是两件破烂的衣裳罢了。

    白府门口，在两人刚刚踏出门槛，向龙山重重关上大门，一路上没有对司辰说一句话。

    已经是深夜了，深秋时分的凉意不是两件破烂的单薄衣裳可以抵御的。

    司辰搂住瑟瑟发抖刚从睡眠中苏醒的小杨梓，回头再次看了一眼紧闭的白府大门，转头离去。

    身后两座石狮子高大雄壮，拳头大的眼睛似在嘲笑着两个小小的人儿。

    “说好了要照顾你的，还是让你跟我一起流落街头了。”

    司辰笑的很温暖，轻轻抚摸怀中小杨梓干枯发黄的头发。

    小杨梓没有作声，小脑袋在他怀中拱了拱，抱紧了司辰。

    天上没有星星，被云雾遮住，街道上伸手不见五指，两人走了好久才勉强适应，终于在一处偏僻的地方寻到一处栖身之所。

    眼前是废弃的破房子，抬头可见天空，四壁透风，森森凉意充斥。

    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墙角，司辰抱着小杨梓慢慢睡去。

    此刻他的心中却是一片安宁，嘴角带着笑就像是在司月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