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萧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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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波三折

    得到父亲的首肯后。李世民加快了招兵买马的进程。群侠大盗,贩夫走卒,饥荒,流浪者都被他收入门下。同样,李渊也在暗中联络门客...

    就在李家父子未雨绸缪之时,一道圣旨犹如晴天霹雳地降下:拘捕李渊,斩杀王仁恭。原来是太原副留守高君雅与王仁恭在对突厥作战中失败了,杨广便以此为由下令。

    李世民在厅中来回走动,他现在很着急,非常担心父亲,因为皇帝喜怒不定...父亲这两年行事小心翼翼却还是被牵连,李世民气愤得说道:“父亲没有作战,败了却要拘捕父亲,要我说怎么不拘捕副留守高君雅呢?”

    “先不要着急,二郎。”李渊镇定自若地安慰李世民道:“现在只是说要拘捕为父一人,并无其他处置。副留守王威高君雅二人是负责监督为父的,他们多半是陛下的亲信,所以不要表现出任何不满。明白么?”李渊不相信如果仅凭着一次兵败就要治他这个太原留守的罪,那还有谁愿意当这个官呢?

    情况越坏就越要保持临危不乱,焦虑愤怒只能使事情变得更糟。李世民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人之所以焦虑就是因为对未来不知所措...李世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点点头,又向父亲问道:“那我还能为父亲做些什么?”

    这次李渊沉默了,表面上的波澜不惊不代表内心毫无起伏,任谁也不可能拿自己和家族的命运轻易下赌注。李渊低头沉思,李世民默不作声,等待父亲的决断...

    窗外寒风呼啸,李世民早就告诫家丁下人不许私下议论这件事,更不许外传,因此,府内安静的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李渊思来想去终于下定决心,既然前路一片茫然,那么就做最坏的准备。于是吩咐李世民道:“你带人做好准备,见机行事。一旦我有不测,你立即举兵起事。但如果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你切不可打草惊蛇。”

    “我知道了,父亲。您放心,我会小心的。”李世民早就盼着起兵了,尽管父亲身陷囹圄,他依然相信自己有能力举兵起事。

    “辛苦你了,孩子。”看着李世民,李渊此时也心酸无奈,将全家的命运寄托在李世民一个人身上,实在是身不由己。

    李渊王仁恭被关押起来。李世民急忙暗中联络李渊的好友心腹及自己结交的豪侠义士,他们都表示会追随李家...

    孤军奋战的李世民想起了在狱中的刘文静,此人心中常有纵横之策,诸多事宜可以向其请教。于是李世民深夜去狱中探望刘文静。

    “二公子深夜前来所为何事?”刘文静直接开门见山。

    “过来看看县令大人。”

    “都这步田地了,就别叫我‘县令大人’了,直接叫我‘肇仁’就好。还有,二公子肯定不是闲的慌才来看我的吧?”

    身陷囹圄的刘文静反倒是一脸轻松,没有一点因为受牢狱之灾而颓废的样子。李世民继续打趣到:“好吧,肇仁。看起来你好像心情不错,也没有因为受李密的牵连而感到冤屈。”

    “二公子这就错了,说实话,被李密牵连我感觉很憋屈。李密并非成大事者,别看他现在带着瓦岗寨和朝廷打得热火朝天,其实并不是他有多厉害,实则是瓦岗人才济济,不缺运筹帷幄骁勇善战者。”李密曾参与杨玄感起兵,兵败后在被朝廷押解的路上逃脱,因此受到朝廷的通缉。与李密有姻亲关系的刘文静便受到波及,被关在太原郡狱。

    李世民想起了同样因杨玄感起兵失败而受牵连的高俭。高俭是长孙氏的舅舅,因为和参与杨玄感起兵的兵部尚书斛思政有交往而受到牵连,被贬至岭南之地,至今杳无音信。长孙氏每次想起舅舅总会愁眉不展...

    “肇仁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的前途吗?”

    “不担心”

    “为什么?”

    “因为有二公子,有唐国公。当今天下大乱,如果连唐国公和二公子这样的人都束手无策,那么刘文静也就没有什么前途可言了。”刘文静始终觉得李家父子是能够成大事的人,他们必定不会久居于人下。

    “您抬举我们父子了。”李世民拱手致谢,继续说道“家父为官坦荡,却遭无端猜忌。部下王仁恭和高君雅作战失败,家父却被关进了大牢。这样下去,只怕我们父子性命难保...”李世民即无奈又不甘...

    刘文静安慰道“二公子不必悲愤。乱世当前,陛下多疑,于令尊而言,虽然受了委屈,但何尝又不是机遇呢?”

    “机遇?”

    “对,机遇。”刘文静郑重其事地说道“如今李密围攻洛阳,陛下远在淮南,各地义军数以万计,跨州连郡、阻碍山泽。如能顺天应人,高举义旗,则天下不难平定。而今避乱的百姓都来到太原城中,一旦聚集起来,可得十万之众,令尊所领之兵也有数万,君言出口,谁敢不从?到时乘虚入关,号令天下,不到半年,帝业可成。”

    如此重要的事情在刘文静口中一气呵成却又非戏谑之言,令李世民惊讶之余多了些感动,于是说道“您能考虑的如此周全肯定不是一日之功,感谢您对我们父子的信任,请受世民一拜。”

    刘文静的一番话也坚定了李世民起兵的决心,就在李世民暗中与刘文静商议起兵之日时,朝廷的诏书到了:赦免李渊王仁恭。李家上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经此一劫,李渊深感圣心莫测,是时候放手准备了,他让李世民继续笼络结交人才,并授意在河东的李建成也在当地结交英豪之士。

    王仁恭倒是很庆幸逃过一劫,对朝廷更加唯命是从,以至于面对流离失所、饥荒遍地的百姓时,他坚持没有朝廷的召令不敢擅自开仓放粮。百姓怨声载道,早有二心的刘武周借机鼓动饥民造反,他对饥民说道:“如今饿殍载道,王仁恭竟看不到,任由你们自生自灭。这样的人还能做我们的父母官吗?”

    百姓听刘武周说的有道理,连忙应声附和,刘武周继续说道:“官仓的粮食是百姓的血汗,取之于民当用之于民。尔等只要跟着我就有粮食。”

    忍饥挨饿的百姓们听说有粮食了,哪管刘武周是什么用心,纷纷响应其号召。刘武周带着数十人冲进太守府衙杀了王仁恭后开仓放粮,聚兵万余人,自称太守,后来攻破娄烦郡,进占汾阳宫,自称天子并与突厥勾结。

    远在江都的杨广闻讯后勃然大怒,当即下令要提李渊到江都治罪。“这个李渊,太辜负朕对他的信任了。现在瓦岗反贼在洛阳纠缠,本来朕以为河东有他坐镇可以相安无事,不曾想却发生了这种事。让朕怎么能睡得安稳。”杨广指着高君雅的奏疏怒吼道。

    当时,瓦岗李密、翟让、徐世绩等人已率军攻破荥阳东北的金堤关,荥阳告急。杨广命张须陀为河南讨伐使去镇压瓦岗军,结果却被瓦岗军击败,张须陀战死。瓦岗军准备进一步围困洛阳城。亲自下令营建的东都洛阳被起义军围困,让天子颜面何存,又听闻刘武周叛变,怎能不怒?

    当李密的讨洛阳缴文摆在面前,杨广一看,写着他阴谋夺位,毒害先皇;淫祸后宫;强抢民女;奴役百姓;横征暴敛;大兴土木;盲目征战;妄杀忠良;刑狱不公;赏罚失衡等十大罪状...最后还写道:“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杨广看完之后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任身旁众人呼喊...良久,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晕过去了...

    洛阳告急的文书一封一封地传进江都宫,文武大臣站了一地等待着皇帝的决断,一旦东都失守则意味着大隋朝丢掉了半壁江山。昏迷中的皇帝似乎不愿醒来,可能只有在梦中才能为所欲为吧...但是谁也不可能永远在梦中,尤其是将天下苍生系于一身的帝王...

    在众人焦急的等待中,皇帝终于醒了。回到现实的杨广面对这如雪片般的求救书不再面目狰狞,反而从容不迫,面色平静。

    “传朕旨意,命各地挑选精兵强将驰援洛阳...赦免李渊,让他戴罪立功。”思虑良久之后,杨广下了这道圣旨。

    就在李世民又一次四处奔走准备起兵的时候,赦免的诏书到了,李渊再次被释放。虽说天子视召令为儿戏,朝令夕改,但对李渊而言,不仅仅是多了一点准备的时间,而是明面上可以借着讨伐刘武周抵抗突厥之名招兵买马了。借着这个理由,李渊立刻命治下各郡县招募兵马,且不限人数,越多越好。

    晋阳城中贴满了招兵买马的告示,群侠大盗、贩夫走卒、无家可归者纷纷投军...沉稳如山的李渊一边在不停的招兵买马,一边又在反复琢磨要不要起兵,万一起兵失败那可就是诛九族的大罪...李世民几次劝说都被他驳回了。李渊直言他要的是万无一失,没有万全的准备,绝不能鲁莽行事...可世上哪有绝无风险的事情呢?尤其是被历代帝王所深恶痛绝的叛逆...李渊陷入了矛盾中...

    在风雨飘摇的乱世中,晋阳宫俨然是一座世外桃源。这座东魏时期修建的避暑行宫经杨广重修后更加地恢宏壮丽,李渊也赞叹不已。

    “若能长住于此,也不枉此生了!”在是否起兵的问题上摇摆不定的李渊索性抛开一切琐事忙里偷闲与好友裴寂在晋阳宫中开怀畅饮。酒至半酣,李渊突然感慨道。

    “只要您愿意,就别说晋阳宫了,这天下都可以是您的...”裴寂说道。

    李渊自顾自地喝酒,好像没听到一样,裴寂也不说话,沉默了很久之后,李渊眼神迷离,结结巴巴地说道:“玄真啊,你就让我...让我清净一会儿。我家二郎...他...二郎整天跟我说这些...帮我谋划这个...谋划那个...好像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要靠他一样...他都...都快变成我爹了...”

    裴寂笑了笑道:“虎父焉有犬子,二公子年少有为自然是有您珠玉在前,您才是他的依靠...”

    裴寂话还没说完,李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说道“我要回...回家了...”裴寂赶紧拦住李渊,说道“唐公莫要见怪,我不说便是。来,咱们继续喝酒。”李渊才坐下了...

    见此情形,裴寂也无可奈何,他本是受李世民之托来劝李渊起兵的,但李渊根本不想听。裴寂又想起李世民的话:父亲心系家族命运,或许碍于皇亲国戚的身份,他总有几分不愿背叛朝廷。只有将他逼到绝境,让他意识到如箭在弦,才能心无旁骛地起兵。裴寂心想:也只能出此下策了...裴寂陪着李渊饮酒直到深夜。

    翌日,酩酊大醉的李渊醒来后发现自己不仅夜宿晋阳宫中,而且还有晋阳宫宫女在侧服侍。李渊瞬间大惊失色...这可是大罪,李渊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糊涂至此?

    “唐公昨晚睡的可好?”裴寂推门而入,李渊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裴寂安排的。“玄真你这不是胡闹吗?你这是在做什么?”李渊自然难掩心中愤怒,质问裴寂。

    裴寂摆摆手,屏退了宫女,双手抱拳向李渊道:“您德才兼备,我等景仰已久。有您这样的人来坐拥天下才是苍生之幸。您不应该举棋不定,而应该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去放手一搏。”

    李渊根本不想听这些虚言,说道:“不要给我戴高帽子了,玄真,枉我如此信任你,你竟陷我于不忠不义。”

    听着父亲的语气越来越严厉,早就在门外等候的李世民推门进去,“父亲别怪裴大人,是儿子求裴大人的。若非如此,父亲怎么能下定决心起兵呢?”

    李渊疾言厉色地说道:“你为了起兵就可以算计为父吗?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你知道不知道?要不要为父去报官把你抓起来让你尝尝什么滋味?”

    一旁的裴寂连忙劝说李渊,“唐国公莫要动怒,有事好商量。二公子也是担心您的处境。”

    “是啊父亲,您想想看,王仁恭高君雅作战失败您就下了大狱,刘武周谋反陛下要提您去江都治罪,您现在虽然位高权重,但下面哪件事都要和您扯上关系,难道您认为下一次部下犯事皇上不会怪罪于您?或者您可以保证还会得到皇上的赦免?”

    这些道理李渊不是不知道,在他看来,起兵是天大的事,一旦揭竿而起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说到底还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李渊也知道形势刻不容缓,既然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就该亮明态度了。

    “世民啊,为父答应你一定会起兵,但也要与你约法三章。”

    “父亲请说。”

    李渊想了想,说道“第一,今日之事只你我和玄真三人知,再不可多一人知道,再不能发生这种逾越礼法之事。第二,起兵不仅关乎我李家上下身家性命,也关乎为父手下千万人性命,所以凡事都要慎之又慎,时机不到,绝不能鲁莽起事。第三,为父是大隋的臣子,即便起兵了,也依旧是隋的朝臣,一定要尊隋室,不能有半句叛逆之言。若你有半点做不到,只怕我们做的所有事情都徒劳无益。”

    “父亲放心,儿子一定做到。”李世民满怀信心,坚信一定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