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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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开始,我们都是孩子

    1、学习小组

    在曾经那个贫瘠的小村落,十几年前,每家都固定有着一儿一女,一儿一女总是一姐一弟。彼时年幼的我倘若认识一个男孩,总是会习惯性问他们:“你姐在读几年级?”这是一种潜意识——默认他有姐姐。当然,有时不止一个姐姐,有时会有三个四个姐姐。

    而我妈由于外婆没有儿子,把刚出生的我弟送去了外婆家养育,于是我成了村里好多女孩都羡慕的“独生女”。羡慕归羡慕,我知我不是。因为我并未享受到任何真正意义上的独生女待遇,家里的宠爱依然不偏不倚地流向遥远的外婆家;包括我,我也会在吃到任何好吃的东西第一时间想分享给弟弟,那时候夏天把雪糕放在书包里想带给弟弟吃,结果走到半路化了一书包的水。

    独生女不会被教育疼爱弟弟,但是我会。

    我从小受到的教育是疼爱弟弟,我长大了挣钱也是要给弟弟花。

    如今想来笑到掉眼泪的那些话,曾经真的一年一年灌输进我稚嫩的思想里。

    贫瘠的村落似乎都有一个残破、生源稀少的标配小学。我的学前班、一二年级都在那里度过。

    我小时候是一个霸道、娇气又爱哭的女孩,我知道这很讨人厌,但是长大以后,当我真的长成一个总为他人考虑又不那么轻易掉眼泪的大人时,我却无比怀念她。

    二年级的时候,四季小学的三四五年级突然被砍掉了,最高年级只到二年级。我们班只有九个人。

    所以升三年级的时候,顺理成章地,我们全校不到30人都转学了。我和我们班的季雪、季锋转学去了新桥小学。是又一个村稍大一些的小学,这个小学的人比之前多很多,我差点有些不适应。

    三年级的时候,我和季锋做同桌,我的后桌是一位真真切切的独生女,她骄纵起来无法无天,毫不在意后果。我们当年的课桌桌洞全部是坏掉的,放不了书包,每个人都是用胶带或者毛线交织缠绕,再将书包放上去。

    不知是不是由于老师常夸奖我们三位转学生,这位独生女司晴小姐看我们十分不爽,总把课桌往前挤,挤的我的座位只留有十公分,请家长告老师都不太好使,于是就发展成我跟她吵架、势不两立。

    没几天,她就把我的桌洞里裹着的毛线全部剪断,以至于我上课的时候只能背着书包。

    尽管以前在四季小学班里的人非常少,但是老师教的非常认真,也许人少是一种优势,老师教起来更能得心应手。

    所以我们三个占据了班里的前三名。

    当时洋洋得意,根本不会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皮肤白白的女孩子正在看着我,直到后来她来找我,笑盈盈地礼貌问我:“江南,我可以跟你组成一个小队吗?”

    “嗯?什么小队?”当时我正和季雪聊的开心,突然回头看见她,我连名字也叫不上来。

    “老师说组成学习小队,可以领奖学金。”她说完,我隐约想起昨天放学铃响的时候老师急切而随便地提起的什么学习小队什么奖学金的事情。

    “南南,你跟季锋组队不是稳赢吗?一个第一、一个第二。”季雪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是无心,她笑着看那个女孩,有点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那个女孩突然有些着急,依然面带笑意,像推销一件产品似地问我:“我以前一直是这个班里的第一名,如果你愿意跟我组队的话,我们小组一定会拿第一。”

    “第一有500奖学金。”季雪和一旁的同学开始讨论这件本不起眼的事。当年没有人知道奖学金离自己有多近,以为这种新潮的玩意儿只有大城市才有,以为即使朝那个方向去努力最终也会像投稿给省教育厅的征文一样杳无音讯。

    她很缺钱吗?我当时想,但是没有问。尽管当时我自己也只是处于温饱水平,却从不觉得自己缺什么。而她看起来也不像缺什么的。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她,她看起来十分顺眼,我想和她成为朋友。

    “陈睡。”她回答着,仍在等我的答案,这对她似乎很重要。

    “好。我答应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她伸过来一只小拇指跟我拉钩为契。

    等她走后,季雪机灵鬼怪地问我,“按上次的成绩,你俩总分还没有我和季锋多。你不怕输啊常胜将军?”

    被她这么一叫,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平心而论,我一直以来取得良好成绩、拾金不昧都是源自我的虚荣心,我喜欢被人捧着。

    那个年代的女性其实非常矛盾,我的外婆也不例外。她既疼爱我又压迫我;有时候我也会思考他们疼爱我是因为血缘关系还是因为我是一个能让他们在村里抬起头的小孩,亦或是一个各方面都值得被夸的女孩——因为勤快、懂事、孝顺、疼弟弟而被夸。当年的问题当年并没有得到答案,随之而来的是,当我因为取得第一名沾沾自喜,弟弟只能在中游打酱油,外婆直接怒斥我:“看你考个第一骄傲成什么了?”我忘不了她的白眼,却也依然能在日后无数个时刻里得到她给我留的糕点饼干牛奶和舍不得吃的任何东西。唯一得不到的,才是我最想得到的。

    外婆家离新桥小学非常近,我和陈睡组成学习小组后,有一次邀请她来我外婆家。她乖乖坐在外婆家院子里的大圆桌旁,写一张又一张试卷,我没有关注大人眼里的细节,只是觉得有朋友来外婆家,我上蹿下跳激动地像只猴子。

    那是夏天,太阳很晚才落下去,外婆拉一下悬垂在墙壁上的灯绳,将院子里的灯打开,散落在试卷上昏黄的光像是在遥远的梦里。外婆问陈睡:“睡睡,你不回家,家里人不找你吗?”

    她摇摇头说不找。然后写完最后一道大题就收拾东西迅速离开了。我当时还未婚的二姨骑着电动车说要送她回家,她一溜烟儿跑了,说不麻烦。

    她走以后,外婆说她精。这个词也许是褒义,毕竟是夸人聪明机灵。但当时我偷偷跟陈睡学话的时候,她不太高兴,但也没反驳。她几乎从来不反驳什么,她的心事喜欢藏在心里,即使我们认识十几年,我也无法窥见她的心事。

    有一次体育课自由活动我们闲聊,我问她:“学习小组奖学金是每年都有吗?”

    “这是第一年。”她继续说:“奖学金名称是:快醒醒。是新桥小学一位毕业生设立的。不多,因为她现在还在读大学,是兼职挣的钱。但其实,对于贫困生来说,一学期的伙食费够了。其他的,我也了解不多。”

    在物价还是论一毛两毛的年代的确不算太少。

    她忽然坦诚地跟我说:“江南,其实我跟你一组是怕你跟季锋一组。”

    我抬头惊愕看着她。

    “那样你们肯定是第一,我就没戏了。”陈睡说完笑笑,就离开去踢键子了。

    我当时觉得很喜欢她,正因为这是我外婆和我妈妈口中的机灵。

    因为都是相邻的村子,八卦传播的广度、深度和速度都叫人闻风丧胆。我偶尔能听别人讲到陈睡的家庭,一点点片段串起一个完整的故事,我才清楚为何陈睡如此重视那笔奖学金。

    陈睡上学比较晚,由于她是村里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妻捡来的孩子,捡回来一年后,养母奇迹般有了身孕,生了一个儿子。于是夫妻要把捡来的陈睡遗弃或者送走,但是村里有个算命先生,是那种方圆十里都排着队来看的等级,算命先生说:“不是你两人命中有子,是这女娃命中有兄弟啊。”一句不知真假的话,使得年仅一岁多的陈睡没有被再次遗弃。

    尽管如此,优待转瞬即逝。陈睡是一个非常争气的小孩,上学以来一直是第一,却面临着养母的苛责与逼迫——逼迫她退学。

    零几年的中国,九年义务教育已经普及,但是陈睡二年级那年忽然从学校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老师登门拜访也被养父母轰了出来。直到后来校长拿着陈睡的一篇作文,关于“我的妈妈”的一篇作文,看的邻居们都眼泪滂沱。校长是附近比较有声望的大爷,养父母也就这样放了陈睡一马。但是她后来的日子更加不好过。

    陈睡说:“那天听到老师说奖学金,我觉得生活一下就有盼头了。”

    “我们一定会赢。”

    “我想让我妈开心。如果我能拿到500块钱。”陈睡说着,语气突然弱了下去。

    “那就一起努力呀。”我拉起她的手,从夏日夕阳覆盖的堤坝上跑下来,一路生风,笑着呼喊着,路两侧是臭哄哄的荆条树,我们互相追赶、热烈自由。

    2、你总是赢的那一方

    毫不客气地说,我早知道我们会赢。我有一种预感,陈睡一定会是赢的那一方。

    同龄的小孩并没有开窍的,彼时都十分贪玩。陈睡给我一种小大人的觉悟,她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即使是对于二十几岁的大人,这也是非常难得的。

    所以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陈睡做不到的事,只是时间早晚问题。但是我低估了原生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她可以脱离出去,但是情感的纠缠却无法一下子就斩断。

    在三年级的期末考之前,季锋突然转学了。他转学去了县城最好的一所小学,那是那时候我不敢想的事情,我一路按部就班、踩着大多数人的脚印走着。

    季锋的转学直接导致我们拿奖学金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

    季雪的成绩从这次期末考了第五以后,四五六年级一路下滑。她很讨厌班里的一个带头打架的男生,但是因为她长得非常漂亮,总是很受困扰。

    季雪的个子窜的很快,我和陈睡一直保持着班里最矮的记录,所以我们的座位离得越来越远。后来的小学生涯里,我一直和陈睡做同桌,我们互相鼓励,两个人始终没有把前两名让给别人过。

    我们那届是当地农村小学第一届六年制。六年级那年有个长得很像苏有朋的男孩子总是喜欢跟我们打打闹闹,明明当时跟他当了好几年同学,六年级听到他的名字依然陌生的怀疑是不是位转学生。

    当时冬天,我和陈睡碰巧都有一件同样的绿袄,黑色裤子和红色的棉鞋。那样的打扮直到今天我还历历在目,我回想起六年级的冬天,记忆里全是这个身影。

    我们一起上学,路上所遇的村头大妈们笑着看我们然后大声讨论我们俩是不是双胞胎。说实话当时我很开心,因为我扭头看看陈睡,她越来越漂亮,此刻我身侧的小姑娘皮肤很白,眼睛是微微的狐狸眼,头发柔顺,我有时候都挪不开眼。

    可是每当别人说我们是双胞胎的时候,她就十分不开心,微微蹙眉盯着她们,然后迅速离开。

    于是我渐渐知道,她讨厌被说像谁,但她很少反驳,面有愠色而不吱声是她一贯的神态。

    那个像苏有朋的男孩子一路追着我们到坝子口,然后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其实有时候和盛昕一起玩挺有意思的。”陈睡说的时候,我心里一惊。我那时候幼稚地要命,口是心非地说讨厌他跟着我们。

    “我没感觉。”我还无法自然地掩饰内心的情感,简短的回复之后我就垂着脑袋赶着回家的路,一摸口袋,是一张厚厚的纸,我忽地想起刚刚盛昕偷偷塞进我口袋里,有些激动,有些开心,然后一路上蹦蹦跳跳地回家了,陈睡见我如此,摸不着头脑,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到家,我就扔下书包,一溜烟躲在房间里把口袋里的纸掏出来,是一张被折了好几下的粉色印着白色千纸鹤的纸,我的心扑通扑通跳着,脚边的小猫贴着我的腿撒娇,我心里美美地想着这是我第一次收到情书便激动地脸颊发红,我打开这封不太正式的信,第一句是:江南你好,我是盛昕。

    “因为喜欢你,所以这段时间和你们相处很开心。但是渐渐地,我发现我喜欢上陈睡了,她比你更.......”

    信还没有看完,很快我因害羞产生的脸红就变成了羞愤,脑袋嗡嗡的。

    粗略看了一遍,小猫还在喵喵叫等我喂它吃火腿肠。我的脸颊滚烫,心里十分难受,急忙将那封信撕掉扔在垃圾桶里,我的心也沉下去了,那是我第一次因为一个男生如此难受。

    第二天我假装一切如常,而盛昕对我的态度忽然降至冰点。他会跟着我和陈睡一起玩,但是只与陈睡有互动,而且十分自然,他的心里自然是没有任何波动的,只是我情绪低落,于是我跟陈睡说不舒服,转身就回教室了。

    六年级的生活算不上愉快,于是我所期待的快乐只剩下等待每一次考试的结果。

    陈睡说她很喜欢在学校的生活,只是初中,她养母怎么也不会让她继续读了。她在学校里交了很多好朋友,有的女孩子是以欺负她为爱好而扬言与她是好朋友,她却无所谓,她对疼痛的感知太不灵敏。但是不可否认,陈睡那个时候是我们班里人缘最好的人。

    我通过一次又一次的第一名来麻痹自己,事实上我还没有意识到,第一名得了太多次所以没有第二名更能刺激我。于是小升初考试出成绩的那天,位居七校榜首的人不是我,也不是别人。是陈睡。

    和陈睡在锦华中学门口看成绩的时候,我回头看见盛昕远远地盯着这边。我当时心里十分苦涩,我知道他在看陈睡,当然,我仍然抱有一丝念想,或许在看我呢?

    我正痴心妄想着,盛昕就笑着走过来,我现在才感觉他长得很高,眉眼越来越俊朗,他似乎意识到我在看他,笑着跟我打了个招呼,我尴尬地无地自容,挥挥手扭头假装看榜单。身后是他跟陈睡说话:“我们陈睡果然了不得。”

    陈睡回过头,大方回应:“谢谢。你在几班?”她问完,我竖着耳朵听。

    陈睡没有显得很高兴,有些心不在焉,因为她一直在想怎么跟养母说继续读书。

    “三班。”盛昕说着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什么东西,忽然被远处的一群男生喊住:“盛昕!”

    他停住动作,转身朝那群人走去。我回头看,那群男生眼生得很,不是我们学校的,不过其中有一个人好像以前跟盛昕玩得很好。

    “在看什么呢?”

    我回过神,迎上陈睡平静的眼神,摇摇头。

    “那不是司晴吗?”陈睡眯着眼问了我一句。

    我回头看,想说什么,陈睡已经笑着走去打招呼,我看着她俩有说有笑,在司晴脸上出现了我从未见过的友好。

    我愣在原地。

    3、我们的中学时代开始了

    我以全年级第四的成绩分进了一班,我一面为不再是第一而觉得没面子,一面又很开心能和陈睡在一个班级。我不知道那个暑假陈睡是怎么度过的,又是以什么为条件说服她的养母允许她继续读书,她开学的时候又黑又瘦,个子没高多少,发型依旧是低马尾,头发长了不少,整个人的气质跟以前有很大不同,少了几分文气,多了几分干练。

    第一次月考,我又一次爬到了年级第一。

    说实话,上次看到陈睡是年级第一的时候我觉得那是她应该的。哪怕之前她从来没考过第一,但是我总觉得她就是第一,她身上有一种劲,一种“我就是第一名”的劲。所以这次我又考到第一,便忽然生出一种“我不配”的脱离感。

    陈睡考了年级第五,她拿到试卷后脸上就写着不开心,她认真地看错题,以一种我永远达不到的认真程度。

    课间,我和陈睡去新校园溜达,在鲤鱼池边遇见了三班的第一名,也是这次月考的第二名。班里不同小学的会互相讨论谁和谁一个学校,哪个班的谁是自己小学的风云人物之类——毫无例外,那个女生和陈睡一样,在年级里名声大噪。

    她叫常星。小麦肤色,身体修长,五官精致,美得让人挪不开眼。也许因为美得过分,那时单一的审美使得好多人造谣她,起外号:老黑。

    她刚开始会平和地跟别人说不喜欢这个外号,可不可以不这么叫她,但是没有用。她后来生气,依然没有用。索性再后来就不管了,谁这么说她就充耳不闻,一心只想读好书。她已经说服自己:那没什么好在意的,那是他们的事情,我做好我自己就好了。

    我和陈睡走过去鲤鱼池的时候,她和她的好朋友田恬正坐在鲤鱼池边。见我们,便笑着打招呼:“江南!”

    我愣了一下,怎么会认识我?我尴尬笑笑,陈睡和我说:“她就是三班第一,常星。”

    我一边惊讶于足不出门的陈睡怎么认识她,一边笑着问常星:“我们认识吗?”

    “语文大神,谁不认得啊!”常星和田恬相视而笑,于是常星又问我:“你语文怎么考143的?”

    说实话,当时只知道总分,我还不知道各科分数,我也被自己语文给惊到了。

    可是像语文这种拿不准的科目,只要下次运气没这么好,我就不会再是第一。

    四人交谈了一整个课间,很明显能感受到常星是一个有野心且勇敢的女孩。她会下课去找我要语文试卷对比看,她遇到难题敢去老师办公室请教。这非常难得,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对于当时的大部分人,承认想要好好学、去考个好学校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因为有巨大的风险考不上好的高中,大部分人觉得会被耻笑。

    但是她异常勇敢。

    我们从鲤鱼池回来以后,陈睡就变得更加沉静。她学起习来旁若无人,小小瘦瘦的身子缩了又缩,眼睛几乎要贴在课桌上。

    第二天中午,我们没有一起上学。吃午饭的时候,她跑到我家说中午不一起了,她要去配眼镜。

    从那天以后,陈睡的努力程度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

    当我听她家后边的邻居说夜里一点上厕所看见她卧室的灯还亮着的时候,她已经无声无息地努力了一年。

    初一暑假过后,迎来初二。第一次月考,不自律的学生满盘皆输,我是其中之一。

    陈睡,我心中唯一的,实至名归的第一。

    我从未因陈睡取得第一而心生嫉妒,对此事我的全部不快来自我妈。她拿我跟陈睡比,比来比去,只要我考不过她,回家就会挨骂,但是后来我一直没有考过她。

    除了这件伤心事之外,初二一开学,我就听传闻,盛昕和常星在一起了。

    常星是年级第二。那时候全年级的老师同学都知道他们俩在谈恋爱,但是老师似乎默许了,也许这就是好学生的特权之一。常星一直保持着万年第二的成绩,而盛昕奇迹般成绩突飞猛进,班级名次仅靠常星。

    也是这个时候,班里转学来一位从上海回来的男生。那天他从进来站上讲台的时候,我就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他美丽的像个女孩子,睫毛长长的,瘦瘦高高的。

    他自我介绍的时候笑着,有一侧酒窝。班里的女生都沸腾起来,小声议论什么。然后老师就安排他到我后桌去了。我和陈睡的后桌只有一个调皮的男生刘枭,横行霸道机灵鬼怪,霸占着两个位置不愿意让别人和他同桌,家离班级比学校宿舍还近。他半开玩笑嘟嘟囔囔地给转学生让了座。

    我和陈睡的目光都跟着他从讲台上落下来。听着后桌的动静,我埋头写作业也越发不自在。

    我一边写英语阅读一边分心听着刘枭和他的对话。

    “你叫.......许一然?”

    他温和回应:“宋翊然。”说罢,我听见后桌传来沙沙沙的写字声。

    我扭头往后看,他也笑着看着我,模样呆呆的。陈睡见状,也凑过来一起看。

    其实,我们都不过是借着看名字的幌子想跟这个不太一样的转学生有些交集,他实在太吸引人的眼球了。

    下课的时候,就听着刘枭和他夸张地介绍了班里的情况,还带他出去玩了一大圈。等到再次上自习课的时候,他就发现转学耽误的课程影响到他解题了。

    刘枭装模作样地拿起他的试卷,说:“小宋别担心啊,这个题我来看看。”他装成一个老大爷的样子眯着眼瞅半天,然后求教陈睡:“学霸,这个题给我们小宋讲讲呗。”

    陈睡正在和我一起做英语阅读比赛,我刚写完一道单项选择,就看见陈睡接过去那张写上了“宋翊然”的试卷。我的心咯噔一下,仿佛有种什么不好的预感。

    陈睡却头也没抬,低马尾因为扭头而散落在右肩,额前散开的长发零落在眉眼旁,晒黑的印迹早已褪去,明眸皓齿,好像她和宋翊然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习惯性咬着笔帽,迅速在草稿纸上划了几下,瞄了一眼试卷左上角工整写着的“宋翊然”三个字,转身向斜后方,擦着我的左肩,给宋翊然讲起了题。

    讲的时候,宋翊然还提出了几个问题,陈睡负责地给他补习了一下错过的内容,她讲解得仔细,他也听得认真。

    刘枭在一旁起哄:“你俩可真配啊。”

    陈睡和宋翊然充耳不闻。我反而听的心烦。谁料那个烦人的刘枭还故意喊了我一句:“江南!”

    我佯装无事,“嗯?”回头看着他,余光看着另外两人。

    “他俩配不配?”刘枭问我。

    我努力自然地流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然后回过身继续写题。

    就这样第二次月考如期而至,当排名出来后,我和陈睡兴冲冲去看——

    宋翊然是年级第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