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熒以前听玄真道长说过，凌虚子道长隐居在犀望山。那里曾经有一座茅草房，但自从有一年茅草房失火烧毁后，凌虚子便不再建屋，索性找了个山洞住下。这茫茫犀望山，要找到那山洞，只怕没那么容易。好在凌虚子是个热心肠、能给人看病的老道，所以祝熒和周浔找当地村民一打听，就找到了凌虚子住处。

    初见凌虚子，祝熒深感惊讶，因为这位老道长虽然破衣罗娑、不修边幅，但浑身透着股脱俗之气。确切地说，老道长从内向外散发着飘飘仙气。

    “这哪是玄真道长所说的破老道，明明就是个世外高人。”祝熒忍不住在心里赞叹道。

    “凌虚子道长您好，我是卓不凡的妹妹祝熒。”祝熒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的朋友周浔，他想找您打听点事。”

    “我们不请自来，还望道长见谅。”周浔拱手道。

    “不用客气，两位小友随便坐。”凌虚子说着，细看了一眼祝熒，问，“这个小朋友好面熟，你认识祝炳熔么？”

    “那是我爷爷。”祝熒惊讶道，“您认识我爷爷？”

    “几十年前有过一面之缘。”凌虚子说。

    “隔了那么久，道长还能一眼就认出故人的后代，我想那次相遇的经历一定让您记忆非常深刻吧？”祝熒说，“您能讲讲和我爷爷相识的事吗？”

    “是啊。”凌虚子摸着酒葫芦感叹道，“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可是跟炳熔齐心抗战的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他指了指桌上的茶壶和茶杯，让二人倒水喝，自己喝了一口酒，接着讲起了往事：

    “那是1938年夏天，日本人沿长江西进，一路烧杀掳掠，中国军队正面对抗，伤亡惨重。当时，我已经遵从师父的嘱咐，下山加入到抗日救国的运动中。

    从安庆走到大别山一带，我沿途利用所学的中医知识救助百姓和伤员。有一天晚上，我出急诊回来，遇到了一个身受重伤、被日本人追杀的人。我背着那个伤员躲进小巷里，拐了几道弯后，来到一处空无一人的宅子。

    那里本是一个富户的家，富户一家外出躲避战乱了。这类房子里一般有地下室，我进去找了一会儿，将伤员藏了进去，给他处理伤口。那一晚，街上的狗吠声、枪炮声、叫骂声不断。

    天快亮时，伤员醒了。交谈之下，我才得知他叫祝炳熔，是国民革命军第十军第六师的一名士兵，与战友古闻博一起执行任务时被发现。祝炳熔吸引敌人火力，掩护古闻博去完成侦查任务，自己中弹受伤，不知道古闻博情况如何，是否已经逃脱。

    我主动出去探查情况，听到街上流传的一条消息：前一晚，日本人的一处仓库遭到一名黑衣蒙面人入侵，发生爆炸，黑衣人被炸死。日本人正全城搜捕他的同伙……”

    凌虚子讲到这里时，祝熒猛地想起她曾做过的那个梦，忍不住插嘴道：“那不是仓库，是弹药库，黑衣人把弹药库里的毒气弹踢了出去。难道那个黑衣人就是古闻博？”

    凌虚子听了这话，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是弹药库？还知道毒气弹的事？”

    “说来您可能不信，我是在梦里看到的。”祝熒不好意思道，“道长您接着说，那个黑衣人是古闻博吗？他很会用鞭子吗？他逃出来没？”

    凌虚子又喝了一口酒，微笑道：“不是。黑衣人是斧头帮的一名好汉，功夫了得，一条鞭子耍得虎虎生风，外号‘神鞭’，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

    那天晚上，他悄悄摸进日军驻地，想的是刺杀那些日本兵的头目，好给遇难的同胞报仇，没成想，遇到了古闻博。他仗着自己功夫好，替古闻博去探路，却意外发现弹药库里的毒气弹，索性炸了弹药库。神鞭也没死，趁乱逃走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我们可不知道。我把你爷爷从地下室里转移到临时落脚的药铺里，藏了半个月，等他伤好了，才送他离开。”

    “原来是这样啊。我爷爷离开之后，是不是又跟您联系上了？你们后来一起抗日？”祝熒问。

    凌虚子摩挲着酒葫芦，看着洞中的一处，回忆着过去，继续说：“你爷爷走后，过了几天，又找到我，希望我能加入他们一起抗日。”

    祝熒忍不住问：“那您加入了吗？”

    “我是出家人，当然不能再加入别的党派。”凌虚子说，“但这并不妨碍我和他们一起抗日。”

    祝熒还想知道后来的故事，但凌虚子却话锋一收，道：“我们的故事说起来可就话长了。哪天有空了，你们想听，可以来坐坐，我慢慢说给你们听。”

    凌虚子说完，便转脸望向周浔，问：“后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问？”

    周浔连忙回道：“是的。我想问问您是否知道不死药的事？”

    凌虚子听了，面色一凝，放下酒葫芦，反问道：“你为什么找不死药？”

    祝熒听了一愣，听道长的意思，这世上真的有不死药？她想问些什么，但看那一老一少俩人都变得严肃起来，也就什么都没说，静观其变。

    周浔见道长面色变了，也知道问对了人，赶紧解释道：“我恩师沈先生留下一张药方，说是传说中的不死药。沈先生托我找到有缘人，将药方给他。”

    凌虚子问：“能否将药方给我一看？”

    周浔赶紧掏出药方，递给凌虚子。

    凌虚子接过方子，细看上面的字迹，手却逐渐颤抖起来，终于拿不住，药方滑落在地。

    祝熒离得近，赶紧捡起药方，抬头却见凌虚子两行清泪、摇摇欲坠。周浔眼疾手快，冲过去，一把扶住了快要倒下的凌虚子，将他搀到椅子上坐下。凌虚子却连坐下都没力气，周浔只好将瘦弱的道长抱到破旧的木板床上躺下，盖上薄被。

    凌虚子闭上眼睛，陷入了昏迷。

    周浔和祝熒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方子怎么会把道长刺激到这个份儿上。周浔担心道长出事，让祝熒留下照顾他，自己下山找大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