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浔走后，这简陋的山洞里格外安静。祝熒坐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凌虚子，甚是担心。过了一会儿，见凌虚子缓缓睁开眼，她赶紧跑过去，急问：“道长，您怎么了？现在好点了吗？”

    凌虚子双眼黯淡地看着她，叹息一声，道：“那方子……还是毁了的好。”

    祝熒吃惊地问：“为什么？”

    凌虚子说：“那是无数条人命换来的。”

    祝熒虽然隐约猜到了原因，但并不确定，迟疑道：“药方是用人命实验来的？”

    “是啊。”凌虚子说着，笑了，笑得无比凄凉，笑着笑着又哭了，仰天长啸道，“可笑，可笑那么多人被它杀死，为了它被杀死。只有我知道，那上面的东西根本没用，根本没用……”

    凌虚子重复着这句话，眼泪已经缓解不了他激动的情绪。他一口气没上来，憋得满脸青紫。

    看道长的情形，就知大事不妙。祝熒吓得不知该怎么办，手忙脚乱地给他顺气，掐人中，刺激穴位，终于将道长救醒。

    醒来的凌虚子执意要销毁那张方子，祝熒拗不过，佯装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扔进了火堆里。

    眼看纸片瞬间变成灰烬，凌虚子才稍微缓过来，示意祝熒将酒葫芦递给他。喝了点酒，他给她讲起了关于这张方子的往事，还嘱咐她用笔记下。

    凌虚子盯着洞顶，缓缓地说：“那是1941年冬天，南方大规模爆发传染病。我跟西医一起参与救治，没有特效药，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病人去世。有人跟我说，病人是因为感染鼠疫去世的。卑鄙的鬼子在中国研究细菌病毒，把病毒投放到战场、平民生活用水里，导致很多人感染去世。”

    顿了顿，他接着说：“我听说神鞭带着斧头帮的兄弟去找到鬼子的实验室，炸毁它，不放心，就跟了过去。到了上海多方打探才知道，他们被抓了，具体关押在哪里谁也不知道。我知道他们凶多吉少，直到有一天，我误闯进一家医院地下室，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事情……”

    说到这里，道长咳嗽起来，咳了一阵子，才继续说：“里面全是被残害、肢体不全的中国人的尸体。那帮畜生在用活人做实验，就连，就连……”

    凌虚子说到这里，就再也说不下去了，胸口起伏，情绪难以平息。

    祝熒虽然不清楚其中的详情，可从道长没说完的话里也能猜出遇害者中肯定有对于道长来说极其重要的人。眼见道长深受刺激，她不知该如何劝解、宽慰，只能说：“道长，您还是先休息吧，等过段时间缓过来了，再慢慢说。”

    凌虚子转过脸，看了她一眼，眼里已经没了光，默默拿起酒葫芦，喝光了里面的酒，然后像是放下一块巨石一样，长叹一声，说：“我知道你没毁掉那张方子……”

    祝熒脸一红，本打算解释一下，却被道长制止了。

    道长摆摆手，说：“那个药方是骗人的，上面的字意要用密码解开。不管能不能解开，都不能让它流落到不合适的人手里。记住了吗？”

    祝熒郑重地回答：“记住了。”

    道长接着说：“记住几个数字，1644，8604，1855，可能与密码有关。记住了吗？”

    祝熒点点头，回答道：“记住了。”

    道长把酒葫芦递给她，说：“去山下杏花村酒家，给我打壶酒。我休息一下。”

    “好！”祝熒接过酒葫芦，见道长躺下，便转身下了山。

    她走后，道长起身，盘坐，溘然长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