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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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公子战野猪

    两人离开酒肆,沿小道进入山林。愈往前走,树林愈密,阳光参差错落,叶影摇曳。而后古木参天,老根盘结,树梢垂下无数藤蔓,瓢虫、飞蚊遍布其上。

    李郓皮肤瘙痒难耐,抓耳挠腮了一路。

    “林兄弟,你既不是和尚,为啥在定林寺修炼呢?”李郓闲来无事,突然发问道。

    林枫如实道,“我本是孤儿,让人丢在汴梁城外的一处荒郊,被外出云游的师父无意中发现。他可怜我的身世,便将我留在身边,既教佛法也授奇术。”

    “我原想皈依佛门,剃发修炼,日后修成正果,也不枉师父一番栽培。但师父说我天生与佛无缘,凡尘自有去处。我不得其解,可他既然这么说,或是终有些不便,也就罢了。”

    李郓说,“这不太平的年头,当个和尚倒也快活,就是不能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着实憋屈!”

    林枫笑道,“我算是第一次出远门,见了大山大河,京都闹市,比之山中寺庙,颇不寂寞。此番解了天山之急,我欲往南方游历,自在快活。”

    “林兄弟,俗世不比寺庙拘束,但江湖凶险,人心叵测,你若想逍遥快活,还需三件东西。”

    林枫诧异,“哪三件?”

    “贵人相助,道法傍身,金银满兜。”

    林枫听罢,苦笑一声,“这三件我是一样也没有。”

    李郓拍着胸脯道,“正因如此,你才吃了许些苦头。今时不同往日,既遇到了我,便是有贵人相助。”

    林枫默笑不语,听他继续吹嘘道,“现在咱们还缺道法和银两,倘三者齐备,在大周国左手娇妻美妾,右手金樽美酒,岂不是大大快活了。”

    “话虽如此,但当今世道,挣一两银子已是难如登天,何况金银满兜。至于道法仙术,寻常资质的数十年亦是徒劳无功。”林枫回道。

    不料此番话正中李郓痛处。他先是勉强挤出笑容,本欲云淡风轻一笑置之,随后越笑脸色越僵硬难看,直至紧绷不住,攥住双拳,狠狠捶地,失态的干嚎起来。

    “我自幼丧母,家中老父也在前年过世。我想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可数年来求道访学却四处碰壁,一无所成还花光了银两。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林枫听得也发愁,正想宽慰他几句,不料李郓意志坚定,惯会自我振作,无需他人费力。当下凭空便来了段说辞。

    “不过。”李郓挺胸抬头,擦干余泪,忽然大笑道,“林兄也不必为我忧愁,今年正值子鼠,我找道士算过命,金猴捉鼠,必大发之。何况我命有三起三落,算上那次坠落山崖,已然是连着落了三次。往后一路高升,指日可待。”

    林枫鼓掌笑道,“既然有此雄心,李兄早晚必发,提前恭贺了。”

    “哈哈哈哈,同喜同贺。”李郓拱手抱拳道。

    两人一路闲聊,不觉走了十里山路,眼看着就快过了山岗。此时夕阳西落,薄暮冥冥,群鸟归巢,叽叽啾啾。李郓脚踏在草丛间,倏忽野林间窜出一股阴风,劲道凶狠,猛地将他扫倒在地。李郓哎哟一声,忙叫道,“哪来的怪风?”

    林枫扶他起来,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两人稍稍心安,正欲前行,耳边却传来哼哼的鼻息声,粗重沉闷,大抵是某种野兽发出的。

    李郓心中一悸,手上抓了把泥土,随时准备抹脸。

    林枫听声入耳,忙道,“是野猪,我们快趴下。”

    李郓连忙跪倒,透过芒草,张眼向前巴望。隐约可见一只硕大豪猪,约有人高,通体紫黑鬃毛,挺着两只雪白的獠牙,在林间缓缓走着。李郓低声道,“这猪成精了,像只大象!对,就是猪象精。”

    “塞外靠近魔域,野兽浸染魔气,生出异体,也是常事。”

    李郓说,“此乃魔猪,修炼成精了,我们降它不得,远远绕开吧。”

    林枫气盛,欲上前和这凶兽较量一番,顺便试试古剑澄泓的真正威力。但李郓这样一劝,心中又犹豫了,想着自己本是去天山解围的,若是半路跟只野猪杀得难解难分,误了大事,师傅泉下有知,该如何作想?

    正在忖度,忽然听见一阵笑声,响彻林宇。林枫仔细看去,竟是一位白衣飘飘的公子哥拦住了野猪的去路。他身后跟着位褐袍老仆,佝偻腰背,白发苍髯。

    “哈哈,这就是野州城最近悬赏的凶兽吧?听说捅死了七八条人命,连龙涎帮的老大沈雄都死在了它的猪牙下。在山岭找了几天,今日总算给我逮住了。这颗八百两的猪头,我许弋峰要定了。”白衣公子傲然抬首,信誓旦旦。

    “公子,此兽双眼血红,秉性凶狠,不比山庄平日喂养的那些玩物,你要多加小心。”一旁老仆告诫道。

    “知道啦知道啦,哈哈,蠢猪!”许弋峰说,摩拳擦掌道,“这次割了猪头,带回去给爹爹看看,让他不敢再小瞧我。对了,回山庄还可以将此事说与鸢月妹妹听。”随后,不忘告诫老仆说,“老鬼头,这次你不许插手。不然我向爹爹告状,说你带我去青楼厮混,让你一年喝不上酒。”

    老仆哑然失笑,“公子请便,我不插手。”

    许弋峰交待过后,拔出手中长剑,嘴角微微上扬,得意一笑,接着便开始舞动起来。

    林枫见那利刃出鞘,如一泓秋水,生出凛凛寒意,不由说道,“剑是好剑,可剑法却是一般。”

    再看那头野猪,哼哧如常,随意一望,佯装作事不关己的模样,低头胡乱啃了几株茅草。而后转身,甩甩尾巴,慢慢悠悠的准备离去。

    “呔!休要逃跑。”许弋峰凭空舞了会儿,竟见那猪毫无斗志,心中焦急,三两步就赶了过去,挺剑直刺。

    野猪轻抬左蹄,脖子轻轻侧扭,利落的躲过剑尖。猛然长啸一声,双目瞪得浑圆,獠牙瞬时向许弋峰胸口刮来。

    眼看要破个大口,许弋峰连忙低身下探,在地上连滚了几圈。随后他有些恼怒,狂声高喝,连对着野猪刺了几十剑。

    不料这野猪身法不凡,闪转腾挪,硬是只被刺到后背一剑。趁着许弋峰歇息间隙,回身就是一记甩尾,干脆利落。那猪毛上毛刺刺的不知沾了什么,抽在许弋峰胸口便是一道血印,火辣辣的疼痛。

    许弋峰强忍不适,横剑一扫,意欲将它的后蹄砍断。可那野猪通人性,显然料到了他的想法,蹄子一抬,直接向他脑袋踹去。这一下可是万分凶险,动辄能让人脑浆破碎。

    身后的老仆双手紧握,掌中的暗器蓄势待发。

    但许弋峰还算机灵,当下弃了长剑,急忙向后躲。可野猪蹄法精妙,一蹄未落一蹄又起,当空腾飞起来,顺势将右后蹄抬高,重重踢在了许弋峰的小腹。

    原来这一套蹄法叫“鸳鸯蹄”,是西域魔猪惯用的招式,看似将屁股暴露在外,等着别人砍刺,实则暗含杀招,又是连续伸蹄,防不胜防。比之那对银晃晃的猪牙,更为凶险呢。

    许弋峰当即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野猪见他动弹不得,便嗷嗷叫嚷,摇头摆尾,似乎在庆祝自己的胜利。

    哪知许弋峰穿了软金甲,寻常撞击根本伤他不得,此番匍匐在地,是为了让野猪放松警惕。

    野猪果然上当,撅起猪牙就要挑他的肚子。许弋峰见状从地上抠了把尘土,突然向前一抛,正好撒进了猪的眼睛里。

    野猪惊慌失措,猛地向前乱顶乱撞,一根猪牙恰好插进树桩子上,深约半米,拔不出来。许弋峰赶忙捡起地上的利剑,对着野猪就是一顿乱砍,毫无章法,如劈柴破瓜一样。

    林枫看得都忍不住发笑,“此人剑法低劣,亦是少有。”

    野猪用力一甩,将半根猪牙撇断,才仓皇的脱离了危险。跌跌撞撞的倒在十米开外的树根边,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许弋峰大笑,“来来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

    野猪愤然而起,奈何伤势过重,又垂头歪倒。许弋峰以为它要放弃了,正欲待它鲜血流尽,过去斩下猪头。谁知野猪抬首向天,幽幽的交唤不停。

    许弋峰不知何意,舒尔听到密林间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未及反应,灌木丛突然跳出了两只大猪,比先前那只更胖更壮,通体深黑毛发,獠牙也长得多。

    老仆在后笑道,“公子不巧了,惹上头母猪。这下它悲鸣呼唤,又喊来了两只公的。”

    许弋峰破口骂道,“就算是母猪,喊来和自己相与的便是。为何来了两头?这下该如何应对!”

    老仆无奈道,“这母猪怕是往日也不捡点哟。”

    两猪相互望了望,似有所悟,又齐声长鸣,统一战线,蓦地朝前而来。许弋峰翻着白眼,急忙躲避。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林枫按捺不住,从草丛跳将出来,高喝一声,“玉面剑客在此!”话音未落,古剑在手,挡住了一头大猪。

    许弋峰见有路人相助,顿时精神抖擞,同样提剑迎战。

    只见这两人两猪,当即便在林中你来我往,身影纷飞,斗得你来我往,难解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