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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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中计

    郑准说出三条计策,众人齐齐望向石江。石侯爷沉思片刻,开口道:“今日之事怪异连连,若只是一味拖延观察,恐怕这幕后之人又要兴风作浪,我石家并成都城也难以安宁。老夫想来想去,觉得这中计虽险,却有奇效,不失为一着妙子”说罢向方同道“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方同心中早有计较,答道:“郑将军此计甚妙,我自然是赞同的。至于身陷险境,只需多加小心,倒也不足为虑。”

    石江双眼一亮:“好,既然方同也无异议,那么便依郑将军之计行事,将那幕后之人引到城外,一举成擒。”

    郑准闻言再道:“此次埋伏既是暗中施为,便不宜大动干戈,但敌暗我明,仍需有足够实力防其逃脱,依小侄浅见,此番还须请伯父与大公子出手,请二公子并诸位家中坐镇,以免被看出端倪。至于卜少伉俪,既已返卜家,便不另通知,如此便可将戏做足,不愁那人不中此计。”

    石江应道:“既是将计就计,如此安排甚好,一虎你在堡中主持一应事宜,记得莫要惊动天青与晴儿,待为父将那贼子擒住,自有消息传来。”

    石江近些年已少理家中事务,今次竟发觉有人暗中图谋于己,不免怒上心头。

    众人齐声应是,石一龙道:“成都城西约四十里处,有一深谷,名曰雾隐谷,相传曾为诸葛武侯屯军之所,谷中道路蜿蜒,林深雾重,但谷口却极为细小,方兄弟与郑将军前往那里正是合适,彼时我守住谷口,父亲前往接应,必能将那黑手擒拿归案。”石江点头称是,石一龙接着安排道:“方兄弟与郑将军先头急行,为防那人得知消息,我与父亲暗中出发,酉时可达。你二人可故意露出些许行踪,引那人前往追赶。”

    安排已毕,众人又约好暗号消息,便在堡中造出拼斗之声,不多时方同执剑架着郑准逃出石家。府外官兵哪里想到自家将军能在石家遭人生擒,在郑准一番做戏之下,生生被方同逃脱,竟无一人跟随。郑准被挟,自有副手遣人报予川军将领得知,至于那谢真,早已吓破了胆,跑回衙门禀报去了。

    方郑二人离了石家,由郑准领路前行。他也不着急出城,引着方同在成都城中绕了大半个时辰,才从南门逃出。方同感到奇怪,开口相询。郑准笑笑说道:“初时我还未想到,但方才忽觉不妥。想那幕后之人定是个心智极深之人,否则怎会计划得如此天衣无缝,不但前后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且人证物证半点不差,连受伤位置都计算其中?若径自出西门直奔雾隐谷,未免行迹太过明显,一旦露出破绽,那人必定发觉,定不会跟来送死。只有装作慌不择路,于无奈之下择南门而出,那人才不会起疑。我计算了时间,赶在成都府衙封城盘查之前带你出城。那人若有心伤你,必不肯轻易放你离开,断然要赶在封城之前追上来。”

    方同闻言大是佩服,便跟随郑准一路向西奔去。二人赶路甚快,不到未时便寻到了雾隐谷。郑准自入谷起,便以剑尖在沿路树枝上刻下标记,方同见他出剑极快,手法利落,心想初见郑准时他手执长刀,谁知于剑法上也造诣颇高。此人足智多谋,又武艺出众,不愧为王侯之子。见郑准每走一段,便寻一树木刻下暗号,十分谨慎,方同不禁颇感钦佩,师父曾言自己江湖经验极为匮乏,如今正好借机学习。

    这雾隐谷果如石一龙所言,谷中树林茂密,雾气极重,入谷不过片刻,方同的目力已难及丈许。又行了小半个时辰,郑准忽然停下脚步道:“行了,就是这里。”方同走上前去,环顾四周,见此处树木较之来路更为高大,四周杂草颇多,极利于躲藏,确是个极佳的埋伏之所。正欲寻一处躲藏,忽觉脑后被人重重一击,双眼一黑,就此昏了过去。

    过了不知多久,方同醒转过来,只觉脑中昏昏沉沉。方欲呼喊,却发现嘴已被人用布堵住,再动时,发现连双手双脚也被人捆住。抬眼望去,只见四周一片杂草,原来自己被人捆住塞在了杂草间。方同心中叫苦,情知已被人暗算,只是既不知被何人暗算,又不知郑准现在何处。他鼓足力气挣扎了盏茶工夫,但捆住手脚之物实在坚韧,难以挣脱。方同想起自己腰间藏有一枚极小的匕首,乃是师父云河老人暗中叮嘱自己所备,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好在暗算之人未发现方同还藏有此物,他摸索了几下,便触到腰间藏匿的匕首。方同取出匕首,试图砍开绑手之物,但双手被紧缚身后,实在难以用力,只得不断磨蹭匕首,以期割开双手束缚。

    双手还在用力之时,方同忽然听到左近有人模仿鸟鸣之声,只听远处亦有人以鸟鸣之声回应。方同心下激动,这鸟鸣之声正是他二人与石江父子约定的暗号。但凝神细听时,却再无叫声传来。片刻之后忽然听到不远处二人交谈“...此处...”“...在哪...”等等,听声音竟是石江与郑准。

    方同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暗算、捆绑自己的竟是郑准?若是如此,身陷险境的怕是不止自己。他越想越怕,手中不知不觉地添了几分力气,立时将绑手之物割开。但他急切间只顾去解绑在自己脚上的树枝,竟忘了取出嘴中之物以便呼喊。只听见石江的声音越来越近道:“同儿便在前面么?你们约好…啊!”声音凄厉,显是遭了暗算。方同大惊,扯开绑腿的树枝,向出声之处奔去。

    暗算方同之人果然便是郑准,他将方同击晕、捆住扔在了树林之中,又以暗号引了石江见面。郑准自知不是石江对手,便觑机从身后偷袭,刺了石江一剑。他有意不令石江速死,这一剑本未刺向要害,哪知石江内功深厚,剑锋未及之时已感不妥,急转身时,却正被长剑刺入小腹,竟成致命之伤。

    郑准怕他即刻断气,急忙揪住石江问道:“雪蚕锦中究竟有何秘密?快说!”

    方同彼时正冲到附近,听到“雪蚕锦”三字,心头一凛:“原来他竟是为了雪蚕锦!”。待到近前,发现郑准左手提着石江胸口衣服,右手持剑正不住逼问,石江却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方同眼见石江嘴中鲜血直冒,心中悲愤异常,大喝一声:“郑准贼子,纳命来!”挥起双拳便冲向了郑准。

    郑准见方同忽然出现,大惊之下连忙挥剑抵挡。方同此时对郑准恨之入骨,怒气填膺,使出云河老人所授“摧心掌法”,一心要将郑准毙于掌下。这“摧心掌”乃是一套霸道阴毒之极的武功,以方同如今的功力,本不能施展完全。但方同悲愤之下,力气猛增,一时间竟被他占了上风,逼得郑准险象环生。但郑准很快寻到反击之击,避开方同几下猛攻之后,借长剑之势渐渐将方同逼开,方同赤手空拳,又心急石江伤势,被郑准长剑觑准时机,前胸、右腿接连中剑,流血不止。忽然郑准大喝一声,左手挥出,拍向方同肩头,方同躲闪不及,被打得一个踉跄,倒在石江身旁。他心知自己不是郑准对手,但胸中恶气无法发泄,忍痛大喊道:“郑准贼子!枉我等敬你是忠良之后,竟行此不义之事,亏你竟有脸口称伯父!”说到此处,忽然心口一痛,鲜血涌入口中,堵住了将要出口的话。

    郑准收剑道:“成王败寇,多说何益?自你入川之时,我早已留心。你将雪蚕锦献于石家便罢,为何又逗留此处不肯离去?还不是为了其中秘密?大家都是一样心思,又有什么分别?”他见方同怒目而视,转头望向石江道:“至于石家,哼!身为武林中人,既已封侯,不思韬光养晦,谨慎度日,竟与成都府各路武林人士频繁来往,结亲交好,意图不轨,便是该死。”

    原来郑准早知方同携雪蚕锦入川一事,暗中处心积虑层层布置,只为钓出雪蚕锦之秘。采花贼之事便是他遣手下所为,夜闯石家、嫁祸方同更是由他亲自出手。他料到事关石家,成都府必不敢轻举妄动,自己只需于双方对峙之时现身,以自己与石江的关系,石家必定会依计而行,所以计划了一出戏,将石江及方同一同引出。

    郑准说完提剑道:“方同小儿,如今事情你已知晓,我便送你上路吧,要怪只能怪石家留你害你。”说罢便走上前来,提剑欲砍。

    方同闭目等死,不料身旁石江忽然翻身跃起,一掌拍中了郑准,直打得郑准一声惨叫倒地。原来石江虽被刺中要害,但因内力深厚,仍得一口真气续住性命,所有事情便被他听得清清楚楚。他心知郑准不会放过方同,便暗自等待郑准上前,用尽全身力气猛击出去。这一掌着实将郑准伤的不轻,但他已是重伤力竭之际,掌劲尚不及平日里的三成,虽伤到郑准,却并不致命。石江力气用尽,生机终于断绝,死死抱住郑准,大声喊道:“同儿,快逃!”

    方同听到郑准惨叫,睁眼便见到石江抱住了郑准。见石江浑身鲜血,气若游丝,方同心中虽有万般不忍,但情知自己身负重伤,想要杀死郑准却是万万办不到,只好拼了全力向丛林深处逃去。昏昏沉沉逃了许久,忽然眼前一片光亮袭来,方同急忙奔上前去,发现竟是一处瀑布,崖高数丈,水流湍急。方同回身欲另寻出路,郑准已追至面前。方同知石江已死,斗志尽丧。郑准也不多言,上前一剑刺出,方同见剑光闪来,急忙后退,怎奈身后已无退路,只觉脚下一空,便摔入了身后瀑布中去,被水流一冲,便再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