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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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激战

    阿坤走了出来,伸手一拎,将连姓武师扔向人群。他凝神看了方同几眼,开口道:“多谢你等我休息完毕。”

    方同淡淡应道:“不必。”

    阿坤继续道:“我见你眼熟,我们是否在哪见过?”

    方同心中一紧,但旋即想到阿坤当初只是在自己身后看了一眼,这半年自己身量长高不少,又有面具遮住脸庞,他决然无法认出自己。便从容答道:“兄台恐是方才盯着在下许久,才有此错觉。”

    阿坤露出困惑神色,低头细想一阵,毫无所获地抬头道:“你很厉害。”

    方同早领教过他直接的风格,抽出手中长剑道:“多谢夸奖,可否开始?”

    阿坤将钢刀抽出,不待方同再问,忽然一刀劈出,砍向的正是方同胸前要害。

    当初他在川盟大会中面对莫千时亦是这般抢先出手,方同早有准备,长剑封住胸前,与阿坤钢刀对了一记。刀剑相交,方同顿觉手上一滞,心说阿坤这半年长进不小,自己如此巨大的进步,竟仍能受他内力所制。

    阿坤可不会予他细想的时间,接连两刀径取方同双膝。这两招皆是虚招,方同见过不少次,明白若是挺剑迎上任何一刀,阿坤必会顺势变招直劈自己双肩,他身子一转,小退半步,以毫厘之差躲开阿坤刀锋,手中长剑斜斜地刺向阿坤面门。这一剑巧妙之极,不但以绝妙身法避开阿坤砍向双膝的虚招,且顺势以“围魏救赵”之势逼阿坤回刀自救。陈公在旁见到,禁不住心中赞叹不已。

    阿坤见势不妙,急忙回刀自救。方同有意试他的功力,这一剑用上了七成力道,阿坤以刀荡开长剑之时便感到剑身极重,钢刀在手上微晃一下方才握住。方同试出阿坤功底,心下有数,收剑自立,剑尖直指阿坤要穴,令他不敢轻举妄动。

    阿坤见方同长剑隐隐扣住自己几处要穴,进击之势立被制止。他不知方同对自己的武功早有了解,只道是方才与陈公一番较量被他看去了几招,但只出两招便被对手压制的局面尚是首次遇到。方才他回刀自救时颇为急切,几已用上全部力道,谁知竟仍被对手长剑震开,禁不住心中暗惊。但他毕竟是侗家出类拔萃的后进高手,一时失了先机仍不放在心上,将身一稳立即挥刀砍出,速度较方才又快了一线。这一刀仍是陈公所授的疾影拳法所化,被方同轻松化解。阿坤并不惊讶,旋即再砍出几刀,均不是砍空便是被方同挡回。

    方同如今功力高出阿坤甚多,又数次亲眼见过阿坤的快刀,因而一招一式间总能占得先机。他曾仔细琢磨过阿坤的功夫,隐隐觉得阿坤所学远不止这一套快刀刀法,有意引他使出其他武功,手下出剑便毫不留情,将阿坤来路封了个严严实实,自忖只要阿坤发觉这套刀法已被自己看破,自会用上其他武功。他知自己虽功力大进,但经验尚属不足,仍需见识诸多奇异武功方能有大进益,阿坤正是上乘之选。

    阿坤却不知方同有这想法,他数次出刀,均被方同或躲或挡轻松化解,这一路快刀自练成日起便从未使得如此困难过。而对手偶尔随意的一剑,竟均能攻向自己破绽所在,令自己疲于应付。他自败于莫千之后,愈加勤奋,半年来又有长足的进步,自信在川蜀年轻一代中已鲜有敌手,谁知今日一名不见经传之人竟已将自己逼得手忙脚乱。他不愿相信在年轻一辈人中居然有人有如此功力造诣,想到方才陈公曾与他密谋,立即恍然大悟,以为对方是受人指点,有了克制自己快刀的方法,无怪乎能招招抢先。

    发觉快刀已被对手看破,阿坤立即变招。只见他身形忽变佝偻,转瞬之间便矮了一尺有余,而双臂垂在身前,右手将钢刀反拿在手中。这一动作立时有了效果,方同见他姿势怪异,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便止步不前。阿坤见奇招奏效,身子弯曲着扑向方同,二人接近时,阿坤右手一翻,钢刀从小臂后闪出,砍向方同足踝。

    方同见阿坤缩着身子,钢刀砍向自己双脚,明白这是专取人下三路的刀法。他于川盟大会上见阿坤躺在地上将对手击倒,还曾以为是阿坤借此隐藏身手,如今却知其实阿坤原来亦有此一招。他听师父云河提过这类武功,却从未见过,如今见阿坤忽然使出,方才有了直观印象。但如今形势却由不得他多加观察,见阿坤刀已至足前,长剑下指,一声脆响挡住了阿坤钢刀。阿坤是反手用力,力道十分怪异,这一剑挡得方同虎口一震,长剑险些脱手。方同大惊:这刀法竟如此凌厉,须得小心应付。他不敢托大,纵身一跃,向侧方退开。阿坤这路刀法一旦施展开来,便如跗骨之蛆一般如影随形,方同双脚才落地,阿坤钢刀已至,迫于无奈之下方同只得再次挺剑相迎。只听又是“铛”“铛”两声,方同再次退开两步。阿坤此时身子趴得更低了,整个人便似是匍匐在地上一般,右臂挟着钢刀悄悄地藏在身子底下,不知何时便会突然冲出,予方同致命一击。

    方同无奈之下兵行险招,趁阿坤还未起身,高高跃起,剑尖直指阿坤后心,这一剑笼罩了阿坤身后五处要穴,若阿坤骤然起身,定然无法躲开。阿坤较方同稍慢一步,想要起身时已觉剑刃加身,但他也颇了得,猛然一个翻身,手中钢刀向上扬起,正好挡住了方同长剑。阿坤借机起身,想到方才若非反应及时,此时已是长剑穿心之局,禁不住冷汗直冒。

    其实方同此剑只求得胜,绝无意取他性命。但阿坤以己度人,以为对方一有机会便会下重手,才有这般的后怕。

    方同一击虽不中,却已占了便宜。方才他居高临下刺出一剑,阿坤应付起来捉襟见肘。他便知自己偶然间寻到了这路武功的破绽,便顺势施展开来。只见他在阿坤身畔来回跳跃,长剑不断招呼阿坤身后,阿坤半匐于地,不但无法跟上方同脚步,反倒要时时翻身架住方同长剑,顾此失彼之下显得极为狼狈。方同见阿坤已近极限,不再收敛气息,全身真气汹涌而出,足下又快了几分。他打得兴起,如鬼魅一般绕着阿坤转动,长剑每与钢刀相接一记,阿坤便全身剧震,难以稳住身形。阿坤应接不暇,方寸已乱,再也无法捕捉方同的去向,只听“嗤啦”一声,胸前短衫自下而上划开,抬眼望去时,那破开自己衣衫的长剑此时正指着自己的咽喉。他此时已知对方武功远胜于己,心灰意冷之下索性闭眼向前一撞,想要就此死去。不料还未触到剑尖,方同便已察觉,长剑一横拍中阿坤肩头,将他拍退数步。

    方同看着颓然欲死的阿坤,轻声安慰道:“这位兄台,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寻死?”他心知今日若能与侗家和解,己方众人全身而退的机会便大大增加,是以动手之初便故意留有余地。方才阿坤一心求死,若非自己仍全神贯注,恐怕便来不及收剑了。想到阿坤若死,今日之事万万无法善了,禁不住心头凛然。好在自己及时救下了他性命,予了侗家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