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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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嘱托

    船队行了两日,晚膳后柳毅带了随船大夫前来探望方同伤情。大夫诊脉过后,柳毅笑着说道:“王兄年纪轻轻,竟如此身手不凡,这几日我与陈公说起,他老人家大赞你临敌之际聪敏迅捷,沉稳有加,柳二十分佩服。今后还请王兄多多赐教,柳二不胜感激。”

    方同知他乃是客气之语,谢道:“二少爷过奖,王义不过练了几年功夫,当不起这许多夸赞。不知陈公几位如今如何?大少爷是否苏醒?”

    柳大少爷那日比斗时被几人忘在一旁,幸好获救时被家丁发现,否则陈公等人说不定便要将他遗忘。柳毅闻言笑道:“兄长昨日便已醒转,只是受惊过度,仍不肯出来走动。武大哥昨日业已醒来,但他受伤较重,只好在舱中多多休息,武二哥在一旁侍候,我亦安排了人手看护。只有陈公......”欲言又止。

    方同奇道:“陈公怎样?莫非他老人家受伤更重?”

    柳毅叹口气道:“并非如此,陈公在三位之中受伤最轻,昨日便已能自如走动。只是他老人家经此一役,忽然心灰意冷,今日早间便向我辞行,被我以家父不知为由暂且挽留。但我观他去意已决,恐怕一到成都便要离开我柳家。”

    方同听说陈公要离开柳家,也不知因何缘故,只好陪着柳毅叹了口气,又安慰了几句。柳毅为人倒也洒脱,答谢了几句后便告辞离开。

    入夜时分,方同忽听得舱门咚咚作响,起身开门,却是陈公站在门外笑道:“王兄弟伤势恢复得不错,看此情况,回到成都之日,便可生龙活虎。”

    方同知他前来必有话说,急忙请他进屋。陈公也不客气,坐下便道:“想来二少爷应已向你提过,我回到成都后便会向家主请辞,今晚前来,一来提前向王兄弟辞行,二来老夫有些要紧的话,要向王兄弟托付一二。”

    方同应道:“陈公有事吩咐,但说无妨。”

    陈公忽地转身出门,片刻又回到屋中,关紧房门道:“以王兄弟前几日显露的身手,若说石侯爷当真丧命你手,老夫觉得并非全无可能。”

    方同大吃一惊,但又不敢显露,假装镇定道:“陈公所言,王义不明,石侯爷可是成都府中的镇山侯石江石老爷子?听闻他数月前为人所害,巴蜀武林少一泰斗,实在可惜可叹。”

    陈公呵呵笑道:“王兄弟不用慌张,你虽已露出马脚,但此时此地只我陈泰一人清楚,我观你为人端方重义,绝非轻易害人之辈,石侯爷之死,其中定然另有隐情。何况王兄弟你于我有救命之恩,老夫怎可害你?实不相瞒,老夫亦有难言之隐,前日一战,我恐已暴露身份,此次回程后便须尽快离开。今日一别,你我恐难再见,老夫有一言相劝,还请王兄弟斟酌。不知王兄弟回到成都之后有何打算?”

    方同明白他已然猜出自己身份,只好应道:“我尚无打算,当初只是为了暂且脱身,这才投身船队,本打算回到成都便借故离开,哪知遇到此事。”

    陈公闻言欣然道:“若如此,我倒建议王兄弟暂居柳家之中。家主仁义宽厚,为人豪爽,在成都城中声名甚佳。柳二少爷为人正直,急公好义,又是难得的习武良材。你若暂投柳家,我可保他二人定然极为倚重于你。老夫思虑再三,若石侯爷之死另有隐情,以王兄弟为人,必定要查清此案,还自己一个清白,亦为石侯爷报仇雪恨,借柳家掩饰身份,乃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今日二少爷来你处,本已有意相邀,但他不敢强求于你,所以便托老夫开这个口。不知王兄弟意下如何?”

    方同闻言细思片刻,觉得陈公所言甚有道理,于是应道:“我的确暂无其他打算,既是二公子相邀,那便暂居柳家,也未尝不可。”

    陈公拍手道:“如此甚好!既然王兄有意襄助柳家,老夫又有一事,须得提醒王兄弟。前日与我几人相斗的那几人皆出自侗家,其中那名青年名为坤凡,武艺出众,乃是侗家后辈中首屈一指的高手,亦是下一任侗家族长的人选。蔡家与柳家为敌,这在成都城中向来不是什么秘密。侗家暗中襄助蔡家一事,近几年亦屡有发生,但侗家势大,不好公开结仇,只盼着能少结仇便好。此次放走韩通及坤凡等人,便是意在于此。令老夫不解的是,柳蔡两家之间虽然冲突不断,但一来上律法所限,二来还要遵个江湖道义,是以始终并未下过死手。此次为了这燕梭图,蔡家竟不惜触犯律法仍要将我柳家船队置于死地,此事实在蹊跷。这燕梭图只不过是我柳家诸多生意中的其中一支,老夫实在不清楚蔡家为何如此大动干戈。”

    方同闻言忍不住问道:“陈公且慢,这燕梭图究竟是何物,小子实在不知,还请陈公明言?”

    “这我倒忘说了。柳家在成都经营的乃是兵器铸造生意,至今已有四十余年,十多年来柳家家主精研兵器制作工艺,制成的兵器愈发锋利坚固,连岭南等地的客商都慕名而来,专门定制我柳家生产的兵器。也是因此,同为兵器制作世家的蔡家受柳家冲击,生意一年不如一年,蔡家不思进取,却频繁为难我柳家,一来二去便结下了梁子。这燕梭出自当初威震蜀中的唐门,乃是一门极为厉害的暗器。百多年前唐门因乱覆灭,此器制造之法亦随之丢失,今次是岭南一位神秘客商找到柳家,言其手中有燕梭图纸,委托我柳家制作一批,只是那客商身份神秘,不便露白,只好由我等暗中前去将图纸带回成都。蔡家不知从哪得到的消息,知道了我等此行的目的,这才从中作梗。但即便蔡家为了这高额的利润,也不至于动用全族之力,非要将这燕梭图揽入手中,即便他们拿到图纸,做出的货物那买家也未必认账。蔡家此举令老夫十分不明,偏偏侗家出动之人亦是非同小可,三长老韩通和我那没有名分的徒弟皆是侗家寨子举足轻重之人,如果只是为了逐利,断断不会轻出。此事老夫须得提醒王兄弟小心应付,若燕梭图意义重大,蔡家虽倒,侗家却必定不肯善罢甘休。”

    次日众人于渡口登岸,自有车马接送回成都。方同此时伤势大见好转,与陈公并柳毅三人骑马而行,只有武尚义伤势较重,仍留在马车中歇息,武尚明担心兄长,自登船之日起便寸步不离陪侍左右,一众人马浩浩荡荡自西面进入成都地界。说来也巧,进入成都城后,正经过城西石家堡,方同眼见石家堡高大的门墙上挂满白布,显然仍在祭奠石江英灵,心中一痛,低头不语。柳毅忽然停住道:“柳家与石家交好,如今石侯爷仙去,我等路经石家堡,免不了要进去拜祭一番,诸位且驻车马,我去去就回。”说罢翻身下马,走到石家堡前高声道:“柳毅携家中族丁回返,特来拜祭石侯爷英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