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李长庚
柳毅才下擂台,立即便有二人上台,拳脚相交斗了起来。方同只看了一眼,便已判出二人胜负。果然不久那位被看好的青年便一脚将对手踢下擂台。随着不断有人上台,反复之间,不知不觉已是半日有余,方同看在眼里,虽觉无聊,但渐渐发觉这些武林中人虽身手不佳,但往往各有风格,自己于每次判断胜负的过程中,亦能因思索而有所进益。此时柳家家主并几位耆老早已离去,只柳毅带着几名随从与方同坐在一起。柳毅贴近了方同问道:“王师看了半日,可有见到不俗之辈?”见方同略略摇头,忍不住叹气道:“其实这般光景,我心中早有预料,我柳家虽广结武林人士,说白了不过一介商贩,在武林同道面前并无地位可言。只怕此次擂台招亲,最后会落个不了了之,王师或许连出身汗的机会都要欠奉。”
方同却知石一帆迟早必定前来打擂,宽慰柳毅道:“二公子不必妄自菲薄,以东家的身家,还怕不能为三小姐选中一位如意郎君不成?我观这半日擂台之上虽是精彩有限,但擂台之下早已有人蠢蠢欲动,只不过因打擂之期尚两日有余,过早现身,未免木秀于林,即便当真能坚持三日,彼时也会力有不逮。所以在我看来,今日乃及明日,打擂之人业艺必定有限,第三日才是真正精彩之时。”
柳毅听得甚为欣喜,大笑道:“王师之言有理,是柳二多虑了。如此还请王师养精蓄锐,相信后日必有王师大展风采之时。届时若胜出擂台之人面貌粗鄙或是人品不堪,还请王师不要手下留情。柳二可不愿见到自己的妹子所托非人啊!”
方同心忖不知届时你见到石一帆胜出,会是如何一番光景,含笑不语。
擂台两日各色比斗不表,且说是夜,方同与柳毅共用晚膳后返回院中,却见一道身影站于院墙之上。见他出现,黑影抬手一指,示意方同跟来,当即翻身不见。方同心中一动,急忙跟上,这黑衣人身手甚是高明,对周遭地形亦极为熟悉,方同随他穿房绕巷,盏茶功夫落在一处院中。黑衣人抽掉蒙面头巾,显出阵容,是一个满面胡须的大汉,向着方同笑道:“方少侠好身手好胆量,在下丁大,日间托柳二公子送上字条的便是鄙人。”
方同早有所料,但仍有疑虑:“想不到阁下这般勇猛之人,倒写的一手娟秀小字,是在下孤陋寡闻了。”
丁大闻言一愣,笑道:“方少侠莫要误会,在下不过是个送信之人,书写一事乃是鄙上亲为。只是她如今身不在此,只命在下前来与少侠相见。”
方同略微放心,又问道:“令上前番来信,结果却是令我身涉险境。今日阁下又引我至此,在下深感莫名。令上如此行事,莫非只是为了助我洗冤?却不知我洗脱冤屈,对令上有何好处?”
丁大正色道:“方少侠有所不知,我等此番前来,本是为了对付郑准,只是在调查途中得知方少侠亦身涉其中,鄙上便命在下前来,乃是为了与方少侠暂时结盟,共同对付郑准,你我各取所需,乃是合作,并非我等另有所图。”说罢自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予方同“少侠阅罢此信,可知我所言非虚。”
方同接信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丁大一行,确为对付郑准而来。我与其门中有旧,方小兄可放心采信。
署名竟是已经飘然远去的陈公-陈泰。
方同识得陈公字迹,明白这个只相处了数日却已共历生死的老者不会在此事上欺骗自己,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丁大见方同面色变缓,明白他已信任自己,继续道:“在下不便久留,今日前来乃是特地告知少侠,明日柳家招亲,郑准与成都知府会一并至此,届时鄙上会暗中出手,若动起手来,还请少侠不要犹豫,从速将那郑准擒拿,我等自有办法助少侠洗冤。”
有陈公作保,方同已然相信丁大所言,当即应允,二人各自分开不表。
果如方同所料,第三日登擂之人的身手渐渐高明起来,眼见一个比武招亲竟出现这么多奇人异士,他不禁心中佩服:师父曾言,江湖深远,高手如林,远非自己所能想象。如今成都城中一次招亲,便可看到形形色色各具奇功的武林中人,如方才连胜三场,却因体力不济败下阵来的那位青年,自己若是半年前与他动手,恐怕也要费好大功夫方能占得上风,一着不慎输给对方也未可知。正在此时,忽听得擂台下众人齐声“哟”地一呼,方同不禁抬眼望去,只见擂台上一左一右正站着两位身形健硕之人,背对自己之人是方才比擂的胜者,而另一人身着黑布长袍,长得极为高大,面容白皙俊朗,此时正抬手向对手行礼道:“在下李长庚,这厢有礼了。”话音刚落,台下众人又是齐声“咦”地一呼,接着便是议论纷纷。
方同亦是一惊,只因这李长庚他早已有所耳闻,此人秦地人士,乃是一名声名不俗的游侠,亦是北方声名鹊起的青年英杰,有传说他曾以一人之力挑落秦地声名最为狼藉的匪寨,更有传说他乃是中原大侠常玉的关门弟子。早在方同初入蜀地之时,石一帆便不止一次地与他提起此人,如今见到他丰神俊朗,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方同正细想石一帆曾说过的话时,柳毅忽然侧过身子向他耳语道:“没有想到他真的会来,王师切莫大意,此人实乃劲敌。”
方同闻言问道:“二少似乎对这李长庚颇为了解,莫非他真如坊间传言,乃是常大侠高足?”柳家与常玉的关系,虽未曾有人明言,但方同早已了解,双方不但互有往来,且常家与柳家有姑表之亲,论起辈分来,柳毅尚要称常玉一声“舅父”。
柳毅也不避讳此事:“李长庚并非常家表舅弟子,但表舅的确曾授艺于他,只凭这层关系说来,他与我柳家亦有一份交情在。但我要提醒王师的并非只此,此人因着常家表舅的关系,亦曾襄助我柳家,说来也算半个恩人,这位李少侠虽未拜于表舅门下,但听闻他天资颇高,又兼力大无穷,不少江湖上有名的同辈皆为其所败,远非之前擂台之众可比。”
方同听他如此说,暗暗为石一帆担心起来。此时李长庚与守擂之人已然动手。只见他出手大开大合,一套长拳攻势猛烈,威猛无俦,远远望去已令人心惊。那守擂之人力有不逮,只敢采取游斗,间或被李长庚近身相逼,两掌相对便要猛退几步。方同看到这里,已然明白此人完全不能令李长庚用上全力,不出几个回合便要落败。果然不过片刻,那人便被李长庚扫中腰身,一个翻滚摔在台上。李长庚颇有风范,以手搭住他的双肩,免得他头部落地受伤。这人也知自己远远不是对手,黯然下台离去。
柳毅见李长庚获胜,又凑过来说道:“方才还有一事,我未及言明。这李长庚曾与小妹有一面之缘,还曾教过小妹一招半式,彼时我便觉得他对小妹有意,只是已经多年未见其人,以为是自己误会,如今他前来,显然当年心意还未改变。”
方同心中更为石一帆担心,便试探道:“这位李少侠不论身量容貌武功,皆堪为小姐良配,他又与家中有旧,家主可曾动过招婿的心思?”
柳毅闻言苦笑道:“不瞒王师,其实家父与我对这李长庚观感不错,均曾属意此人,但小妹却死活不肯相就。”说着忽然咬牙道“我知小妹心中其实另有其人,但那小子虽出身不俗,但为人最是粗鄙无礼,远不似其父兄般雅量高致,依我看远远不及这李长庚。怎奈小妹一心属意于这混小子,她又从小娇惯坏了,稍有不如意便寻死觅活,父亲也拿她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