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扬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包臀长裙，化着淡淡的妆容，身上的香水味冲淡了我房间里的烟味，灰色的丝袜让她的腿型更加完美。

    她踩着高跟鞋进来后，在鞋柜上找我的拖鞋。

    “你拖鞋呢？”

    她见我光着脚，又没找到拖鞋，索性将高跟鞋脱下来，光脚来到客厅坐下后用黑色的发卡将头发拢在脑后。

    有几根垂了下来，夹杂着无限风情。

    “没睡好吗？”她看着我满是血丝的眼睛，将手中的豆腐脑和小酥饼放了下来。

    “你昨晚去哪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卧室，故意挡住她的视线，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心慌，虽然什么都没发生，可依然害怕陆扬察觉。

    “我做了很多菜，结果你不在，等你到凌晨四点多。”

    “临时有点事，耽误了，还淋了雨。”

    我本来想打算刨根问底的，结果因她说淋了雨而心疼，昨晚堆积在心里的怨气一扫而光。

    “吃早饭，等会帮我搬点东西，然后去叔叔阿姨的坟上看看。”

    我忐忑不安的坐了下来，还未拿起小酥饼，就听到那个女孩裹着我的T恤，睡眼惺忪的出了卧室的门。

    我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怕陆扬生气，也怕女孩生气。

    “嗯？女朋友啊？怪不得没找到拖鞋，一起吃，正好我买得多。”

    陆扬在错愕了几秒钟之后，大大方方的喊她一起过来，她揉了揉眼睛之后，才屁颠屁颠的坐在了陆扬的旁边。

    她没有为陆扬的“女朋友”三个字而解释，反而像是看见久别重逢的亲人一样欢腾。

    “你就是陆扬姐姐？终于见到活的啦！”

    陆扬抬起眸子瞧了瞧我，把我看得浑身发毛，幸好她没有继续用眼神审判我的灵魂，而是问她：“认识我？”

    “当然啦，哇，我经常看你的秀，上次时装周摔倒，不怪你，是那双高跟鞋不合脚。”

    “你叫什么名字？”

    “韩璐，韩国的韩，王字旁加马路的路，姐姐，我昨天替你看着他，他没等到你，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才知道她叫韩璐，心想，韩璐小祖宗，你别再乱说话了。

    陆扬没有再接着问下去，也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而是和韩璐有说有笑，把我的那份小酥饼也全都塞进了对方嘴里。

    吃完之后，韩璐换好了衣服，急匆匆地说：“你们继续吃，我要走啦。”

    走到门口，韩璐不断地给我使眼色，而我却佯装不知。

    ……

    韩璐离开之后，我和陆扬之间尴尬得要死，我不时地抬头观察她的神色，却发现她似乎并不在意韩璐在我家过夜。

    这让我心寒，也许我和陆扬之间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再说，她年底就要结婚。

    “年底都要结婚了，你怎么突然跑回南城了？”

    “散散心，顺便看看你，什么时候谈的？”

    “我和她不认识……”

    我说的是实话，但听起来像是谎言，可能是因为我经常说着无关紧要的谎言，所以陆扬才会不信。

    “不认识就带回家过夜了？你骗谁呢。”陆扬春风化雨，将我们俩之间的尴尬化解后，突然问我，“做好保护措施了吗？你别辜负了人家。”

    我尴尬道：“其实我真不认识她。”

    “吃完了，你赶紧洗个澡，身上都是汗味。”

    ……

    我心里第一次产生了逃离这里的冲动，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陆扬帮着我把乱七八糟的餐桌和厨房打扫干净，一瞬间，我觉得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可再多的幻想也都被现实击败，我和陆扬当初懵懂的感情其实注定夭折，她离开南城就是信号，这一次回来，是将这个信号画上句号。

    她收拾完厨房之后又把我堆积了数日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最后逼着我洗了澡，贴心的把我要换的衣服全都整齐的摆在床边上，连内裤都替我选好了。

    我才发现她把韩璐睡凌乱的床铺整理得整整齐齐，窗户打开了，韩璐的体香逐渐被她的体香取代。

    雷雨过后的窗外，蝉鸣声声入耳。

    换好衣服之后我来到客厅，陆扬将垃圾全都整理好，放在了门口鞋柜上。

    “走吧，今天活有点多，你还去饭店吗？”

    “不。”

    陆扬把垃圾提在手里，脚伸进了高跟鞋内，但穿不进去，说：“帮我提一下。”

    我去接垃圾袋，但她说：“不是，鞋子，帮我提下鞋跟。”

    我蹲下来，扶着陆扬的脚踝将高跟鞋提了上去，鞋子有点紧，我的心有点乱。

    “你真要结婚啦？”我在慌乱的思绪中询问，不知道是否该问，但我控制不住。

    她说：“预定的是年底。”

    “男的是谁？也是模特？还是企业家？”

    “都不是。”她平静地说，“怎么，你查案呐？别琢磨了，年底我介绍给你认识。”

    “那你从现在到年底，就不走了？”

    “嗯。”

    ……

    雨后的南城石头街上充斥着烟火气，清新的泥土芬芳和来来往往的行人，让这个不大的小城市开始活络起来。

    路边的夜猫怕踩到水坑而喵喵地叫着，可能是还有雨水，低空飞行的蜻蜓让我们似乎回到了初中时代。

    “你看，那么多蜻蜓。”

    我还想去捉一只给她，但见她似乎并无兴趣，才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没变，变的是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的人。

    我再一次从大门进入了张扬的家，距离上一次进入，已经五年。

    这五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多得我已经记不清到底哪一件才是真的。

    陆扬带着我又回到了她买豆腐脑和小酥饼的饭店，里面人满为患。

    “不是吃过了吗？又买给谁？”

    “你吃了吗？都让韩璐吃了。送家具的师父还未到，你不着急，慢慢吃。”

    陆扬再一次要了豆腐脑和小酥饼，盯着老板娘多放卤。

    我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她就坐在我的对面，托着下巴看着我，让我恍惚间想起了小时候一起吃豆腐脑的样子。

    青春无忧的日子只能存放在记忆里，所以不会变，其实我根本品尝不出来豆腐脑的味道，就好像我不知道现在我到底该不该将陆扬追回来一样。

    我在稀里糊涂之中吃掉了两碗豆腐脑，等吃完了老板娘才说：“你吃那么大口，不咸啊？”

    “不咸。”我擦了擦嘴，看着陆扬盯着我，赶紧去付钱。

    “付过了。”陆扬拉着我重新坐了下来，“突击似的问我，“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什么？”我一阵错愕。

    她看着我，好像是在责备，又好像是在生气。

    我判断不出她的眼神里到底是什么情绪，总之，我错了。

    “不告诉我，你谈恋爱了啊！”陆扬轻轻地锤了我一下，“怕我吃醋？”

    我立即想起了昨晚闹腾我一夜的韩璐，赶紧解释：“她真不是我女朋友，就是昨晚，我等你时，她突然出现的……”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心虚。”

    我还想解释，但陆扬的手机响了，她让我先等等，然后站在路边接听。

    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心疼。

    她，不再是我的蜻蜓小姐了。

    过了一会，她回来了，对我说：“送货的师父下午才到，我带你去理发修胡子，你看你，都恋爱了，还邋里邋遢的。”

    我拒绝了她：“不了，有人要盘我的饭店，我去看看。”

    说完，我像是踩了风火轮一样逃离，留她在街边不断的呼喊着我的名字，我没停，越走越快，最后跑到了石头街头。

    ……

    王兴海和我同时从南城技术学校毕业，学的是服装设计。

    他在服装设计上有独特的天赋，毕业之后搞了家服装设计公司，越做越大，五年时间，让他赚了不少。

    我逃到了饭店门口，他已经在等待，这家伙自从发达了，就喜欢穿西装，全都是国外定制，人模狗样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见我来了，他先给我扔了条黄鹤楼，才指着饭店门上的锁：“开门，炒俩菜，我有大事要跟你说。”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大清早的，炒什么菜？”

    “要不怎么说你不适合开饭店呢。”

    我开了门，熟悉的环境熟悉的招财猫，一晃一晃的，光把财带给了王兴海，让我非常恼火，把它扔在了柜台里面。

    “什么事？”我问他。

    “你的初恋小情人陆扬回来了，你知道不知道？”

    “到底什么事？”我不耐烦。

    王兴海神神秘秘地说：“昨晚我们在一起……”

    “你他妈！”我立即火冒三丈，抓住了他的衣领，“王秃子，说！你把她怎么了，不说实话，我让你当太监！”

    王兴海把我的手推开：“就知道你反应大，前段时间投资人说要搞夏季内衣展，昨晚约陆扬吃了饭，我可没干什么，我可是替她挡了不少五粮液，就冲这份恩情，你帮我个忙。”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什么忙？”

    “你出面，请陆扬当首席模特，出场费税后十万，就四套衣服，回头你那份介绍费，我直接打你的卡里。”

    陆扬是国际模特，按理说我不应该替她回绝，可能是我心里还存在着一丝封建思想，我不想让她抛头露面。

    见我犹豫，王兴海立即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这是会展地址，你把事办妥了，五万介绍费少不了你的。”

    王兴海钻进了他的宝马里扬长而去，而我拿着那张纸在风中凌乱。

    说？或者不说？

    好像都与我无关，我不应该左右陆扬的生活，就好像不能左右和她的感情。

    一转头，却见陆扬已经进入了饭店，未等我开口，她问我：“你们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