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路向西 怎奈无路
她决定,让郭晨留下来照护猴子,自己带着小刘二和小蝶儿,三人去寻找大刘二他们。
猴子就像个铁打的人,小刘二说他是铁打的一只小猴子,真的很形象。
短短的十来天,猴子左臂的伤处就开始结痂愈合,而且,他坚决不用疗伤药,就是把伤口暴露在空气里。
用小刘二的话来说,别人每天都换伤药,还会有多半数人伤口溃烂,最后死掉了。
而猴子以前受伤无数,他根本就没有用过刀枪药!伤口还冒着血呢,就一头扎进河里去洗澡,出水后,伤口居然不流血了。
他脑袋上的那道浅浅的伤口,已经好了,揭去了用来包扎伤处的白绸布。
猴子亲自跑到山溪边,洗干净这些绸布,折叠整齐,放进了怀里。
猴子背地里对小刘二说:“这可是夫人亲赐的,留给未来的儿子娶媳妇的时候当做聘礼。”
何真真还是感到非常痛惜,尤其是看到猴子好几次伸出左臂好像要拿东西,当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没了左手和小臂,脸上那种痛苦,还强装着笑脸,心里就更加内疚了。
何真真和小蝶打扮成男子的模样,这样就比较方便一些。出来寻找大刘二他们,用去了十多天,根本就没有任何消息。
主要的是,除了穆家村还有人之外,无论大路还是小路上根本就见不到人。
他们寻找的范围在逐渐地扩大,仍然寻找不到任何踪迹,就是连路人都很难遇到。
有时候,遇到手里拿着刀枪的大大小小的武装人员,他们都要尽快下马,同时让战马也趴卧下来,躲避这些人。
谁知道他们都是什么人?如果遇到吐蕃的捕奴队,或者穿着平民衣服的擒生军,他们仨铁定地会被捉走。
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况,何真真除了一死,别无他选。
何真真越来越感觉希望渺茫了,她知道,大刘二他们肯定失散了。
这么多天过去了,如果他们能够找到穆家村,早就回来了。
何真真决定不等了。
猴子已经可以自如地上马下马,他的伤势只要不去过度碰撞,已经没有大碍。
山里的野兔、野鸡,山溪里的鱼儿,等等给他提供了大量的营养。猴子的伤势基本没事了。
“王妃,我们必须赶路了,不然,再过几天,除了大风会更加猛烈,更加寒冷,路上也会有更多的危险。
还是尽早赶往安西才好。”郭晨对何真真说道。
这样的话,由郭晨来说最好。
小刘二本心还是想要再找一找自己的二兄和其他的兄弟们,猴子也是这个心思,只是,他们也知道。此去路途遥远,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安西?
万里之遥,一路行去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尤其是在这个混乱的时期。
如果再继续耽搁下去,能不能安全到达安西还是个大问题。
古人啊,那种使命感是放在第一位的。
而护送何真真安全到达安西,就是他们的使命。
后来的安西铁军那一群白发苍苍的老兵,全部壮烈殉国,也是使命!
如果不是因为保护何真真的人太少,只有两个半人,那半个人,猴子身上还带着伤,小刘二早就建议王妃启程赶路了。
小刘二懂得王妃的苦心,这段时日来,他亲眼看到这个坚强的女子紧跟着他在野外到处寻觅,偶然遇到小股的武装人员,王妃也会拔剑出鞘,准备迎击可能的来犯之敌。
他不敢再这样冒险下去了。
所以,他对何真真道:“夫人,我同意郭侍卫的建议,咱们立刻出发,不能再耽搁了。”
猴子挥挥自己的右手:“我虽然只有一只手,但是,这只手还可以挥刀打仗,还可以控马,不会给夫人添麻烦的。还请王妃尽快上路,早些赶回安西。”
猴子说完,双膝跪地:“还请夫人答允。”
郭晨和小刘二也同时双膝跪地:“请夫人答允。”
小蝶儿很少遇到这种情况,她有点害怕,也跪在地上,怯怯地道:“小姐啊,哦,我正式一点啊,夫人,我觉得,说不定咱们在路上或许能遇到他们呢?还是早点去安西吧。”
大唐时期,很少有这种大礼跪拜的事情。即便是老百姓见到皇帝,只要是白龙鱼服,没有仪仗,也只是躬身而已。
何真真急忙道:“你们赶快起来吧,咱们去安西,现在收拾一下,马上就走。”
众人大喜,赶紧开始收拾行囊。
一共是五个人,战马还有十五匹,其中有三匹是驽马,用来拉车的。
何真真决定,除了随身衣物和粮食,马车就不要了。那玩意儿在原野里很不方便。颠簸得厉害不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车轴巅断了。
而且,一旦发现大股敌人,想跑都来不及。
等大家下山之后,才发现有个问题,通往安西的路在哪里?
几个人站在那里,不知道朝着哪里走。
四周根本就看不到路。
即便是这里有两个最为优秀的斥候,他们因为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这时候也拿不出主意来。
穆家村的小路只是通往半屏山,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里,这里的几十户村民根本不敢走出村子去荒野。
他们只能去山里打一些野物充作食物,和着那一点点粮食和野菜,勉强活着。
他们村里最年老的老者曾经告诉他们,只要朝东走,大约四、五百里路,就能看到一座雄关。那里就是大唐驻军的地方。
至于那座关口是什么关,他只听当地的人说过,有个雁字。
郭晨道:“那一天,咱们曾经问村里的那个老丈,他说的那座关口是不是雁门关?”
雁门关历史上多次改名,是个非常重要的关隘,被称为山西的锁钥。
张养浩《山坡羊》里说的表里山河,就是指的雁门关内外。
他们可不是从雁门关出关的。
长安距离雁门关足足超过了四千里路!
那天,他们出了长安,跟随一个比较大的商队,一直朝西北走,经过了一座无人把守的残破的城门,那商队的人就说是出关了。
城关倒塌,因此,那座关根本就看不到名字。
后来遇到捕奴队,又遇到吐蕃联军的斥候,这样一来,胡乱逃跑了好多路,天知道,现在身在何处?
那么,他们现在距离雁门关不是太远。这说明,要想去安西,还有将近五千多里路,这,还是直线距离。如果弯弯绕绕地寻路而行,天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到达安西?
而且,路在何方?
没有路啊,驿站荒废已久,道路杂草丛生,不到眼跟前,根本找不到以前依稀存在的道路。
而想要找到向导(当时没有向导,只有商旅之人冒险探查出来的路,他们不会告诉别人的。商路就是财路。是一个家族所有人生存的命脉,除了亲朋好友,别人是不可能告诉的。)比大海捞针还难。
郭晨道:“不如我们先返回雁门关?看看能不能从守军那里打听到去安西的道路?
我这里有安西回程的符传,和长安有司特发的过所,(相当于后世的关防路引,现代的通行证。),可以通关的。再说,咱们不进关,只是打听一下道路,补充一点给养,应该无碍。”
何真真道:“不必了,当年文成公主到吐蕃和亲也是从雁门关出发的。相比也经过这里,这里应该有驿站。
我听说,只要闯过吐蕃控制的地域,再走一段路,朝西转个弯就能到达安西,咱们不如就近找一找附近的驿站,看看能不能得到消息。上一次咱们或许漏掉了这里的驿站。”
猴子道:“我听说过,出了雁门关不太远处就是白登山,那里可是突厥残部的地盘。他们虽然人很少了,只是几个很小的部落,快要彻底灭族了,可是比吐蕃人还残暴,咱们不能让夫人冒险。
我看啊,不如去朔州,穿过吐蕃控制的地区,或者冒险进入河套西部,这样可以直达安西的沙州或者敦煌。
那就是差不多到家了。这样虽然冒险一点,却省去了好多冤枉路。
再说了,咱们扮成吐蕃人,就这么几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
猴子也不知道,他们选择的道路,无意中和大刘二他们没头苍蝇似的逃进了吐蕃控制的境内差不多。
只不过,他们是有意这样选择的,大刘二他们是不得已才进入了吐蕃控制的境内,到现在,还在路上摸索呢。
何真真对猴子他们道:“我一介女流,不知道前路艰险,全都依赖各位保全,待得见到郎君,一定重重酬谢各位的护卫之恩,还请诸位多辛苦了。”
三个大老爷们赶紧又跪在地上。
郭晨道:“嫂子不必感谢,在公,这是我等应该做的职分,让夫人劳心劳力,我这个侍卫小弟万分惭愧。还请大嫂多多谅解。
在私,我的哥哥和大兄的哥哥都是一个耶耶,本就是一家人。(唐朝,管父亲也叫做哥哥或者耶耶,这本是游牧民族的称呼。李世民就有胡人血统,他当了皇帝,在写给四儿子李恪的信中就自称哥哥。他管自己的爸爸也叫过哥哥。后来玄武门政变,他杀了兄长和弟弟,把亲爹奉为太上皇,才又把他亲爹叫成了耶耶。那些历史小说中的什么圣上太上皇、爸爸的称呼,纯属胡说八道。)
大嫂放心,我们一定会把嫂子护送到大兄面前。”
何真真点点头,对大家道:“此一去间关万里,大家互相扶持,到了危急关头,妾希望诸位逃走一个算一个,把我死去的消息告知郎君即可。
这这里有一封信,现在,由郭晨保管,万分危急时刻,你们一定不要为了我冒死相救,逃到安西告知我的郎君,郎君必然不会怪罪大家。
切切牢记!不然,我立刻回去,再不去往安西。”
郭晨站起身,再对着何真真一躬到底:“此时此刻,嫂子即是大帅夫人,我乃护卫郭晨。还望夫人体谅,我们三人职责所在,不得不拒绝夫人的乱命。
军法无情,还请夫人斟酌一二。”
他转过身对小刘二和猴子道:“听我指令,猴子保护夫人,小刘二侍卫前行五里探路,我为策应,现在,朝着朔州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