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低垂，残阳如血。

    天际处的天宇被霞光分层涂刷成不同色调，横卧于绵延沙丘的尽头，叫人百看不厌。

    从高空俯瞰，一座绿洲宛若一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镶嵌在金黄色的沙漠中。

    绿洲坐拥一座不小的湖泊，碧蓝清澈，周围绿树成荫，沿岸栖息生活着许多人。夜晚的市集上人头耸动，一片繁华安宁的景象。

    而在外围，大大小小的凡人村落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绿洲，凸显出它的独特，徐徐升起的缕缕炊烟又平添别样生气。

    某处绿洲边缘岗哨上，两名蛊师半依半靠地贴在哨岗围栏上，百无聊赖地扫视眼前近乎一尘不变的沙丘。

    “哎呀，换班的人怎么还没来？饿死了！”一位蛊师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应该快了，太阳落山前必须得来。”另一位蛊师叹了口气，也开始频频回头查看，再无心瞭望。

    “喂！”

    突然，一道叫喊声自瞭望塔下传来，惊得二人一阵精神恍惚。

    探头望去，却见一位头戴黑色斗笠的女修正一脸不屑地望向他们，“我们沐家的商队要到了，快点去通报！”

    “嗯，好，好，好。”

    二人显然还没缓过劲来，下意识地连连点头。

    当他们爬下瞭望塔，才瞧见已然有一支蛊师小队摸至近前的沙丘上，二人越想越是后怕，争先恐后地往回赶。

    见那两人着急忙慌的远去，留下整座瞭望塔给他们，沐自安不禁暗自嘀咕：

    这卫家的蛊师，就这？

    沐家商队的到来，宛若往油锅中泼入了一盆水，整座明珠绿洲都沸腾了！

    商队并不被允许进入绿洲，却被允许外围在一处凡人村落附近驻扎。

    待至月明星疏时，绿洲外围出现了一座占地面积广大的临时商铺，各种红蓝黄绿的高大帐篷搭建着，帐篷之间还见缝插针地塞着无数的小地摊，吸引着越来越多的卫家蛊师前来光顾。

    络绎不绝的行人逐渐充斥着这里，既有衣着鲜艳的蛊师，也有面带菜色的凡人，流连于各式地摊，或出入各色帐篷。

    沐自安独自一人，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缓慢地走着。

    先前与卫家蛊师接触时的小插曲，似乎只是个意外，他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栖息于明珠绿洲的卫家，只是一方中型势力，类似原著青茅山上的古月一族。而能在荒芜的沙漠中扎下根来，屹立不动，卫家自有其生存之道。

    其一，是绿洲中央湖泊内所豢养的蚌群。

    因湖底地势平坦，卫家得以在其中大量豢养蚌群，产出一种可以广泛使用的炼道蛊材——皓白珠。

    其二，则是明珠绿洲的地理位置。

    其属于相对靠近沐家的几家中型势力之一，又位于东进的必经之路上，几乎年年都有沐家的商队自此经过，商队会在此大量采买皓白珠，之后再卖往他处，卫家以此获取丰厚利润。

    目光扫过一处摊位，沐自安身形突然止住。

    却见这处摊位上，稀稀疏疏地摆着大大小小的蚌壳，以及一些野兽的牙齿和骨骼，都是些寻常货色，不值一提。

    可就是在这样一处平平无奇的摊位一角，摆放着一只紧闭的四方小木盒，若不多加留心，很有可能便会错过，但这就是沐自安的目标。

    那摊主见沐自安在摊位前蹲下，开始挑拣货物，先是警惕地端详了他的五官，确认是个生面孔，又见身着沐家服饰，这才放下心来，热情地招呼道：

    “小兄弟尽管挑，买的多我给你打个折扣，价钱好商量。”

    沐自安摆弄了一阵，正欲问价结账，‘意外’发觉了角落里的那只小木盒，遂出声道：

    “朋友，你这小木盒倒是精致，一并卖我如何？”

    “唉！不成不成！”那摊主一把将其护住，满脸不愿，“这盒子我用了十几年，虽说旧了，也不能这般卖了。”

    似乎是听懂了什么，沐自安眼中一闪，“得了吧，你都摆出来了，自然是拿出来卖的，你且开个价便是，我一并和这些买了。”

    摊主犹豫了片刻，张口回道：“那就一起给你算十块元石吧！”

    沐自安闻言愣了一下，眼眸微眯，带着些怀疑的语调追问道，“你这是行价吗？少欺负我不懂行！”

    “自然是行价！”摊主口气强硬，目光玩味，“若有什么不对，你再回来找我就是。”

    沐自安沉寂少许，还是选择了掏钱。

    摊主则从袖兜内掏出一只小布袋，与兽骨一并递出。

    二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货两讫。

    带着一堆兽骨和布袋快步离开摊位，沐自安立刻拐到一处帐篷后，与人流隔绝，将那堆兽骨随手一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只小布袋。

    刷！

    只见袋中满满当当地挤满了颗颗散发璀璨光泽，小拇指头大小，通体圆润的白色珍珠。

    这正是明珠绿洲的特产——皓白珠。

    逐一清点，确认是二十颗无误，没有假货冒充，沐自安才算彻底放下心来。

    皓白珠作为炼道蛊材，若在炼蛊过程中只添加一、两颗，可能效果并不明显，可一旦大量加入，就能起到一定稳定光团的作用，变相提高炼蛊成功率。

    正因如此，这注定了皓白珠的庞大市场需求。

    而沐自安选择不去那些帐篷内的正规店铺，转而费时费力去地摊上买，则是因为便宜。

    其他地方商铺所售卖的皓白珠，标价两块元石一颗，因身处产地明珠绿洲，价格略低一些，一块元石一颗，但刚刚沐自安买的这二十颗折算下来更低，半块一颗！

    如此不寻常的价格，也同样意味着不寻常的来路。

    这些全是‘脏珠‘！

    当然，这是行业黑话，翻译翻译，就是偷盗而来的。

    卫家的皓白珠生意越做越大，内部涉及相关领域的人员也越来越多，收获采摘时，难免有人夹带、私藏等偷窃行为。

    想根据蚌壳核算蚌珠数目？

    抱歉，皓白珠的产出数量完全随机，一只母蚌可能产出十余颗，也可能一颗没有，完全查不了。

    卫家高层曾想过许多办法，搜身也好，利用蛊虫检查也好，都难以阻挡面对财富而躁动的人心，私卖情况屡禁不止。

    方才沐自安与摊主所说的，大部分也是‘黑话’。

    若卖的皓白珠数量少，对方就会说盒子是传了多少代，数量多才会说年份。

    只有当真正掏钱交易时，才会拿出真货，盒子只是掩人耳目。

    按过往的惯例，这种私下贩卖不过一个摊位卖三、四颗规模，想多买就得多跑，还要留心被骗。

    可沐自安这一趟就买到了二十颗，属实罕见。

    故而他在根据报价算出数量时才愣了一下，以为对方故意坑他。

    至于这些消息和‘黑话’，乃是出发前，自家长辈所叮嘱告知的。

    “不过也好，我之后一段时间少不了炼蛊，皓白珠只要不被阳光直射就能长期保存，眼下正好可以多买点。”

    一时间，沐自安心头大动。

    一刻钟后，沐自安面对总计近百颗皓白珠，以及市面上远未见底的存货，彻底陷入了沉思。

    但很快，疑虑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狂喜。

    今年卫家为何会流出如此众多的‘脏珠’，他并不清楚，但这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