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两手推着小女孩后背把她强塞进机舱，硬往那个女人大腿上挤，逼得她再往里面去挤别人。见那女人竟敢皱起眉头，肖恩立马恶狠狠瞪回去。他对小女孩举起手，本意是想洒脱一笑，可惜心情太差没能笑得出来。

    直升机的螺旋桨即便落地了都没停止转动，轰鸣的引擎害得他听不见小女孩最后说了什么，只看见小女孩对他也对瓦尔基里招手，眼睛一眨一眨好像快要哭了。驾驶员做了个退后的手势，留下的人猫着腰往外退，目送直升机加大马力飞离了楼顶。

    电影里撤退的飞机座位永远不够，现实中也一样。所谓艺术高于现实，来源于现实，原来如此。

    自愿留下的人共计五名，其中包括了军官跟他的两个兵，以及肖恩和瓦尔基里。

    或者说四个人也行。肖恩嘴角动了两动，忽然发现无论是冷笑，苦笑亦或是正常的笑都做不出来。

    身处绝境会有什么下场，随便想想都能夺走人的正面情绪。

    倒也不是肖恩积极主动发扬风格，而是因为他既是男人，又是里面极少数四肢完好没受过伤的。不顾及脸面乃至生命的话，也可以去跟女人小孩以及伤兵挤挤看，那个从见面起就没露过笑脸的军官百分百给他一枪。

    瓦尔基里把武器和装备都还给了他，那张维纳斯级别的雕塑脸依旧缺乏表情，但她紧挨着他站，而身体语言往往比嘴巴更管用。

    这要是个大活人，又是个漂亮姑娘，肩并着肩肖恩绝对会不好意思。但瓦尔基里不一样，哪怕紧挨着都感觉不到一丝热度。

    她和肖恩一样高，但苗条得多，也因此显得颇为精干。不止是脸，对于一台机器纯属多余的部位，比如那些女性专属的特征，瓦尔基里亦十分突出，肖恩只在时尚杂志的精修美图里见过类似的身材。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为了掩饰突然涌到嘴角的笑意，肖恩选择了夸张的干咳，惹得大家都拿着他看。

    三位军人的脸色一个比一个差，连对彼此难兄难弟的默契都没有了。而瓦尔基里……好吧，她哪来的表情。肖恩尴尬地抹了把嘴，站得离瓦尔基里更近了些，胳膊挨着胳膊。

    要想打破这必死的局，必须靠瓦尔基里。一路走来肖恩见识过机器人的本事，他只是奇怪为什么军队里的人反而一副破罐破摔的表情。

    肖恩看看士兵们充血的眼睛，扭头去看别处。

    远去的直升机在视线中变成一个不起眼的黑点，发动机的声音快要听不见了，街区逐渐安静了下来。站在楼顶上的人彼此对视，谁都不打算第一个开口。

    留下的人都还在大眼瞪小眼，难得的宁静却被提早打破了。不远处一栋大搂的墙体毫无征兆地整块脱落，许多砖头前前后后砸到地面的声音无比刺耳。等噪音过后，从大楼每层的每个隔间里，跃出了无数的黑影，直奔他们而来。

    军官喊了声跑，这纯属多余，早在他张嘴前就有人动了。瓦尔基里速度明明最快，可她仍是最后进来的。瓦尔基里进入楼梯间刚刚关上门，铁门就遭到了一次猛烈的撞击，门中间的部分被撞得产生了形变。对一群连死都不怕的虫子，那点疼痛真是微不足道。在它们的疯狂撞击下，门框顶上的部分逐渐脱离墙体。

    门里的人纷纷举起了枪又放下，除非要连瓦尔基里一起打。

    “你们快走！”瓦尔基里用肩膀顶着门喊道。

    除了肖恩站着没动，其他人跑得毫不犹豫，头都不回。这道门就算是有这位字面意义上铁打的女人在顶，也扛不住虫子接二连三的乱撞。有两次瓦尔基里都被撞得身体往后仰，但她又很快压回去。

    “快走啊，肖恩！”瓦尔基里冲还站在楼梯上的肖恩大喊。

    那三位早跑得没了影，楼梯间里除了虫子反反复复的撞门声，就剩下他们慌乱的脚步，可肖恩无论如何都挪不动腿。

    他已经放弃了这个女……机器人一次，真拉不下脸再干一次，何况只要不傻都知道必须跟着瓦尔基里才有生还的可能。

    外面的虫子很可怕吗？肖恩亲眼见过瓦尔基里杀掉过比这更多的。他拿下背包放在瓦尔基里脚边，为了防止机器人会错意，肖恩特意做了个投掷的动作。瓦尔基里刚往后退，门立刻就被撞开。一只螳螂凶狠地扑向后退的瓦尔基里，被她一脚踹飞。肖恩举枪对准被撞开的大门，也不管门里门外的，一口气打光了子弹。

    腥臭的脓液喷得到处都是，如此拥挤的空间根本不存在打不中的问题，只可惜他也在十几秒的功夫打空了一整个弹匣。肖恩恼火地想要是当兵的没跑，靠四杆枪没准能守住。

    趁虫子被同类的尸体堵住暂时进不来，瓦尔基里捡起背包，用力甩到了外面的虫子堆里。以人类绝对达不到的反应速度，她在同一时刻单手举枪，不等背包落地便击中了里面的炸药。

    肖恩只来得及抬胳膊遮脸，瓦尔基里做得更好。她飞身过来抱起肖恩，直接撞破楼梯间的窗户跳出了这栋楼。

    所谓的高威力炸药物如其名，整栋楼甚至等不到他俩飞出去便开始了垮塌，强大的冲击波成了最有力的助推，一口气把瓦尔基里和肖恩吹到了马路对面。

    瓦尔基里又用身体给肖恩当了肉垫，可摔在她怀里跟砸地上也没多大区别。肖恩缓了好一会儿才找回重新站起来的力量，他看着曾经呆过如今变成一堆废墟的建筑，满脑子都是那三个军人匆忙逃命的背影。

    所以说他们死了？瓦尔基里拍拍他的肩膀，把他从无解的愧疚中拯救了出来。

    “谢谢你。”她说道。虽然没有表情和声调起伏让她的道谢少了很多真诚，但肖恩相信她是真心实意的。

    他非得这么想不可，否则他就成杀人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