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一个“爆炸”的“爆”字刚刚脱口，他的太阳穴就被突然涌上头的血给狠狠顶了一下，活像有对犄角要从脑子里拱出来。

    肖恩立时两眼发黑，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一行尝起来又烫又咸的鼻血顺势滑进了嘴里。

    假如恶魔说了“闪电”就有闪电，那它说了个“爆”，这头岂不是要炸了？不详的念头刚有了雏形，他的头皮下面便仿佛多了成千上万急于离开的蚂蚁。

    一双手都已经伸进了头发里，很可能都抓了好几下，但他硬忍了下来，只因为无意中看到了恶魔的脸——得意洋洋，胜券在握，甚至提前往后退了几步，免得被即将炸开的脑浆给溅到了。

    自从肖恩来到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活见鬼的世界开始，似乎遇见的每个人都想要他死。首先是那些个黑头发深色眼睛的所谓“同胞”，连怎么开枪都没教过就急吼吼把他推向战场。然后是虫子，一堆堆的大号螳螂和蜈蚣！妈的，为什么蟑螂，蚂蚁和绿头苍蝇还没出现，他都等不及了！

    砍了头都死不掉的蟑螂，想想就刺激，够好莱坞拍个系列片躺着赚钱了。

    最后是这帮子恶魔，长得就像是人和牲口杂交后的产物。个个怪模怪样，在肖恩的认知里属于绝对的封建迷信，没牙老奶奶的鬼故事，却反过来把他肖恩当成了随便一句话便能抹杀的玩意儿。

    你这下三滥的骗小孩的鬼东西！肖恩用力仰起了脸，一把抹掉了仍然在流的鼻血。他的表情想必十分狰狞，以至于竟然镇住了恶魔，冻住了它满脸的坏笑，如同爬行动物一般的刀锋瞳孔更是缩成了一条狭小的裂缝。

    “你……”恶魔开口说话了，橙色的眼睛一连眨了好几下，将自身的震惊统统暴露。

    “啊……呸！”怒不可遏的肖恩啐了恶魔一脸，这口痰很咸，

    含血的唾沫顺着红色的尖下巴往下淌，惨遭羞辱的恶魔双目圆睁，震惊已经转为了愤怒。她唰的一下举起右手，染了血的食指又要往肖恩的脑门上戳。早有准备的肖恩抢先一步，用捏在手里捏到发疼的钢筋去捅恶魔空门大开的小腹。

    “停！”在生死攸关的紧要时刻，恶魔不是伸手去挡或者躲开，反而用下命令的口气对他吼。好像它是他的什么人，抑或是言出法随的上帝。

    肖恩确实停住了，他的右手虎口停在离恶魔红色肚皮不到半指的距离，滚烫的鲜血顺着钢条流进了手心，湿滑得都要握不住了。他本该继续发力，哪怕咬碎全部的牙齿也要把恶魔的肚子搅烂，一鼓作气解决对手。可手上却仿佛被压上千钧的重量，没办法再多抬哪怕一点点。

    生死关头，咬牙切齿的肖恩瞪着自己不听话的手，眼看着红色的血水覆盖了原本的肤色。

    恶魔出其不意忽然伸手扳住他的头，强迫他仰起下巴和自己对视。肖恩被正在猛烈收缩的刀锋瞳孔牢牢攥住，动弹不得，从手指到脚掌，他对身体失去了控制。更多的血滴到了仍然握着钢筋的右手上，然而那不再是非人之物的血。肖恩能感觉到心脏的跳动，可是心脏越是努力，从鼻孔里流出的血就越多。

    唯一支撑着肖恩没倒下的，是眼前这矮他半个头的恶魔，和该死的不知所谓的非自然迷信！

    人与恶魔的对峙持续了很长时间，期间他俩都在流血，但显然肖恩并非失血最多的那个。恶魔的嘴巴动了动，像是又要说点什么，可等好不容易张开了嘴，从里面出来的全都是血。恶魔被呛到了，每咳一次都喷出了更多的血。

    压在手上的重量忽然消失，肖恩立即把钢筋整根捅进了恶魔的肚子里，并且盯着它的眼睛来回翻搅。疼痛难忍的恶魔扇了他一巴掌，给肖恩的脖子留下了四道火辣辣的伤口。

    若非失血过头没了力气，这一次反击很可能会变成斩首，但它确实把肖恩推到了一边。

    肖恩松开了手里的建筑垃圾，仍由钢筋“噗通”一声掉进了涌动的血水中去。恶魔捂着流血的肚子，回头看了眼仍在发亮的人骨拱门。

    即使在它往回看的时候，它的血还在顺着指缝往下淌，经过小腹又滑下大腿。直到此时此刻，肖恩才发现对面未着片缕，突出的女性特征暴露无遗。受了重伤的恶魔边后退边瞪着他，眼神无比怨毒，好像是第一次吃了这么大的亏。

    肖恩被它看得浑身发毛，可是钢筋早被冲走，找不到了。然而就像刚才右手用痛感提醒了他，肖恩此时才意识到左手好像也攥着个东西。

    在最终退回大门之前，恶魔再次抬起手，它连吐了几大口血，像是即将发表演讲的人提前清清喉咙。

    肖恩逼走了最后一丝犹豫，学着电影里主角的动作拔掉拉环，左手传到右手，再全力向骨门掷出。

    恶魔可能是想对他做点什么，也可能仅仅只是临行前的诅咒，不过现在都变成了尖叫。长着山羊角和女人身体的它转身钻进大门，而肖恩投出的手雷也是同时进入。

    在一声不甚清晰的闷响与惨叫过后，门里的光芒逐渐暗淡下来，最终维持了大约一分多钟后彻底熄灭。圆形的人骨拱门中心再次变得黯淡无光，使得夜晚的冷风能透过门吹到了肖恩脸前。

    没等他做出进一步的反应，这座由人骨制成鬼知道通往哪里的大门崩溃解体，雪白的骨头“哗啦哗啦”往齐膝深的血水里掉。

    随着骨门消失，连曾经汹涌澎拜到几乎淹没一整条街的血水，也开始了退潮，全都倒流回了塌陷的十字路口。

    “……你做得很好，肖恩先生。”瓦尔基里的声音从身后传出，肖恩花了几秒钟才想起有这么个“人”。

    听到声音的他转回头，只见瓦尔基里捂着肚子朝这边走来。从依然挺胸抬头的姿态看，她捂肚子仅仅是为了遮挡那部分被烧掉的衣服，在手掌遮不住的地方，她的皮肤白得简直不像话，到了反光的到程度。

    机器人不想把肚脐眼露给我看，难道因为她觉得自己是个女人？若非失血过多，头晕脑胀，肖恩都要大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