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渊的一处洞穴中，精灵们各尽其责，测量、比对、记录。而研究的对象，则是被结界束缚住的那些血族。

    相当于不死的可怕的愈合能力的确相当棘手，若是孤身对上了这群失去理智的野兽，也许会被潮水般的攻势击溃。

    然而他们有暗精灵和无影者两族的大部分精灵。不过一夜，偌大的洞穴已经被精灵们彻底改造了。窝藏其中的血族不是被抓住，就是从其他通道逃走了。

    为了照明，精灵们在洞穴顶部刻录上发光法阵，将整个洞穴照亮，犹如白昼。

    被抓住的血族都被结界束缚住了，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但当洞顶幽幽的白光照耀到他们身上时，他们的身躯还是会剧烈的抽搐，一直被光照下去还会发出尖锐的鸣叫声。

    泰勒瑞只好将大部分血族关在另一处无光的洞穴。

    他本以为血族在一千年的时光里发生了什么变异，光会对血族们造成伤害。然而仔细观察并没有，这些野兽与一千年优雅的血族除了形态并无本质上的差异。

    乌曼雅甚至抓了两个血族到洞穴外暴晒了一天。两只血族送回来后除了晕了过去，身体一点变化都没有，血族的畏光性到底重合而来，根本搞不清楚。

    还有血族形态扭曲的原因也无迹可寻。血肉，骨骼统统都发生了异构，但本质上与一千年前的血族没有差异。就像是是水凝结成雪花，但原本应该是六边形的雪花，现在变成了四边形。把四边形的雪花融化后发现还是水。

    既然肉体没有问题，那么问题是不是出在灵魂上呢？

    泰勒瑞并不愿意启动被母神限制的研究。关于灵魂的研究，母神未曾彻底静止，希尔芙大人就做出过规定，阐明此类研究必须经过研究人员人数三倍以上的别族精灵共同审核，有无非理性行为。确认通过后方可开始，并且每五年就必须做出一次汇报。

    虽说现在母神陨落，希尔芙大人也不知道醒来没有。但虔诚的泰勒瑞还是不愿意公然违背母神化身曾经定下的规则。

    “我回来了，泰勒瑞，近战如何？血族扭曲的原因找到了吗？”从洞穴通道探查回来的乌曼雅问到。

    “没有，肉体结果完全没有异常，恐怕需要进行灵魂研究了，你呢，那些通道情况如何？”

    “是吗，要进行灵魂研究吗。”乌曼雅默然了一会儿后才答道，“通道连接了许多空间，有些是空的，有些还有其他血族，他们的形态好像和这边抓的也有细微差别，我抓住了几个，你到时可以比对一下。”

    泰勒瑞点点头，答道：“是吗？也好，先比对一下个体差异吧，毕竟一千年前的数据都只是我们留下的纸面上的数据。说不定有什么当时没记录的差异数据。”

    “我觉得关于灵魂研究你也可以开始了。”乌曼雅说道。

    泰勒瑞沉默良久，才答道：“好，我会开始的。你来当我的助手如何？”

    乌曼雅摇了摇头，说道：“恐怕最近不行，我得带人探查整个地穴，绘制出完整的地图，标注清楚血族位置才行。研究可能要持续很久，要保证研究对象充裕和避免被他们骚扰才行。”

    “没问题，待你完成了后，再来协助我也可以。到时我们可以像千年前那样合作。”

    ...

    矮人南境公爵，库林·橡木林，为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平凡。他二十年前以长子的身份很普通的继承了父亲的爵位，成为公爵的二十年间，没有加过税，没有新修建新的堡垒，也没有和毛族打过一场仗。

    即便是兽人的劫掠队，也很少光顾此处。矮人们躲在高墙后面，远不如南边居住在森林的毛族好对付。所以即便无主边界偶尔冒出兽人劫掠队，大都是向南攻击生命丛林。二十年间，他也就抵抗过两次兽人的劫掠队。

    他本以为，他会毫无波澜的度过一生，再过二三十年，把公爵的位置传给长子，再逍遥快活几年，然后被亲人环绕，死在床榻上。

    然而事与愿违，国王发布了命令，让他接引毛族援军，赴王都抵御兽人。

    这条命令让狮尾城的封臣都炸了锅。库林的确没有和毛族开过战，但他的父亲可打过，还不止一次，互有输赢。那些比库林年长的从前任公爵时代遗留下来的旧臣，不少都和毛族有血仇。即便是二十年间新接任爵位的封臣，父辈死于毛族之手的也不少。

    虽说二十年没再起刀兵了，边境私下甚至有贸易往来，但要公然放任毛族的军队入境，大部分贵族都不情愿的。

    库林本人并没有与毛族敌对的倾向，加上王命如此，他是必须执行的，他只能下令执行。

    但手底下的人意见又很大，他在这二十年里，对南境的统治也偏向宽松。

    封臣们也就磨起了洋工，更有反激烈的，甚至私下冒出了要库林违抗王命的拒绝毛族入境的说法。

    ...

    而相对的，是毛族的高效.自龙心树堡的会议结束，特拉希尔降下神谕，整个生命丛林都动了起来，各族兵卒士兵热烈响应纷纷向北方聚集。原定派出八万兵力，此刻已经聚集了十万各族士兵了。这已经是整个毛族兵力的八成了。

    毛族历史上，调动如此大量军队作战的情况，除了多年以前的蜥人入侵外，也没几次了。

    此番出征，说说是去攻打矮人王国都有足够了。

    “陛下，各族的人员辎重都整理妥当了，随时都可以发兵了。”大祭司巴尼向霍安汇报到。

    各族士兵的领袖相互之间并不算和睦，一时间提拔一人管理各族肯定有人不服，自己身为毛族之王，自然也不能到矮人的领地去，不然难道要让自己听命于矮人吗？

    选来选取，反而是大祭司巴尼最适合作为这支军队的总指挥。他本以为恪守戒律绝不涉足杀戮之道的熊人祭司会拒绝。没想到他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了。

    “好，劳烦你了，巴尼·灰掌，你的义举必将记录在卜辞中，荣光照耀后人。”霍安说道。

    然后他面向集结的士兵，喊道：“为了特拉希尔！出发！”

    ...

    伍德提前前往狮尾城，与矮人们接洽毛族大军入境事宜。与他一同前往的，是王后的妹妹，艾瑞丝·日羽，同行侍从的是先前迎接伍德他们的那八名礼仪官，他们和艾瑞丝都是日羽一脉的人。

    然而当他们来到狮尾城时，城门却是紧闭。丝毫没有迎接的准备。

    “奇怪，从矮人王都发来的信息都传到我这了，狮尾城的人应该早就收到了，为什么他们毫无准备？”

    “伍德大人，不会是你们只和毛族商议了，矮人那边还没商议妥当？”艾瑞丝问道。

    “不会，自王都发出的消息我都已经收到了，矮人国王发出的命令与我收到的消息是同一天发出的，不可能没有收到的。”

    “那要不我上去看看。”艾瑞丝说完，扇动双翼飞上了城墙。

    城墙上的矮人见到艾瑞丝，当即大喊道：“有敌袭！”说着就想举起长矛刺向艾瑞丝。

    艾瑞丝满不在乎，轻轻扇动翅膀，卷起一道轻风，将矮人士兵吹倒。用口音很重的矮人语说道：“吾乃毛族使节，尔等为何无礼！还不快叫橡木林的人来见我。”

    伍德这时候也跃上了城墙，见到扔下武器的矮人士兵和艾瑞丝，大概猜到是什么情况了，扶起害怕的矮人士兵，说道：“去通知你们的公爵大人，告诉他，毛族的使者已经来了，不日来援助的大军就要抵达。”

    矮人士兵踉跄起身，看了看伍德，又看了看艾瑞丝，叫来同伴，才急急忙忙的跑下城墙，通知大人物们去了。

    此时剩下八名哈比族人也都飞上了墙头，站立在艾瑞丝身后。引得其他矮人紧张不已。

    过了一会，一个矮人小跑走过来，却不是狮尾城公爵，此人伍德见过，是王都的一位官员，名字未曾打听过了。

    矮人急冲冲的爬上城墙推开包围的矮人士兵，喊到：“伍德大人，您可算来了。库林公爵要违背王命，您快与我一同去劝说他。”

    “违背王命？”伍德吃惊的问到：“现任的南境公爵与毛族隔阂如此之深吗？可我毛族之王霍安说，这位公爵继位之后的二十年都未曾与毛族交战，何至于此？”

    “库林公爵对毛族并无敌意，然而他的封臣各个都狼子野心，不思王恩，教唆库林公爵违背王命，拒绝毛族入城。”

    “南境的矮人竟然如此目光短浅吗？”伍德惊讶到。挑动领主与封君对抗，阻挠毛族，一下子得罪两边势力。以为这样就要能阻止矮人和毛族之间合作？就不怕两族和好后拿他们这些捣乱的祭旗吗？

    “大人，您还是随我一起去面见库林公爵，他的封臣对我万般阻拦，我已经好几天见不到公爵大人了。”

    “好，我去看看。”伍德应道。

    伍德和艾瑞丝跟着国王使者就往公爵府去，卫兵还想阻拦，被国王使者呵退了。

    还没到公爵府，又来了几位矮人，看起来像贵族的随从。

    领头的矮人刚上前来，看到国王使者，面色一变，随后又换上笑脸走来，说道：“是远道而来的精灵和毛族使者，贵客来访，真是有失远迎，实在是狮尾城的失礼了。迎接的宴会已经开始准备，诸位请随我来，稍作休息。”

    国王使者咬牙切齿，怒喝道：“碎角的人到现在还想阻拦吗？你们怂恿公爵违抗王命，已经是大罪，现在你们还要一错再错吗？”

    “使者大人，你这是在诬陷碎角候，请你不要听信小人谗言，库林大人近日确是忙于政务，才未能空闲下来接见您的。”

    “一派胡言！”国王使者怒喝道，“我现在就要去见公爵，你再敢阻拦，别怪我不客气。”

    然而他的威胁起不到作用，对方向身后其他矮人说道：“库林大人正在忙碌，别让使者大人操劳了，你们把使者大人请回去，问问他有什么要和大人说的，你们帮忙传达一下吧。”

    “你们敢！”

    “我劝你们最好不要这样做。”一旁的伍德提醒到。看来是这个碎角候想要阻挠毛族与矮人合作。

    “精灵大人，您何出此言，这是矮人们自己的纠纷，一向公正的精灵不会偏听使者大人的话就，我觉得这种事情就应当留给我们自己处理较为合适。”

    “真是愚蠢，”艾瑞丝骂道。

    “你说什么？”矮人没想到毛族来到他们的城堡还敢出言不逊，当即恶狠狠的怒道。

    “她是说，碎角候真是愚蠢！”这次骂出声的是伍德，“我也是这样认为的，碎角候钱宁愚蠢而不自知、”

    “大人您这般无礼，恕我们狮尾城不能接待了。请您出城，回生命丛林去吧。”这个矮人不忿的说道。

    “愚者的追随者也是愚者。”伍德笑着说了，不再与对方多做纠缠，直接拉着国王使者往前走。

    “站住！谁允许你往前走了。”矮人说着就要抽出武器。然而忽觉一阵风吹过身边。一行人要上挂的武器就都不翼而飞了。

    艾瑞丝和其他几名哈比族人手里拎着拿着从他们身上拿来的武器，不屑的说道：“矮人都这水平吗？二十多年前我记得他们还挺能打的啊。”

    “缺乏压力让他们武备松弛了，我之前见到的鹿角城的矮人和他们完全不同，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战士。”伍德说道。

    “最好如此不然我都不知道和矮人合作的意义是什么。”艾瑞丝把夺来的武器在手上抛了抛，然后满不在乎的扔在地上。

    矮人们就这看着国王使者带着伍德他们往公爵府走去，也不敢劝阻。直到他们走后，才捡起被艾瑞丝一行丢在地上的武器。

    “现在该怎么办？”一人向他们领头的问到。

    “分头去通知其他侯爵大人，不能让毛族在我们的地盘肆意妄为，还有精灵，要把他们统统赶出去。”

    ...

    伍德一行人就这么径直走进公爵府，中途又打发了一波不属于橡木林家族的士兵，公爵权利被人架空至此，自己家府邸中已经有封臣的士兵了，委实让伍德意想不到。

    在书房前拦住了想要进去报信的矮人，一把推开书房的门，屋内只有两人，坐在桌子后面的是狮尾城公爵库林·橡木林。伍德带着森精灵经过狮尾城去往生命丛林的时候与他见过一面。矮人的面容略显单纯，没有其他公爵的沉稳，西境公爵之子索林都比他显得要成熟一些。

    “你们是何人，怎敢擅闯公爵府！”桌子前的一位年老的矮人怒斥道，“来人，快将他们拿下！”

    “碎角候钱宁！你怂恿库林公爵违抗王命，破坏毛族与矮人的和平关系，其心可诛！等到我返回王都，一定如实告知陛下，让他治你的罪！”国王使者怒声喝道。

    “好啊，你这个叛徒！居然勾结毛族，把毛族都带到公爵大人面前了，你是何居心！”钱宁反咬一口，指着身后的艾瑞丝一行哈比族人说道。

    库林一脸疑惑，连忙说到：“二位，是有误会吧，碎角卿，王使身边的是精灵的伍德族长，是精灵派去毛族商量合作抵御兽人的使者，他身后的毛族应当是返回商议的使者。”

    “王使阁下，数日未曾见您，为何一见面就如此？我绝无违背王命的想法，陛下要我做好接应毛族援军，我已安排人去办了，忠心无二，切莫听信流言。”

    好吧，原来南境公爵是个瞎子。伍德腹诽到。

    “库林公爵，看来您需要巡视一下你的城堡了，您的封臣并没有执行您的命令，他们非但没有执行你的命令，甚至公然抗命孤立国王使者。”

    “现在毛族军队已经开拔。十万毛族士兵即将抵达，你们却没有一丝准备。延误了国王的命令，你要如何承担？”

    库林被问的哑口无言。看向国王使者，又看向钱宁。

    “碎角侯！这是怎么一回事。”

    “大人，您也听到了，毛族他们要发兵十万，这分明是借援兵的借口，行侵略之事，安德瓦利陛下受人蒙逼，我们却不能不管。我们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恳请您不要放毛族入关。”钱宁还是强硬的答道。

    “够了！”库林打断到，“碎角候，我原以为你是个有荣誉的人！”

    “橡木林初代公爵受封至今，未曾作出过背叛行为。我知道我非英主，但我父亲传位于我那天，告诉过我，不需要担心自己的能力不足，橡木林家族的立身之本唯有四字，‘忠诚’、‘信任’。”

    “于上忠诚于君主，于下信任臣民。”

    “信任臣民我自问我做到了，而你们却要我背叛我的君主吗？”

    “大人，我...”钱宁愕然，再也没有刚刚的咄咄逼人，老迈的脸上反而露出一丝不知所措。

    “无需多言，橡木林家族不会做出叛君的行为，你们如果都不想执行陛下的旨意，就把我南境公爵的爵位罢黜，另选他人继位吧。”

    库林说完，起身向国王使者、伍德以及艾瑞丝一一鞠躬致歉道：“是我无能与失察，烦请王使阁下与诸位同我前来，我亲自去跟亲卫传令，再有不遵命令的人，我亲自将他关押。”

    “你倒也不是太差嘛？”艾瑞丝称赞道。

    “您谬赞了。这位毛族的使者。”库林苦笑道。

    “我叫艾瑞丝，艾瑞丝·日羽，你叫库林是吧，库林·橡木林，我记住了”艾瑞丝满意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