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将被拖下水的那一刻。

    张错终于明白了。

    何为人肉如泥脱白骨，说话的叶子能障目。

    这让人肉成为烂泥泥，并脱去白骨的是这浮萍。

    而这浮萍遮住的，则是那漆黑水潭之下的一双双眼睛。

    也就在险些落入水中的一刹那。

    突然张错眼前一阵刀光卷起。

    出刀的是程昱安排在张错身边的那位精锐近卫。

    别看他短小精悍，身材着实不算高大。

    但动作却是异常的敏捷。

    在那着了魔的兵卒，发疯似的要把张错拖入水的瞬间。

    他竟已经一个箭步，闪身来到了张错的面前。

    腰间环首刀出鞘，手起刀落，干脆利落。

    没有半点拖泥带水，便是直接一刀，将那兵卒的手臂，自手腕处一刀斩断。

    张错感激的冲那汉子说道：“多谢。”

    那亲卫只是略微点了点头，没有应答。

    似乎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是职责所在。

    想要拖张错入水的断手兵卒，在入水之后。

    与其他身上长满苔藓河蚌的兵卒一样，纵然皮开肉绽，却始终挂着笑容。

    随后直接转身，走向了那水潭中心最深处。

    “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张错询问起了程昱。

    程昱目光严肃的说道：“盈虚之变的发生，都会让进入盈虚之变的人产生一些影响。”

    “同时，盈虚之变内的动物，甚至是草木，都会受到影响。”

    “依我看这水泽之中的浮萍，就是受到了盈虚之变的影响。”

    “而那些人疯魔似的走向水泽的中心，恰恰说明，这盈虚之变就在这水下！”

    张错看向那漆黑如墨的潭水。

    那水下的一双双突兀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岸上。

    “盈虚之变在水下？”

    “是的，而且此番盈虚之变，应该是一个二级盈虚之变。”

    程昱说这番话的时候。

    虽然表情无比的严肃。

    但是语气里面仍有难掩的兴奋。

    “二级盈虚之变会是怎样的？”

    张错继续问那程昱。

    “等寻找到此处盈虚之变的遗落，或者见到了守护盈虚之变的异种，便知道这二级盈虚之变是什么了？”

    程昱还未回答，突然水域中央传来一阵水声。

    只见那十几个兵卒，竟然一瞬间，齐刷刷的全部没入了水中。

    好似是有什么东西，将他们拖入了水潭深处一般。

    只看那水域之上，无数的无根浮萍在水流之上来回摇摆。

    周围再次恢复到了死寂。

    水纹波光粼粼，只有浮萍在动。

    却在时，张错的脑海中。

    再次响起了那道苍劲的低语。

    “不要凝视那双眼睛。”

    “不要凝视那双眼睛。”

    “不要凝视那双眼睛！”

    那声音在提示，更是在警告。

    凝视什么眼睛？

    正当张错内心狐疑之时，却听到了程昱的声音。

    “看水面！”

    众人顺着程昱所指方向看去。

    只看到漆黑的黑谭的正中心位置，先是一阵无风起波澜。

    随后一道旋涡将水面分开。

    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子，从水下缓步走了出来。

    那女子一丝不挂，身材窈窕好看到好似精雕细琢的美玉。

    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额头与双鬓，垂在身前，却难以遮挡那身前一对，让人浮想联翩的神女峰。

    潭水从她脚下向两侧分开，那黑潭之下的一切，也在这一刻尽收眼底。

    而她踩着一颗颗饱满晶莹的蚌珠，泛着五彩光泽走向众人。

    所有的兵卒，包括那军候，以及程昱安排在自己身边的精悍男人，都站在原地看的痴傻。

    周围士卒，更是纷纷弃掉了手中的武器。

    “她的眼睛，真好看。”

    张错身边的一个小兵，这时冷不丁的一句话。

    让张错猛然一惊。

    他本想下意识的看向那女子的眼睛，却突然想起脑海中，刚才那道声音对自己的警告与提示。

    “不要凝视那双眼睛！”

    于是张错强忍着内心的冲动与好奇，把目光挪移他处。

    无论如何，他都不打算，看对方的眼睛。

    事出无常，必有妖！

    他们现在身处盈虚之变的最中心。

    刚才走向水中的那些人，很明显是失去了心智。

    河蚌扎进身体里，肉烂如泥。

    这时候水里突然走出一个，一丝不挂的美女。

    这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反常且诡异的事情。

    魂穿这诡异三国，张错主打一个听话。

    天鉴司南让自己不看对方的眼睛，一定是没错的。

    而这时，张错发现，周围人都仿佛入定一样站在原地。

    那浑身湿漉漉的女子，则迈着轻盈的步伐上岸，走到了众人面前。

    她走到距离他最近的小兵面前。

    用极为轻柔的声音，贴在那小兵耳边低语道：“我的眼睛，好看吗？”

    “好看。”

    “像什么？”

    “像一颗价值连城的蚌珠。”

    “那你想要吗？

    “想。”

    一问一答过后，女子微笑的看着那小兵。

    二人目光凝视。

    那程府小兵，则像是看着情人一样。

    眼神爱慕之中，不敢带有半点亵渎之意。

    “那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黑色。”小兵回答。

    “不对！是蓝色。”另外一个年长一些的兵卒，突然打断高声说道。

    “是黑色。”

    二人争执了起来，结果没两句，那老兵突然抽刀。

    一刀将小兵的头颅砍去。

    并抓起在泥泞土地上翻滚了几圈的头颅，歇斯底里的喊道：“蓝色！是蓝色！”

    这一幕让张错看傻了眼。

    方才还是袍泽弟兄，却因为那女人一句话拔刀相向。

    女人走到老兵的面前，捧着他的脸。

    双眼直视着彼此。

    “对，没错。你说是蓝色，那便是蓝色。”

    “嘿嘿嘿。”老兵一阵痴傻呆笑，似乎是被那女人认可了之后，内心产生了极大的成就感和愉悦。

    女人转头看向其他人。

    “那你们呢？觉得我的眼睛好看吗？”

    所有兵卒此时此刻全部都在看着那女人的眼睛。

    异口同声的说：“好看。”

    “那我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蓝色！”

    “黑色！”

    周围几十个程府的兵卒，突然争执起来。

    然而三言两语没说完，他们便立刻拔刀相向。

    互相砍杀起来。

    而那女人则走到其中一个兵卒的面前。

    突然张开嘴巴，口中猩红的舌头伸出来。

    朝着那小兵有眼便钻了进去，伴随着一阵粘腻的声响过后，细长猩红的舌头又从左眼出来。

    那小兵一对儿眼珠子，便被那绝美的女子的舌头，生生的给吞入了口腹之中。

    而整个过程，那小兵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任由自己双眼被夺走愣是一言不发。

    甚至他的脸上，还挂着无比享受的表情。

    舔舐掉嘴角的血腥女人，转向那些自相残杀的兵卒，用空灵的嗓音说道：“你们当中最终活着的人，有资格与我进入蚌壳之中与我共赴云雨欢愉，但要记住，要时刻直视我这双好看的眼睛。”

    她说完，那些人砍杀的更是兴奋。

    断臂四起，血肉横飞。

    程昱说道：“这蚌泽盈虚之变守护异种，是一个吞眼蚌女！”

    程昱说完，取了两张符箓封住自己的双眼。

    又拿出了那金蟾金鼎炉，点燃炉中香火之后，朝着女人扔了过去。

    金鼎香炉停悬于半空之中，炉中飞出五道黄纸符箓，朝那蚌女飞去。

    张错看到那燃烧着异色之火的符箓之中，隐约显现出五副鬼脸。

    而那蚌女看到了符箓飞来，却站在原地，张开如藕一般纤细的双臂。

    下一刻，那蚌女身后长出两扇蚌壳，替她将飞火符文阻挡。

    程昱见状眉头紧锁起来。

    再次打开金蟾鼎炉，又想往里面填了两张符箓。

    只是那蚌女不再给他任何机会，步履轻盈却奇诡快速的来到程昱面前。

    口吐出一道绿水，直接将铜炉内的火焰浇灭。

    那蚌女面对程昱，狞笑着：“活物或许会惧怕法道序术邢典当中的五鬼，但我不是活物，更不会惧怕。”

    更迭符箓的程昱因为惊慌而手忙脚乱，非但符箓没有填入炉内，反而因为紧张，让那炉顶从手中掉落。

    他绝望的看向张错。

    虽未说话，但眼神分明是在求助。

    张错捡起地上的一把环首刀，不由分说，一刀斩向那蚌女。

    这环首刀是程家的匠人亲自打造。

    生铁锻造，虽不是削铁如泥。

    砍人是把好兵刃。

    结果张错一刀砍在蚌女壳上，却是当啷一声脆响。

    环首刀瞬间断成了两截。

    糟糕！

    张错内心暗骂。

    蚌女怒目转身看向张错，而张错却只能把目光挪移别处。

    尽量的不和那蚌女的双眼直视。

    而此时程昱又将装填好符箓的铜炉掷出。

    好巧不巧砸在了那蚌女的脸上。

    妖冶精致的面孔，被烈火砸的只冒黑烟。

    半张脸转眼间便被烧的漆黑。

    但却并未伤及那蚌女根本。

    蚌女不怒反笑，诡异莫名的笑容之中，透着一股残忍阴森。

    她缓慢地超程昱转身说道：“区区法道三序的一介匹夫，就想取盈虚之变，简直痴心妄想。”

    而那蚌女的眼中，突然生出无数雪白的菌丝，先是将程昱双眼上的符箓揭开。

    程昱与她对视的瞬间，身体猛然一滞，整个人好似歇了一口气似的颓然下来。

    蚌女用一种极度诱惑的声音道：“告诉我，我的眼睛好看吗？”

    程昱颤颤巍巍的说道：“好...好看。”

    “那他是蓝色？还是黑色？”

    “黑色。”

    蚌女阴渗渗的轻笑道：“掌握法道序术的三十余载的修行之人，应该可以化出好看璀璨的蚌珠吧？”

    程昱说完，菌丝已将他里三层外三层的缠绕起来。

    一旁的张错，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程昱，被那蚌女直接裹进了蚌壳。

    灰白色晶莹柔软的蚌肉，像是沾了水的棉花一样，将程昱一点点的吞没。

    伴随着一阵粘腻的声音，蚌女再打开蚌壳。

    突然转过身看向张错。

    张错眼神躲避，却听得那蚌女厉声尖锐的质问起来。

    “他们都喜欢我的眼睛，你为什么不看我的眼睛！？”

    言罢蚌女瞬间移动到了张错的面前。

    面对面的站在张错面前，距离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