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弦月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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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来自父亲的家庭课

    平淡无事过了些日子,一日下午,沈粼难得闲下来,又逢好天气,就让下人搬了桌椅放在院中大桂花树下,又让月娘泡了壶好茶,备了些点心,打算读书喝茶,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安逸。

    待一切布置妥当,沈粼坐在树下,但觉桂花清新甜美的香气与氤氲的茶香弥散在一起,别有一番雅韵。抬眼望去,只见一行雪白的信鸽正掠过碧蓝无云的晴空。顿觉此情此景,此等“人闲桂花落”的清福,须与知己好友共赏共享,才不算枉费造物的一片心意,于是差人去请陆氏夫妇过来。战事延绵多年,世事艰难,如今主客夫妇四人能于一个秋高气爽的下午,闲坐桂树下饮茶清谈,都深感幸运与安慰。

    “爹、娘,沈叔(陆伯父)、婶娘(陆伯母)!”两个孩子嬉闹着跑进沈家院子,见自己的父母和叔伯家在院里喝茶,不由得又惊又喜奔上前去。

    “哇!你们喝茶吃点心也不叫我们!我和沈翀正好渴了,回来讨杯水喝,没想到有茶有点心哩!”陆轶兴冲冲地凑上前去,伸手就要去拿一块桂花糕。

    “无礼!”白玉莲伸手就往陆轶手背拍去。

    “娘,我错了!”陆轶连忙缩手,嬉皮笑脸地转向柳月娘,“婶娘,轶儿可以吃一块点心吗?”他知道柳月娘一向惯着自己,必定不会拒绝。

    “当然可以!多吃几块!轶儿渴了吧,来先喝杯茶。”柳月娘向来视陆轶为己出,有求必应,连忙起身拎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月娘,你别净惯着他!”白玉莲笑着嗔怪她。

    “陆伯母,我也要茶和点心!”沈翀也笑嘻嘻地像白玉莲讨要起来。

    “好!”白玉莲接过茶壶也给沈翀倒了一杯,正打算递过去,被柳月娘把端着杯子的手按了下去。

    “翀儿,米店接货,茶店对账,一早吩咐的事情都办了吗?”柳月娘把茶杯握在手里,挑眉问沈翀。

    “早办妥了!我和陆轶还去了城墙和兵士一起巡逻,去教场跟着李叔操练,去看刘麻子打铁,路过书院还回去了一趟呢!”沈翀笑嘻嘻地伸手讨过茶杯牛饮起来。

    “去了这么多地儿?午饭可记得吃了?”白玉莲轻蹙这眉头问。

    “记得记得!我们在打铁铺对面的包子铺买了包子,一边吃一边看打铁,别提多带劲了!”陆轶回想起来刘麻子打铁时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一脸意犹未尽。

    “哈!我和你们一般年纪时,也常去刘家铁铺看打铁,不过那时打铁的是刘麻子的父亲,刘麻子还小,跟在他爹一旁学。”沈粼笑着说。“小城的生活太简单,数十年如一日,只不过打铁的人由刘麻子他爹变成了刘麻子。也许二十年后翀儿一家也会在这桂树下,请轶儿一家来喝茶。”

    “我们才不要在这里喝茶!”沈翀马上反对,“长大后我要去云京城当城守,陆轶也去。”

    “对!我也要去云京,我去做护城猎人。”陆轶附和。

    “不知天高地厚!云京是任谁想去就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地方吗?听说城墙有五百尺高,东西贵得要命……”柳月娘听孩子们嚷着要去云京,连忙插话。

    “婶娘,你去过云京吗?”陆轶斜了一眼,笑着问。

    “那倒没有。我去哪里做什么?我又不想去!”

    “哎呀!娘,葡萄好酸好酸啊!”沈翀用手捂住一边脸,夸张地嚷起来。

    “你这臭小子!无法无天了!”柳月娘说着就把手中的茶匙朝他砸过去。

    “哎,没砸中!”沈翀眼疾手快,先前捂着脸的手在空中一抓,就接住了茶匙。“还有,君子动口不动手哦!”

    柳月娘跳起来,一把抄起靠在桂树上的扫把,提脚就追着沈翀打,边打边喊“你有胆再说一遍!葡萄酸不酸?我动手了吗?”

    “陆伯父伯母救我!有人不讲武德!”沈翀绕着茶桌跑,柳月娘绕着茶桌追。跑的不敢停,追的追不上,只能不停地打嘴仗,逗得所有人笑得前仰后合。

    等这对母子终于被劝和坐下来喝茶。陆据德啜饮了一口茶,开口道,“志当存高远。翀儿和轶儿想去云京是好事!凌城小小山城,难有大作为。”

    沈粼微笑点头。白玉莲柳眉微蹙,眼中满是忧虑,但也点了点头。

    “啊?你们都同意啊?那我也同意好了!云京当然好,虽说柴米听说是贵了些……”柳月娘见其他人都同意,也勉强赞同了。

    沈翀和陆轶本来以为会被责骂“好高骛远”,没想到一下子就得到了所有人的理解和支持,高兴得跳起来击掌相庆。

    “别高兴得太早!‘长安居大不易’。云京不是谁想去就去的地方。除了京城官宦人家,大小官吏,使臣,世居京城的人家及官商外,进出云京者须持有身份文牒和事由文书,若要常住京城,除这两份文书之外,还须有官家人引荐并在京城谋得差事、登记身份之后才可以。”沈粼道。

    “我爹就是官家人,他引荐我们去曜京护卫团做守城人,不就行了?”陆轶不以为然。

    “国有国法,举贤须避亲,官员不可举荐自己九族之人。再说你俩想入曜京护卫团,哈!知道曜京护卫团要什么样的人吗?加把劲儿习文习武吧!”陆据德笑着叹了口气,摇摇头。

    “那爹说说曜京护卫团要什么样的人?”陆轶看出父亲小觑自己和沈翀的意思,有点不服气。

    “得了得了!茶也喝得差不多了。难得今天人齐热闹,不如我们去郊野游玩一番,我打算顺便带两位小哥去个好地方。”沈粼起身提议。

    大家齐声赞同。“沈叔,你要带我们去什么好地方?”陆轶好奇。“暂时保密!去了就知道了。”沈粼故作神秘,又交代了下人去准备了一只箱子,自己随身带着。“那地方沈翀去过吗?”陆轶不死心。“没——去——过!有什么地方是我去过你没去过的?少在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沈翀不悦道。“我也就是问问,小肚鸡肠的是你吧?”陆轶可不示弱。“谁小肚鸡肠?你再说一遍!”沈翀火了,攥起拳头就扑过去,“再说一百遍也是你!小肚鸡肠!”陆轶边回嘴边拔足狂奔,两个孩子打闹着朝凌城郊野先行跑去。沈、陆夫妇看着两个少年,又好笑又好气,摇摇头也跟了上去。

    一行六人凭陆据德的城守令牌,出了城门一路来到郊野。凌城郊野曾是热闹的地方,伐木,挖煤,采矿,渔猎的人往来不绝,从清晨到深夜都碰得到劳作的人。如今,狼魔横行城外,凌城城门终日紧闭,郊野已经一片荒凉,罕见人迹。

    陆据德巡视了一周,并未发现有狼魔活动的痕迹,于是沈粼率领众人进入山中。长时间人迹罕至,平时被渔樵踏出来的小路,下被荆棘杂草,上被旁逸斜出的树木枝杈占据。沈粼和陆据德带着男孩们在前面用匕首和佩剑开路,柳月娘和白玉莲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粼弟,这是要带一干人去哪里?山路难行,还有多远呢?”千辛万苦走了许久,也不过挪了一两里路。陆据德看着已经满头大汗的妻子有些心疼起来。

    “仔细听!”走在队列最前面的沈粼停住了脚步,一手放在耳后作倾听状。大家于是也跟着停下脚步,止住了话语声,仔细倾听。

    “好像是水声。”陆轶道。

    “是瀑布吗?”沈翀问。

    “是的!那就是我要带大家去的地方。”沈粼点头确认。

    “哇,瀑布!这里居然有瀑布?我们赶快去吧!”陆轶来了劲儿,冲到队伍前面,手脚并用开始往声音的方向奔去。沈翀紧跟了上去,柳月娘担心孩子,咬牙提着裙裾紧跟在沈翀后面,沈粼笑着摇摇头跟在她身后,陆据德半搂半抱着妻子跟在队伍最后。

    又走了一刻钟,水声越来越大,几乎震耳欲聋,孩子们也越发兴奋起来,拼命用手挡开拦在前面的树木杂草向前爬。等一行人终于爬上山顶,就见对面山峰上,三条巨型白练般的瀑布从山顶一跃而下,撞到山脚的巨石上,激起几丈高的碎玉飞花,又复跌落,飞溅汇入溪涧中奔涌而去。水声震耳欲聋,似有千军万马奔腾呼啸着冲锋陷阵,又似狂怒之兽群躁动咆哮不休。初次乍见瀑布的两个男孩顿时被震惊到目瞪口呆,只能呆呆看着这天地间的鬼斧神工。

    “怎样?”沈粼忍不住轻笑问。

    “太壮观了!”陆轶勉强回过神来,赞叹道。

    “是呀是呀!太壮观了!”沈翀跟着附和。

    沈粼举手就各给一记爆栗,“不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吗?书都读哪里去了?”惹来身后一片笑声。

    陆据德在山顶找了片平整的草地,把周围的荆棘和阻拦视线的树枝清理掉,让大家面对着瀑布坐下来喝水和休息。过了片刻,等耳朵适应了那巨大的声响之后,大家终于可以讲话了。

    “这个地方不错!怎么这么久才带大家过来看看?”陆据德第一个发问。

    “先师隐居于郊野,我年少的时候终日在这附近读书习武和玩耍,对郊野比对城里还熟。先师驾鹤西去之后,我不愿睹物思人,许多年不曾再到郊野,直到和月娘成亲后,她劝我回到郊野看看,才重返故地。不料没两年,陛下迁都云京,狼魔到处流窜,郊野渐失安宁,又许久没回来。今日看到孩子们已然不小,又有远志,就想带他们来这里看看。”

    “爹,你早就该带我们来这里呀!我今天才第一次见到瀑布,真是太壮观了!哦,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沈翀抗议道,还不忘纠正一下自己。

    “翀儿和轶儿出生之日,亦是迁都云京之时。到你们能记事的年纪,郊野已时常可遇狼魔,不便带你们前来了。”沈粼轻叹一声,接着说道,“你们在城里出生长大,没有机会来郊野看看这层峦叠嶂、碧水青山,体会渔樵之乐,实属憾事!哦,算起来你俩也读不少年书了,今日父母叔伯都在,你们来说说,书中都有些什么?”

    “黄金屋、千钟粟、颜如玉!——书中统统没有!”沈翀知道父亲厌恶什么,故意讨巧打趣,惹来一阵笑声。

    “为何书中没有黄金屋、千钟粟、颜如玉呢?”陆据德笑问。

    “程夫子曰:读书乃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功名利禄而读书,实为舍本逐末,君子不取。”陆轶恭敬答道。

    陆据德对儿子的回答颇为满意,微笑着用力拍了拍他肩膀。

    “翀儿,你来说说书中有什么。”陆据德转向沈翀。

    “书中有安身立命之道,治国济世之术、待人接物之礼。”沈翀答。

    “又是程夫子教的对吧?哈哈哈。”沈粼笑着摇头。

    “是程夫子教的。不对吗?”沈粼问。

    “夫子说得很对也很好,不过我想听听你们自己的看法。”

    “嗯,书中有智谋,单《孙子兵法》就有三十六计;书中有勇气和慷慨悲歌,《刺客列传》是我最喜欢的;书中有礼仪,从小学的《弟子规》、孔孟之道,有很大部分是讲礼仪的。”陆轶边想边说。

    “书中有古人风骨,苏武塞外牧羊十九年不降,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李太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书中有手足同袍之情,聂嫈舍命为弟弟聂政收尸,廉颇蔺相如将相和;书中还有传奇故事,孔雀东南飞,花木兰代父从军的故事,我听说书都听了几十遍了。”沈翀补充道。

    “小子们不错嘛!都懂这么多道理了!学费没白交!哈哈哈。”柳月娘听完不由得喜笑颜开,拍着手道。

    沈粼点点头附和道,“难得你们已从书中学到这么多道理!这里除了书籍,这里还有一位更好的夫子。”

    “谁?”孩子们环顾在场的每个人,颇为纳闷。

    “自然!道法自然,人理当以自然为师。”沈粼站起身来,看着哥俩说道,“眼前这瀑布奇观,位于偏僻峥嵘之处,我们来到这里颇费了些周章和力气,当明白欲观奇景,须不畏险远;人立于瀑布之前,深感自身的渺小脆弱,惊叹造化之鬼斧神工,当学会质朴谦卑。再者,若亲历‘水滴石穿’,自会明白坚持不懈的力量。”

    这番话从一个商人口中说出来,颇令人讶异。柳月娘却不由得向丈夫投去恋慕的目光,仿佛少女正注视着心上人一般。

    “嗯嗯,不过沈叔刚刚说‘亲历’水滴石穿,这个怎么亲历呢?”陆轶问。

    “走!这就带你们去亲历一番。”沈粼早料到他们会问这个,显然已是有备而来,说着就拎起随身带来的箱子往前走去。

    原来从山顶有一条极隐蔽的小道通往山谷,不是对着山岭极熟稔之人绝难找到。沈粼带众人从这条小道下到山谷中,越过溪涧来到对面瀑布飞流而下的山峰之山脚。

    “看到没?这道瀑布中间被一道山石断开,我们要去这道山石哪里。”沈粼指着三道瀑布中最细的一道说。众人定睛望去,确实有一道山石从山腰凸起,正好拦腰截断了最细的那道瀑布。瀑布落在山石上后,飞溅而起,从四面继续跌落至山谷。

    沈粼打头,陆据德断后,一干人相互推拉扶持,从一条人工开凿的极陡峭的小路爬上去。男人们无碍,可苦了柳月娘和白玉莲两个女流之辈,等终于爬到山腰巨石所在处,俩人腿脚发软,再也动弹不得。

    沈粼把箱子交给月娘,脱下外衫,露出强壮的肩背胸膛,不等月娘发问,就径直走向巨石,盘腿坐在了瀑布下。须臾间,瀑布就将他整个人罩在水帘之下,大水不停地倾泻在他头顶和身上,如此坐了一刻钟左右,他站起来,浑身流着水,神态自若地走出了水帘,招呼沈翀和陆轶去坐在他刚刚坐的地方。

    孩子们在旁边看了一刻钟,早已迫不及待,一见沈粼招手,马上冲进了水帘,也学着盘腿坐在巨石上,可才坐下两分钟,就哇哇大叫着冲了出来。却被早已拦在前面的沈粼给堵了回去,“坐回去!坐足一刻钟即可。”沈粼语气温和而不容反驳地命令道。两个孩子显然被他的语气和神色震慑,迟疑着退进水帘中。“坐下!”陆据德吼了一声,孩子们吓得赶紧盘腿坐了下去。陆轶只觉得水冲在头顶,砸得头皮生疼,水流过脸庞和肩膀,眼睛、嘴巴睁不开,鼻子几乎没法呼吸,肩膀也被持续的水流弄得又冷又疼。他眯着眼勉强侧身看向沈翀,他的情况只怕也和自己差不多,只见他甩着头徒劳地想避开无处不在的水流。

    越来越难受了,他无法呼吸,感觉头皮快被大水冲出一个洞来,脸庞和肩膀已冻到麻木,手脚又冰又麻。估摸着半刻钟已经到了,陆轶想跳起来出去,却腿脚发软,一个趔趄摔了出去。沈翀跟着也冲出来,扶他起来。“爹,我们坚持了两刻钟,实在不行了!”沈翀扶着陆轶,大口吸着气,再不出来,他就快被溺死了。他其实好几次想出来,但见陆轶还在咬牙坚持就拼了命坐住,到陆轶站起来的时候,他也到极限了。

    “两刻钟?不过坐了一刻钟的一半时间,这就跑出来了?”沈粼背着手拦在他们前面,“时间还没到,回去!”

    “粼哥!你——”柳月娘心疼孩子,正想劝阻,却被白玉莲一把拉住了,回头就见她正给自己使眼色。其实她心里不是不明白丈夫不过是在训练孩子们,不会真的让他们有事,可就是忍不住心疼和着急。侧身别过头去不看,却又挂牵着频频回首看向那水帘,这份心情白玉莲完全感同身受,于是握住她的一只手轻轻捏了一下,柳月娘知道她在安慰和鼓励自己,不由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沈翀一屁股坐了下去,气父亲这么刁难自己和陆轶,火冒三丈,不由得咬着牙攥紧了拳头,可怒火再炽也敌不过不断冲砸到头顶的大水,它无穷无尽无处不在,分分钟就浇灭了他的怒气。浑身颤抖中,他忍不住幻想这水会突然停止泼下来或者父亲会突然喊一声“出来吧!”,但是什么也没发生,每分每秒水流都准确无误地砸到他头上,水帘外也没父亲的声音传来。又想“如果我现在跳起来冲出水帘,推开父亲奔下山去,那又怎样?”可残存的理智和骄傲否定了这荒唐的念头……

    一个念头接一个念头,如千军万马奔腾过他的脑袋,最终脑子终于空下来,也静了下来。他试着把紧咬的牙松开,嘴巴张开一缝呼吸,慢慢地似乎可以喘气了,心也不像先前那样狂跳不止。水流依然无休止地冲砸在头顶,流过脸庞、肩膀和身体,但似乎没那么难以忍受了。这时脑子甚至又可以考虑问题了,“不知道陆轶怎么样了?”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他忍不住把眼睛也撑开一条缝看出去,只见陆轶也正眯着一只眼睛看向自己。一眼就知道对方的心思和处境,沈翀心里又高兴又得意,觉得自己浑身是劲儿,就是再坐一刻钟也没问题。

    “时间到,出来吧!”仿佛过了天长地久,父亲的声音终于响起来了。

    俩人踉跄着走出水帘,“这么快就到了呀!我们再坐一刻钟也没问题的,你说是吧,陆轶?”沈翀故作轻松地挑衅。

    “哦?孺子可教也!那就再去坐一刻钟如何?”陆据德强忍着笑道。

    “沈翀,你自己找死别拉上我!你没坐够自己去坐,我打死也不去了!”一句玩笑吓得陆轶叫起来。大人们终于忍不住一起放声大笑起来。

    “何如?悟到一点‘水滴石穿’的意思了吗?”沈粼问。他打开带过来的箱子,原来里面装的是几件干净的衣服。一边示意柳月娘来取出衣服,他一边径自说下去:“以前你们的师尊时常让受罚弟子坐在这瀑布下反省己过。我恰好就是被罚得最多的那个,一开始我也和你们一样,半刻钟也坐不住,后来慢慢地可以坐住了。再后来,自己苦恼烦忧时,也时常来坐在这瀑布下。如果不是城郊狼魔肆虐,你们应该也是这瀑下水帘的常客了,这对于训练意志和忍耐颇有助益。今日你俩才跑出来两次就学会了平复情绪,能坐住一刻钟,可比我当年强太多了!孺子可教也!”说到后面,沈粼不由得露出自豪满意的笑容。

    “你们几个赶紧找个僻静处把衣服换了!小心着凉!”白玉莲帮着柳月娘取出箱子里的衣服交给三个人,催促他们去换上。

    “沈叔,我原本以为你要我们亲历‘水滴石穿’的水,没想到你教我们做了那‘石’!好家伙,脑袋差点就真被滴穿,不,是砸穿了!……”

    “爹,你用了多长时间可以坐一刻钟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有何感想?……”

    男孩们的叽叽喳喳声渐渐随着身影隐入了山林深处。陆据德陪着妻子和柳月娘走到一块空阔的空地上等着他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