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弦月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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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青春的躁动

    小城的日子如穿城河的涟漪——千篇一律。在这样的重复和平淡中,日子飞逝而去。如今沈翀和陆轶已年满十七,从书院学成回家。父母正年富力强,家中也无事可做。一心想上云京进曜京护卫团,又苦于未到弱冠之年,按曜国律法不能任公职享俸禄。于是,日子一天天越来越慢,越来越难捱起来。

    这日,陆轶和往常一样天刚亮就醒来,坐起身来想想,起床也无事可做,于是又扑倒在床上想再睡一会,却翻来覆去再不能入睡。心里烦躁不堪,只能起床洗漱。“轶儿,早饭还没吃,一大早出门要去哪里?”白玉莲见他要出门,蹙眉问道。“儿大不由娘”,现在管是管不了,不管吧看他成天无所事事在外面游荡,又不免发愁。“我不饿!早饭不吃了。我去找沈翀。”陆轶有气无力地答了一声。

    “去吧!回头和你婶娘说让她把淼儿带过来。我新做了身衣裳给淼儿,让她试试合身不合身。”

    “淼儿淼儿!……”陆轶嘟哝着。

    “什么?”

    “没什么!知道了!”话语传来时,人已经到了大门外。白玉莲看着他的背影,只能摇摇头。

    刚走到半路就碰到了一脸怒容的沈翀,原来月娘见沈翀一早起来无所事事,就让他去商铺核账,沈翀说两天前已经把账都核完了。柳月娘于是说“那再去核一遍也蛮好,免得成天在家里板着张脸和讨债的似的”,一句话把沈翀气得提脚就冲出了家门。

    “你出来打算去哪里?”陆轶问。

    “我还能去哪里?去你家呗!”沈翀没好气地答道。

    “我家?我刚出来,我可不回去。早上有母亲大人唠叨嫌弃,晚上有父亲大人数落训话。谁看我都不顺眼,我还是自己知趣点在外面待着的好!”

    “我家白天晚上,父母大人随时随地唠叨嫌弃加数落训话不算,还得教淼儿算术。淼儿学算术,家里扫地的老妈子都听会了她都学不会,我娘还数落我没耐心不会教!算了!说这些干什么?总之,我也不回去。要去我家你自己去!”沈翀一肚子怨气。

    “我娘让我告诉婶娘带淼儿去我家试新衣裳,不去你家怎么转告?”

    “操什么心!一会不见我娘带淼儿过去,陆伯母铁定自己捧着新衣裳来哄那“小仙女”!”

    “说的也是!见不到我,我娘乐得眼前清净,见不到淼儿哪里行!那我们今天去哪里?要不去看打铁李打铁?他起得早,这个会儿该生好炉子开始打铁了。”

    “好!走吧!”毕竟年轻,两人简单一合计,就一溜烟朝打铁李的铁匠铺跑去。

    烧料、锻打、定型、抛钢、淬火,这简单枯燥的打铁过程,沈翀和陆轶打小也不知看过几百几千回,但是这项艰苦的技艺,在打铁李的手上,那行云流水的动作,娴熟精彩处不输看台子上的戏。两人看得入迷,不知不觉间已到中午饭时分。

    “我说你俩,这打铁有啥好看的?从小看到大,看了几千回,还没看够?这么大人了,也不找份正事干,坐在我这铁铺前看打铁,你们爹娘不急,我都心慌!”打铁李话很少,有时看他打铁一天也不见他开口说句话。今天不知道为啥,一下子说了这么好几句话,估计也真是烦了。不待俩人回话,他已走到跟前来摆手,“起开起开!板凳还给我,以后别来了!长不大的!”

    两人站起来,打铁李的大手一搂,抓起两支小板凳跛着脚走进铺子里去了。留下两个年轻人红着脸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到哪哪嫌弃。看个打铁都被人撵!我们不是看了十几年了吗?今天怎么惹他了?”陆轶恨恨地说着,一脚踢出去却踢在一块石头上,疼得弯腰抱住脚,一张脸扭成鬼脸。

    “怎么街道中央会有石块?今天清道夫没当差吗?”沈翀环顾四周。

    凌城的正午和往常一样,远处士兵站在城墙上宛如雕塑,沿河街的房屋参差错落,屋檐下的风铃不时发出清脆的响声,一群小孩围在糖人摊前,穿城河的水哗哗流着。此刻是正午,汲水、洗菜、浣衣的人都回去吃饭了,阳光透过河岸的垂柳照在河面上,让水波泛起耀眼的粼粼波光。

    这熟稔的画面中,似乎多了一点什么不当出现的东西。略一寻思,发现不该出现在画面中的正是自己和陆轶。这个时候他俩应该要么在家中要么在书院吃饭,不应该在这沿河街游荡徘徊。这闪现的念头像一块砖头堵在沈翀胸口,让他郁闷得想大喊大叫。

    陆轶看着这安安静静的街道,也有些不自在起来,回头看看好友烦闷不堪的脸,知道他也没什么好主意,只好继续沉默地沿街走下去。人似乎在径直朝前走,可心里没了方向,不过是在四处游荡。

    转个弯前面一个小巷口的房子里传出阵阵喧哗吵闹。沈翀和陆轶在凌城出生长大,自然知道这房子里是什么。两人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里的冲动和犹豫都心知肚明。陆轶咬了咬牙说“我们去别处吧!家里要知道我俩去赌,非打死我们不可。”沈翀低头叹了口气,点点头。两人正转身离去,身后有人扑将上来,一手一个把两人的脖子死死搂住,“陆轶,沈翀!稀客啊!都到门口了怎么不进去?”扭头一看,原来是以前书院的同窗郭兴。他几年前就从书院退了学,后来就很少见到了,他依旧是弯弯的眉眼厚厚的嘴唇,人长高长胖了许多,好像几年前的郭兴放大了几号。

    “郭兴!你怎么在这里?几年不见,差点没认出来!”陆轶问。

    “我不是读书习武那块料,在书院实在混不下去,被我爹揍了几顿还是退学了。在家待着也无聊,出来玩玩儿。走,进去吧!”郭兴边说边揽着两人进到那道门里去。沈翀闻到他口中和身上的酒气,想问他为何中午就饮酒,但又觉得这样显得太蠢太孩子气了,于是作罢。

    一进大门就是一块巨大的屏风,屏风上赫然雕着五路财神。绕过屏风是一个天井小院,穿过院子又来到一道门前,两扇厚重的木门虚掩着,一副对联道:“一年四季渔樵耕猎叹三餐无继十分辛苦;十摸九宜诗酒琴茶笑浮生若梦倏忽一世。”横批赫然写着“试试运气”。陆轶见这对联,心里有个声音道“试试运气又何妨?”,不由得也笑逐颜开,跟在郭兴身后钻进了门。

    门里的房间比想象中大数倍,到处摆满桌子,每桌都围满了人,或掷骰子或推牌九。赌徒们的眼睛都死死盯着桌面上的赌局,没人注意到他们进来。这让沈翀和陆轶都舒了一口气,顿时轻松下来。郭兴看起来已是这里的常客,他给茶水抛了一点碎银,那脸色寡白的年轻人马上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小跑过来,“郭爷您来了!”“小六,这是我的两位朋友,沈爷和陆爷,以后记得招呼着点。给我们开张清净的桌子!”小六满脸堆笑鞠躬道,“沈爷陆爷好!以后有啥事尽管吩咐小六!您三位这边请!”

    三人在角落一张空桌坐定,陆轶问“就我们三个吗?怎么玩?”话音刚落就有几个陌生人不请自来,围坐在桌子旁,这些人看上去歪歪倒倒,满眼血丝。有一个懒洋洋地喊了一声“小六,上骰子!拿酒来!”“得嘞!”小六手脚敏捷得像只猴子,不等郭兴小声给两人讲完这里掷骰子的规矩,他已经摆设好桌面,又给每个人都斟了一碗酒。

    沈陆两人身上带的钱不多,只勉强凑了一份筹子,两人轮流掷骰子,想着输光了就走。没想到两个人手气都好到爆棚,轮到谁掷都是赢赢赢。没多久两人面前就堆满了筹子,看得郭兴明显地酸溜溜起来。

    为庆祝和助兴,酒一碗一碗喝下去,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碗。要在平日估计早醉倒了,但是桌面的赌局抓住了他们的眼睛和全副身心,除了一身熏天的酒气,竟无半点醉意。待赢光了一拨又一拨上桌来赌的人的钱,再无人愿来这桌赌,才清点筹子付了赌场的抽成离开。

    等走出灯火通明的赌场来到街上,才发现已是深夜,早已过了宵禁时分。冷风一吹,喝下的无数碗酒酒劲也上来了,沈翀喉咙一紧就吐出来。陆轶闻到那股刺鼻的臭味,也跟着呕起来。沈翀呕光了胃里最后一口酒直起身来,才发现郭兴还站在一旁。“郭兴?你怎么还在这里?”他用衣袖抹了抹嘴问。“喏!”郭兴解下身上带的酒壶递过去,“小六给的茶水,漱漱口喝一口吧!”沈翀此刻已略略酒醒,看自己这狼狈状被撞见,颇不好意思,连忙接过酒壶吞了几口茶水漱口,又喝了一口,然后递给总算吐完了的陆轶。

    “你俩今日手气这么好,一下把我的筹子都赢光了。我其实没走,只是去别桌碰碰运气。幸好别桌可没你俩这么好的手气,我又赢了一点回来。不然小六这茶水你们可喝不上了!”

    不远处传来打更声和更夫的喊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三人连忙避入房屋暗影中去。

    “这都三更了!怎么觉着只进去了一两个时辰?现在怎么办?”陆轶一惊,人也清醒了不少。

    “人一高兴,日子就过得快。你俩方才那高兴劲,时间还不如,那个词叫什么来着?白马过,过甚?”

    “白驹过隙!”沈翀陆轶异口同声接口道。

    “对对对!白驹过隙!还是你俩厉害!难怪书读那么好!不过书读再好也没用,凌城这破地方,你再有鸿鹄之志,有天大的本事,还能干嘛?”

    沈翀和陆轶谁也没答话,但心里其实都赞同这番话。

    “不早不晚三更天,宵禁要到五更之后才解除。难不成我们仨就这墙角蹲上两个时辰?”沈翀有些沮丧起来,方才赢钱的欢乐早被晚风吹了个烟消云散。

    “这个时辰不在家的话,凌城只有两个地方可去了。”看着两人专注地看着自己,郭兴颇有些自得,不待他俩提问就径自说下去,“一个地儿嘛,喏!就在我们后面。”他扭头指了一下刚刚走出的赌场,见两人摇摇头,就接着道“聪明!这个时候回去,一天两进宫,要触霉头的。反正你俩赢了那么多钱,咱们就去第二个地方,保管你们去一次就忘不了!”

    郭兴说着就带头往前面一个巷子走去。沈陆两人心里已猜了个七八分,知道他说的第二个地方是哪里,但不知道为什么,脚却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为避开宵禁巡逻队,郭兴带着两人抄街窜巷,七扭八拐绕了很多路,最终拐进了一个幽深的巷子。巷子尽头是一座三层的楼房,门口挂满明亮的灯笼,门楣的匾上龙飞凤舞写着“温香阁”。门敞开着,不断有人进出,有些人带着斗篷,有些人看上去慌张鬼祟,也有人大摇大摆呼朋引伴。

    三人一进门,就有两个衣着大胆暴露,浑身脂粉香味的女人迎上前来,一个挽住郭兴的胳膊笑道“郭爷怎么这么晚才来!这两位俊俏的公子没见过,可是郭爷的朋友?”另一个女人已经挽住沈翀的胳膊,身子贴上去问“这位小公子姓甚?我叫燕燕,今晚我陪公子可好?”沈翀又惊又窘,连忙甩开她的手,慌忙想往门外走,却被郭兴一把抓住。“沈兄是看不上燕燕吧!里面有的是姑娘,你进去再挑一挑嘛!”沈翀看向陆轶,只见他眼睛看向哪里都连忙收回目光,仿佛看到了不该看的尴尬模样。郭兴甩开粘在身上的女子,一手一个推搡着他俩进了门。一进门马上有人迎上来将他们连推带拖,带到一张桌前,桌上满是酒水瓜果,每张长椅上都铺了软垫和靠垫,可坐下三四个人。三个人一入座,沈陆两人身边马上簇拥来了女子,左右各一个,还有一些女子也来了,看来晚了没了自己的位置只得悻悻离去。倒是郭兴身边,除了一进门就贴在他身上的那女子,并无别的女子贴上来。郭兴于是酸溜溜地道“两位真是人物啊!不仅在书院,在赌场欢场都要出尽风头!今晚你俩也别谢我,花银子请客就行!哈哈哈。来来来,喝酒!”

    不待两人说话,身边的女子已经把酒杯喂到了嘴边,为掩饰窘迫,陆轶把喂到嘴边的酒一饮而尽。另一杯酒又喂到了嘴前,于是又喝了一杯。一杯接一杯,不知道被灌了多少杯酒,整个人晕晕乎乎,身边的人说什么笑什么喊什么做什么都如在梦里一般恍惚不实。似乎听到郭兴说了句“还不扶爷儿们去歇着?”,然后就被身边的人搀扶着站起来,高一脚低一脚地往前走,又连走带爬地上了楼,进了房间,扑倒在柔软的床上,正要挣扎着起来,就听一个女人的声音说“爷,奴家帮你宽衣!”这句话让陆轶蓦地清醒了几分,刚说了一声“别别别!我得回……”,话音未落,就听门“啪”一声被踢开。陆轶吓得腾一下从床上翻爬起来,刚看清父亲铁青的脸,颈后衣领已被他一把揪住。大惊之下,酒醒了七八分,开口喊了一声“爹”,就被呵斥住“闭嘴!给我滚回去!”

    陆轶从未见过父亲脸色这么难看,吓得气都不敢喘,被父亲揪着衣领连拖带拽下了楼,一下楼就看到好友耷拉着脑袋,垂着双手立在他爹面前,沈叔的脸色比自己父亲还难看。“陆大人,沈老板,这是何必!孩子大了出来玩玩……”一个中年女人满脸堆笑挥着手绢上前来打圆场。沈粼扔下一锭银子在一张桌上说,“这是他俩今晚的酒钱。”陆据德接着正色道“我陆某不想他俩第二次出现在温香阁,汪大娘怎么说?”“哎呀!还能怎么说?自然是陆大人怎么说就怎么办!凌城您做主!”“好!汪大娘是明白人!告辞!”陆据德昂首大步走了出去,陆轶和沈翀此刻已是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也埋头快步跟了上去,沈粼看他们走出去才跟在身后也出了门。

    “啊!好疼!娘,你轻点!我要疼死了!疼死了!”沈翀趴在床上,柳月娘正给他皮开肉绽的背上涂药膏,疼得他龇牙咧嘴,喊个没完。

    “大哥喊了一天还没疼死,说明疼不死嘛!”淼儿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很有把握地下结论道。

    “卢淼儿你站过来!信不信我打死你!”沈翀被她气得哇哇叫。“打死谁!”柳月娘扬手就是一记爆栗。“娘,你偏心眼!淼儿落井下石!”沈翀抗议道。

    “淼儿才多大?她懂什么叫落井下石?你再欺负妹妹试试看。”柳月娘呵斥道。淼儿见状开心地拍着手跳来跳去说“欺负淼儿,试试看试试看!欺负淼儿,试试看试试看!”

    “你!你们!全都欺负人!”沈翀气得一咬牙双手一撑从床上翻爬下地,拿起衣架上的衣服就往身上穿,衣服一沾身,碰到背上的伤口,疼又是一个哆嗦。

    “这都傍晚了,还去哪里?”柳月娘明知故问。

    “去看看陆轶还活着么!”沈翀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陆家门房见是沈翀就让他直接进后院,黄昏的后院与沈翀见过几千百回的一样,只是院子中央那棵大树上吊了一个人。陆轶双手被绳索缚住吊在了树上,看样子应该是昨夜回来到现在了,整个人嘴唇枯裂流出血来,双眼紧闭着,背上鞭痕的血迹已经在衣服上凝固成紫黑色。沈翀大惊,以为自己挨了父亲二十鞭已经是极大的处罚,没想到陆轶受了这么大的罪,顿时又惊又急,鼻子一酸大声喊叫起来,“陆伯父,您太过分了!想打死陆轶吗?是我带他去赌坊拖他去青楼的,要罚你们罚我吧!”

    陆据德踱步出来,眯眼看了一眼西沉的落日,沉声道“时辰到了,放他下来吧!”家中两个下人连忙奔到树下,沈翀也冲了过去,一个下人砍断了吊着人的绳索,另一个和沈翀一起接住瘫软的陆轶。沈翀顾不上背上的伤,背起陆轶就朝他的屋子小跑去。刚把他面朝下放在床上,白玉莲已经带了一个仆妇端着水盆进来。“翀儿,你帮他把衣服脱了,擦一下脸和身子,伤口得上一点金疮药。”白玉莲镇定地吩咐道,看着儿子的眼睛却已满是泪水。为了掩饰,她别过脸去,顿了片刻转身走了出去。那中年仆妇手脚利索地帮陆轶除去衣物,衣服被血粘在伤口的地方,就以剪刀剪开,用拧干的毛巾捂住湿润片刻,再用镊子把布片取下来。

    沈翀想要帮忙但不知从何下手,只好呆站在一旁看着。不知道陆轶挨了多少鞭子,整个背已经血肉模糊成一团。沈翀看不到自己背上的鞭伤,但知道肯定比他的轻不少,心下顿时又歉疚又懊悔,无地自容。想要说点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仆妇给陆轶背上上好药,小心地用细白布包扎好,就行礼退了出去。这时白玉莲自己端了热气腾腾的茶水和饭菜进来放在桌上,看了床上的儿子一眼,又掉下泪来。这次她已经懒得掩饰了,任眼泪簌簌落下来,“翀儿,你帮着轶儿让他喝水吃点东西。”“陆伯母放心!”沈翀连忙答道。白玉莲点点头,又看了儿子一眼,就轻轻走了出去随手带上了门。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陆轶终于睁开了眼睛。不等沈翀来搀扶,自己两手撑床爬坐了起来,接过沈翀递来的茶水咕咕喝了下去,嫌不解渴,抓过茶壶对着嘴喝起来。喝完一壶茶,脸色回复了一些,就自己下床三步并作两步急走到桌边狼吞虎咽地吃起饭来。沈翀看到他这幅模样,知道他没有大碍,心情顿时轻快起来。

    “喂!不过一天,你饿死鬼投胎啊!”

    “把你吊起来试试!”陆轶边说边把一个包子一口塞进嘴里。

    “陆伯父够狠的!挨了几鞭子?”沈翀拉开一把椅子也坐了下来。

    “三十鞭。十鞭为赌,十鞭为嫖,十鞭为烂醉和宵禁不归。你呢?”

    “呵!不愧为城守大人!宵禁不归也当家法执行了!算我运气好,我爹不做官!吊了一夜,挨了二十鞭,十鞭为赌十鞭为嫖。赌我认了,嫖?嫖什么了?我连女人的手都没碰到!”

    “真的?”陆轶停下筷子看着他。

    “当然!昨夜爷是多喝了几杯,但脑子还清醒呢,坐怀不乱沈下惠在此!”沈翀开始吹嘘起来。

    “手我倒是碰到了。”陆轶老实交代道。

    “什……什么?好你个陆轶!活该你挨三十鞭!你居然!好哇!陆伯父就该再加三十鞭!……”沈翀跳起来哇哇叫!自己什么都没敢做白白多挨了十鞭子,这小子居然敢抢在自己前头碰女人!真是气死人!刚刚白白愧疚难过了!

    “喂喂喂!快闭嘴!喊什么喊!”陆轶慌忙看向门口。生怕被父母听到了,不知道又要挨怎样的一顿。

    “你说说,碰到手是什么感觉?”沈翀压低声音凑过去低声问。

    “什么感觉?没什么感觉。是她来抓住我的手的,她的手又冷又湿,像条死鱼,我甩了两下都没甩开,手劲儿真不小!”

    “哈哈哈哈哈!”沈翀一听笑得前仰后合,扯动了背上伤口,笑声变成了哇哇叫。

    年轻人的伤总是好得很快。来自家庭的正面管教,父亲的怒气,母亲的眼泪,让恢复后的自尊更为牢靠,也让伤口愈合后的肩背更加强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