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气一改往年高考日阴雨、考后放晴的常态，反而在考试日放晴，考后阴云密布，全然不见前几日的焦躁热烈，灰蒙蒙的天空压着膨胀的大气，把曾经厚积隐忍的憧憬缩结，悬在心头，令人窒息。

    不过是六月初，距离真正带来实感的炎炎夏日还早，但这天气着实怪异，隐约生出些许梅雨季的意思。

    叶聆弦早早起床，撇开窗帘探了一眼：还好，没在下雨。她利落地换上昨晚精心挑选的衣服，健步走向洗漱台，但中途没忍住，又打了几个哈欠。

    奇怪，备考的时候天天早起，也没见这么困过。

    她在心里直犯嘀咕，顺手把前额披散的碎发顺至脑后，抬眸一瞬，发觉镜中之人正慵懒地看着她——那是不曾见过的美人，乌黑的发丝似散非散，未及肩的碎发从指间缓缓漏下，识趣地退至两颊，掩下还未褪去的婴儿肥，白天的黑长直还未从睡梦中清醒，仍然卷曲着靠在肩头；浅灰色的小山眉在眉峰处略显挺势，温柔中透着一股坚毅；最撩人的是那双桃花眼，许是刚才打了两个哈欠，眼角微湿，模糊了焦点，迷离的眼神遇上隐约的双眼皮线条，令人想入非非；小巧挺拔的鼻子不偏不倚，一张樱桃小口欲言又止，楚楚动人；白皙的天鹅颈被天蓝色的连衣裙衬得愈加清冷高贵。

    这是……我吗？

    叶聆弦揉了揉眼睛，使劲瞪大双眼，凑近镜子又仔细瞧了一遍。

    确实是她自己，只是这回称不上是美人了，星星点点的黑痣虽然不多且细小，但也着实碍眼，鼻泪沟处已有些许暗纹，最扎心的还是隐约可见的毛孔，似乎有了扩大的趋势。

    她对着镜子揉了揉两颊的婴儿肥，用力捏了一把，两侧嘴角顺着皮肤上扬——我怎么又丑了呢——双手不慎失重滑落，却不小心失了分寸，砸到了水池边缘——“嘭”——叶聆弦不自觉咬紧下唇，双臂一时瘫软，几秒后才恢复正常，樱桃小口被她咬得泛出血色；再次抬头时，发觉镜中的人又丑了几分。

    “小宝贝，你怎么起这么早？”爸爸打着哈欠走进卫生间，在马桶前顺便伸了个懒腰。

    “睡不着了，等着你带我去琴行呢！”叶聆弦甩了甩双臂，装作刚洗完手，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背对洗手间站在门口，倚着门框和爸爸聊天。

    “老爸，我们去哪家琴行啊？”

    “就最大的那家嘛！叫什么名儿不记得了，反正就去那家！越大的门店越靠谱，肯定尽可能给你找最好的。”

    “那必须的。我好不容易决定学新东西，怎么能随便糊弄？”

    “就是嘛！”爸爸提着刷牙杯、牙刷出来，大手一挥：“主场还给你，快洗漱，争取成为她们的第一单生意。”

    “得令。”

    “欢迎，请问是孩子要学乐器是吗？”琴行的前台满面春风，笑盈盈地望向叶聆弦爸爸，见他没有否认，便接着问：“请问是想给孩子报什么乐器班呢？”

    爸爸出门前忘了做功课，话到嘴边竟不会说了：“呃……那是什么乐器来着？”

    “小提琴。”叶聆弦补充道。

    “小提琴啊……”前台回头看向教室，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em……小提琴上手比较难，孩子现在多大了？”他把目光转向叶聆弦，上下细细打量一番。

    “十八。”叶聆弦不理解为何要问年纪。

    前台尴尬地笑了下，故作惊讶：“啊～十八有点大了，小提琴上手至少需要三年，你们确定要学吗？”

    “要三年？”爸爸不禁瞪大双眼，转头寻求叶聆弦的想法：“你要学吗？要不算了？”

    “小提琴上手确实很难，因为它没有品，初学者常常找不准音，听起来就像在锯木头，”前台小哥哥顿了顿，托起下巴继续说道：“如果一定要学一件乐器的话，我个人比较推荐钢琴，这个上手快，找音容易，不像弦乐器那样需要经常调音，而且这个适合锻炼乐感，等耳朵对音准足够敏锐，就可以学习其他更难的乐器了，就比如小提琴这种依赖耳朵的。”

    “要不我们报钢琴吧！”爸爸打起了退堂鼓。

    叶聆弦抿紧双唇，不情愿地点点头：“好吧！那就钢琴吧。”

    “既然决定了，那就先来试课吧！刚好我们钢琴老师到了。”前台小哥哥朝门口点点头：“这是林老师，我们琴行最好的钢琴老师！”

    “这么早就有学生了？”一袭杏色碎花连衣裙映入眼帘，叶聆弦从没见过有人能把这么土的花裙子穿得这样好看。

    “是你要学钢琴吗？”林老师微微颔首。

    “嗯，林老师好！”叶聆弦稍稍欠身，向老师行礼，声音清甜可人。

    “你好！试课在这边，跟我来吧。”

    “你之前有学过钢琴吗？”

    “没有，我就是心血来潮想学小提琴，但是刚刚那个小哥哥说小提琴太难不适合我，这才换成钢琴的。”叶聆弦老实交代，说完才发觉嘴上忘把门了，什么都往外说。

    “小提琴确实难了点，刚刚前台也跟我说了你的情况，这个年纪确实晚了点……，”林老师一边攀谈一边在钢琴上方翻找着什么：“教材……em……在这儿，那我们开始吧。”

    “其实钢琴上手非常简单，会看五线谱，再把指法练熟，就可以弹曲子了。首先，我们先学手型，五指分开，像握鸡蛋一样，肩部下沉，先右手轻轻搭在琴键上，拇指对应哆键，依次往下对应来咪发嗦啦西，指甲记得剪平……五线谱其实也很简单，先认哆，从下往上第二第三根线之间的空心圆圈就是全音哆，像这个在第二根线上比哆高半格的是来……然后是全音符、二分音符、四分音符……”

    林老师讲得很细致，叶聆弦认真听着，突然困意袭来，她忙用手捂住嘴，用力猛吸了一口气，装作要打喷嚏的样子，眉头微蹙，用力把那哈欠压下去。

    半小时的试课很快就结束了，爸爸连忙迎上来：“学得怎么样？老师还不错吧！”

    “还行吧！老师挺好，就学钢琴吧！”

    “你决定了就好，多少钱？”

    “试课五十，钢琴课一节一百，十节起售。”

    “先买十节课，有兴趣就继续学，练琴的话，我们家没钢琴怎么办？”

    “没关系，电子琴也是一样的。”

    “电子琴有的哇！”爸爸灵机一动：“跟你表弟借得了，反正他十级考完了，听说他考完那天发誓说这辈子再也不碰钢琴的。”

    事情的发展节奏远远超出叶聆弦的想象，她原本想过两天再准备练琴的事，谁承想行动派爸爸已经规划好一切，她只要安安心心上课就行。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