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啦！起床啦！该上课了！你不会忘了今天还有课吧？”妈妈一把掀开被子，只给叶聆弦膝盖以下留了一角。

    昨天，姑姑连夜送来那张预订下的电子琴，捎带表弟曾经用过的琴谱和空白五线谱本一道送来，说是送她的开学礼物，希望她不要成为第二个表弟。

    到手后，爸爸第一时间组装好琴架，她便迫不及待地坐下试弹，确实很接近钢琴的声音。她努力回忆白天试课的内容，一点点复刻，不知不觉已近深夜。

    妈妈的叫醒大法屡试不爽，叶聆弦酣睡梦中惊坐起，左手习惯性地在右臂上来回摩擦，右手一把抓起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凑到眼前：“完了完了完了！”“呲溜”下床。

    九点多的早晨比想象中宜人，今天的风比前几日张狂了些，强行吹化了积压一天的云层，太阳缘此得以倚云而升。

    叶聆弦坐在小电驴的后座上，下巴抵着爸爸坚实的后背：“爸爸，我好困啊！”一句话的功夫，便耗尽了她起床后努力攒下的所有精神，忍不住张大嘴巴又打了个哈欠。

    “那就靠在我背上再睡会儿吧！到了，我再把你叫醒。”

    “嗯。”说话间，眼皮已重得抬不起来，她在后座上稍稍挪了挪，让自己坐得舒服些，然后垂下头，换脑门儿靠在爸爸背上。

    耳边的风柔和了不少，不像刚出发时那样冷冽，过路的汽车体贴入微，竟没有任何一辆鸣笛，只剩下轮胎与柏油路面摩擦的“沙沙”声，小电驴行驶在树荫下，偶尔路过阳光时，连这“沙沙”的声音都变得温暖起来。

    叶聆弦按时报到，木制的教室门却没有为她敞开，她踮起脚尖，双手扒着门上的玻璃朝里头张望——林老师正对坐在身旁的小朋友说着什么——原来是还没下课。便在走廊来回踱步打发时间。

    “进来吧！”

    叶聆弦闻声而动，一个潇洒的转身，大步往前，却没看见对向而来的小朋友，和他扑了个满怀。

    “姐姐，对不起！”小朋友抱着琴谱，怯生生地朝眼前人鞠了一躬。

    第一次面对这么有礼貌的小朋友，叶聆弦有点手足无措，依样画葫芦，后退一步，也向对方鞠了一躬：“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看路，你没事吧？”偷偷抬眼观察他的神情，确认他没事。

    “姐姐，我没事……姐姐再见！”小朋友朝他摇摇手，火速转身跑开了。

    “进来吧，小叶。”

    没等叶聆弦坐稳，林老师便试探道：“指甲剪了吗？还有昨天教你的手型，回去有试着练习吗？”

    真可怕，叶聆弦心想。

    “练是练了，但是不知道自己练得对不对。”

    林老师狡黠一笑：“没关系，昨天只是试课，今天开始，才算是系统的学习。这节课我们主要练习指尖力量，你看好，像我这样，手指垂直于琴键快速按下，注意不要用手臂或手腕的力量，除了按键的手指，其他部位都处于放松状态。你试试看。”

    叶聆弦小心翼翼地把手摆上，从拇指到小指一一尝试，可明明和老师一样敲击琴键，却怎么也发不出老师那般沉稳的琴声。

    老师不厌其烦地带她一遍一遍练习，试图带她感受所谓的指尖力量。

    “诶！刚刚那一声有点意思了，你回忆一下刚刚的感觉，再试试！”林老师眼里闪过一丝惊喜。

    “对了对了！记住这个感觉，你回家以后就按这个感觉练习指尖力量，肯定事半功倍。接下来我们就可以学习练习曲了……”

    林老师不愧是琴行最好的老师，她的耐心程度远胜过学校的文化课老师们——虽然这可能与收入有关——短短一小时，从指尖力量到音符、节拍，事无巨细，全部梳理一遍，甚至在练习曲的每个音符下方标注了指法，叶聆弦只恨自己没带一支录音笔，只能靠仅有的记忆力不断在脑海中循环播放。

    “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儿，这几段练习曲练熟，如果不知道练习的效果，可以自己录一段音频，一边听一边打拍子，拍子能对上就说明没错。下堂课我会检查你的练习成果。”

    万万没想到，乐器课居然也有回家作业。

    叶聆弦抿了抿嘴唇，点点头，心里有些苦涩。

    回到家后，叶聆弦遵循老师的嘱咐，一遍又一遍地练习那些小曲子。只是五线谱的音符着实难认，音与音之间不过相差毫厘，一个眼花就看岔了，所以每弹一个音前，都不得不从“哆”开始数一遍。

    不过这样小小的困难怎么会难倒这么聪明的小叶呢？五线谱数不明白，阿拉伯数字总不会看错吧！

    “我真是个大聪明！”叶聆弦一脸得意，不一会儿练习曲的简谱就完成了，配上老师留下的指法，越练越快，已初具成效。便掏出手机开录，准备好好欣赏自己的杰作。

    而录音的效果却令人大跌眼镜，且不论音量大大小小，明显是指尖力量不均衡，光是旋律的连贯性就是个大问题，尤其是拇指穿过掌心的那段时间间隔，练习时感觉并不明显，呈现在录音中却是明明白白的一拍之差。

    叶聆弦不死心，前前后后又重新录了十几回，可是漏拍的问题依然严重。

    五个相连的琴键至少十余公分，要想演奏连贯，那么在小指敲下“嗦”键时，大指最慢必须移至“啦”键附近。

    想到这儿，叶聆弦有些退缩了——这样一双笨手，真的适合弹钢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