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太太那儿出来，周秉昆将国庆赶超带回了自己家。

    现在已经是七六年了，还有不到就要恢复高考了，依他们的基础，如果不趁着机会抢跑，在头两年考进去，再往后，等大家都捡起荒废的学业，再想考上就难了。

    所以他在新华书店买了些教学资料，想要提前复习。但稍微翻看后，凭借他题海求生的直觉，这些书应对考试并没什么大用。

    至于后世传的神乎其神的《数理化自学丛书》，周秉昆并没有在书店发现它的影子。

    最后还是在别人的指引下，在废品回收站淘到了全套书。

    一套十七册，两套花了他十三块……

    现在，他就将其中一套交给了国庆：“这可是好东西，我看你们一心向学才借给你们的。上这么久夜校了，吕川你们应该也认识，这些书你们仨可以一起学习，有不懂的互相讨论学习。”

    “只有一点，低调行事，别说这书是从我这儿借的。”

    国庆打包票：“你放心，我们肯定不惹麻烦。”

    ……

    送走他俩，周秉昆这才有空关心郑娟。

    周聪马上就要两周岁了，已经能迈着小短腿满屋子乱跑，拉屎撒尿也能知会大人，还能操着口齿不清话的跟大人进行鸡同鸭讲的对话，周母完全看顾的过来，郑娟也终于能轻松些了。

    这会儿她正在收拾屋子，为了迎接周父秉义他们回来，她将各处角落打扫了不止一遍。

    周秉昆从忍不住劝她：“别费劲儿了，他们一年到头都不回来，哪儿看得到这些。”

    “松开！”郑娟拍了拍他的手，“就是难得回来一次，才更要搞干净。”

    “走，难得小家伙不闹腾了，现在是咱俩的专属时光。”

    周秉昆不顾郑娟的反对，抱着她就要回卧室。

    “今天我身体不舒服。”

    周秉昆无语：“谈心而已，我是那么急色的人嘛……”

    业务员平时工作轻松，但到了这年关将至的时候，却比谁都忙碌。

    各个商店他都要一家家拜访，尤其是商店营业员，都得照顾到了，顾客要打谁家酱油，大部分情况下就是他们一句话的事儿，还有那些要给员工发福利的厂子，都得上门推销，等周秉昆跟他们熟络一遍，春节也就到了。

    腊月二十九，周父和周秉义夫妇前后脚到了家，同样是坐火车回来的，感受却天差地别。

    秉义和郝冬梅离得近，火车上站大半天也就到了，就是车上有些拥堵。

    周父可就苦了，从大西南赶到大东北，车上坐了四五天，下车时腿都是肿的。

    这次周父可没心情没骑啥自行车，是周秉昆蹬着三轮拉回来的。

    到家后，他也来不及关心自己的腿，扯着嗓子喊他大孙子，大嗓门吓得周聪不都敢露头。

    周父万分遗憾：“哎呦，就差了两天，没赶上聪聪的两岁生日。”

    周秉义不由分说把周父扶到炕上：“您那孙子有的是时间看，先躺着儿我给您按按腿，都肿成啥样了。”

    趴在炕头，大孙子在背上爬来爬去，周父看啥都顺眼，一个劲儿夸赞：“这房间宽敞就是好，起了炕也不挤，咱家人多了也完全住得下。”

    前两年，给郑娟砌了火炕后，周秉昆发现比起木板床来，还是炕好，索性给每个房间都通上烟道，砌了火炕。得益于屋子空间大，原来的床也没拆，想睡哪个都可以。

    周秉昆推门进来：“刚才听见有人夸我，这可老难得了……”

    周父还是不吝夸赞：“你弟弟这些年，把家里照顾的挺好，我在外面也能放心……对了秉昆，小蓉去哪儿了，怎么没见她？”

    “在蔡晓光那儿呢，离这儿不远，一会儿就回来。”

    秉义笑道：“她呀，就是安分不下来。”

    周母把他们带回来的行李都安置好，郑娟接过了厨房的活：“妈，外面交给我就行，您也去聊会儿，这么多年没见了。”

    “娟儿，那辛苦你一会儿。”

    周母乐颠颠的进了里屋，算下来，秉义出去都七年了，她想说的话一个箩筐都装不下。

    ……

    晚上，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秉义有些吃惊：“咋这么丰盛啊，还不到大年夜呢？”

    周秉昆把大骨头端上桌：“放心吧，明天也少不了你的。”

    跟商店打好关系虽然辛苦了些，但好处也是立竿见影的，除了那些有数的工业品，其他东西少些票证也能买，只要钱给够就行。

    几家商店走下来，家里再也不会缺粮了。

    周母关心地询问大儿媳妇儿：“家里没什么好东西，都是些家常菜，冬梅，还吃的惯吧？”

    秉义插话：“在那儿过年吃的可没这好，去年菜窖塌了，冻坏的萝卜土豆子，只要没发霉，一样得吃。”

    周母心疼道：“那可太艰苦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更得吃点儿好的。”

    郝冬梅反驳：“胡说什么呢，你说那都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对对对。”秉义改口，“现在冬梅成了妇女主任，把村里建设的可好了，欣欣向荣……”

    现在郝冬梅爸妈没事了，虽然还没复职，但也是迟早的事儿。

    没了身份背景的拖累，工作向来积极主动的郝冬梅毫无意外的当选了妇女主任，做出了很多成绩。

    一家人吃着饭，不可避免地扯到了结婚生孩子这事儿上。

    周母抱怨道：“蓉儿，你也是，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没个结果？”

    周蓉瞥了眼周秉昆，要不是他，自己早就追寻爱情去了，这会儿大概孩子都有了……

    她没有说话。

    蔡晓光的努力没白费，至少教会了她，这种场合下什么话不该说。

    因为冯化成的事儿，周母心中也有了芥蒂，见她不出声，也不好多说什么，便转头看向秉义：“你俩也得抓紧了，前后脚结的婚，聪聪都能打酱油了，你俩还没动静……”

    几个孩子里秉义离得最远，想关心都够不着，几年才能见一面，她着实心疼。

    周秉昆端着碗，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

    实在想不到，自己竟然能有这么一天，在父母口中作为成正面例子给别人当典型。

    这感觉，啧，真棒！

    “现在忙，各方面都不太方便……”秉义搪塞道。

    真实情况是，前些年冬天，郝冬梅在打水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井里，落下病根，以后都无法怀孕了……

    这个当然不能跟周父说，周父看得开郝冬梅的家庭背景，却未必能接受儿子无后。

    真瞒不住的时候，他恐怕也只能担下来，说自己受伤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