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周家人难得齐聚的晚会上，周志刚提出了回老家看看的意愿。

    周蓉首先积极响应，对父亲的决定强烈支持。

    对中外名著研究颇深的她，在很多作者身上都看到过“遥远的故乡”这一概念，她对此十分推崇。

    在她看来，走过大半生，还能回望一眼故乡，是莫大的幸运。

    当然，周蓉所理解的故乡，很显然和周父不同，并不是这片生养她的土地。

    否则她也不会几年才回家一趟。

    至于到底是哪，周秉昆倒是好奇的问了一句，结果周蓉回答的模棱两可，他只能听明白了大概，经过他简单粗暴的理解，把问题变得好理解了很多。

    他没理解错的话，周蓉的意思是，往后她埋哪儿，哪儿就是她的故乡……

    “晓得了……”

    周秉昆示意自己明白，别的不说，周蓉入土的时候，他一定多铲两锹土！

    秉义的支持就干脆利落的多，并表示一定要随性，只是他在时间安排上犯了难。

    他啥时候有时间，自己也拿不准……

    “哥和我也想去爷爷老家！”周秉昆的闺女不甘人后，立马出声为爷爷站台，并带上了周聪的宝贵一票。

    周志刚看向周秉昆，他清楚，秉义和周蓉再怎么支持，也很难真正陪他走一趟，他们毕竟身不由己，真正能跟他一起回去的，还得是秉昆。

    面对老父亲询问的眼神，除了点头，周秉昆好像也没别的选择。

    那就走一遭呗。

    他其实早有带着一家人出门观光的想法。

    世界这么大，不逛够一遍岂不是亏了？

    但在诸多顾虑下，没能成行。

    首先是交通，现在的道路情况毕竟比不了后世，老两口不一定受得了颠簸。

    而且现在没有尽心竭力的导航系统，更没有保姆级的旅游教程，万一出个差错，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更重要的是，现在的治安不太好，他可不打算跟传说中的车匪路霸打照面。

    出于这些方面考虑，周秉昆最终放弃了自己的游山玩水计划。

    不过，如果只是回老家看看，他倒是非常乐意。

    不着急的话，还可以等到孩子们暑假一起去，在这个网络没有普及的年代，他们获取的信息太匮乏了，多出去走走，的确能帮孩子开拓不少眼界，这可比费劲巴拉的跟他们解释有用多了。

    周志刚当然不着急，这本来就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能得到家人的认可他就很满足了，更别说能带着儿子孙子一起去。

    倒不如说，他很享受等待的乐趣。

    他可以边抽烟，边尽情畅想故乡经历了多少变化，哪些是意料之中的，哪些是出乎意料的，更有哪些数十年来没有半点变化。

    ……

    在周志刚的期盼下，这一天很快来临，他们一家子坐上火车，几经周转，来到了他记忆中的地方。

    这一路出乎意料的顺遂，只问了两次路，周志刚便对上了三十多年前的记忆。

    到了村里，他们先找到支书，说明了来意。

    对方对次十分惊诧，说起周志刚父亲，他们倒是有印象，但对周志刚，他却是半点都不知晓。

    也对，周志刚逃荒出去的时候，还是四十年代，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更别提还有灾荒，谁有共功夫记这些……

    后来周志刚回来奔丧的时候，也只跟村里人匆匆打了个照面，是个多年，更是记不得他这个过客。

    凭着记忆，村支书带着他们穿过几道田垄，越过一处麦厂，在一片齐人高的荒草前停了下来。

    他指着不远处排列的几颗松柏：“应该就是这儿，你们自己找找，我也不清楚是哪棵……”

    周秉昆踩断倒荒草，开辟了一条路出来，周志刚几经确认，最终停在了一片几乎于地面齐平的土包前。

    它是那样不起眼。

    如果不是矗立的松树做信标，要没有那几块儿歪歪斜斜的石块儿做注解，就连自家人也找不到这里。

    更别说走过的路人了，谁也不会将它跟坟茔联系起来。

    简单祭拜过坟茔，一家人看着周志刚蹲在那里，抽完了一根烟。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放下了千斤重担，心里突然轻快起来，话也不由自主变多了。

    回去的路上，周志刚指着每一块儿田、每一条路，都能说出它们曾经的模样，哪一条路是后来开辟的，哪一块儿田曾经是不长庄稼的荒地……

    那些解放前的事儿，村支书都听得连连惊奇，村里的老少爷们，更多谈论的是家长里短，的确很少讨论这些土地的故事。

    了了心愿，他们并没有在此多做停留，直接往回去了。

    不过，他们也没有直接回家，在周秉昆的带领下，他们过了吉春，来到了哈城。

    此时的哈城，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城市，比吉春发达的多，变化也比吉春大，趁着一家人组团外出，正好来这儿见识一番。

    集市上，面对琳琅满目的商品，郑娟没有像以前那样望而生畏，她现在书店经营的红火，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小富婆了。

    郑娟出手潇洒，给每个人都买了礼物。

    周秉昆则给她买了件鹅黄色毛衣，跟她很搭。

    或者说，人漂亮穿啥都合适。

    这次他们在这里呆了好几天，除了吃喝玩乐，周秉昆也多少做了些正事。

    在这些年经营下，他赚了不少钱，把养殖规模一扩再扩，已经有了很大规模，他准备先缓一缓，向其他行业进军。

    而纺织，无疑是很好的选择。

    它是当之无愧的经济支柱。

    哈城的四大工业支柱之一，就是纺织。

    他这回过来就抱有学习的心思，如果确实可行，他就要转变工作重心了。

    很快回到家，他把这些十日的见闻，汇通以前手机到的信息终于做下决定，几乎没怎么犹豫，他就做下了往后一段时间的规划。

    这就是先行一步的好处，有个下金蛋的母鸡，他可以有源源不断的资金。

    ……

    就在周秉昆在为自己的规划奋斗的时候，他突然接到了曲老太太的消息：老马同志住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