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曰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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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大梦非梦

    再次进入这个世界,梁九不停地在心中提醒自己,自己是梁九,而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仓。因为,在这个地方,总有一种莫名的情愫在干扰他的认知,仿佛稍有不慎,他和仓的主客意志就会颠倒,这使得他对此相当抵触和谨慎。

    而在看到仓母的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的意志都在和他对抗,甚至差点儿让仓的意志占据了主导!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妇女抽泣几声后,这才不舍地松开怀抱,转而拉着梁九朝一个祭司装束的佝偻老人跪拜起来,接着按着梁九的头让他和自己一起再拜。“感谢大祭司!感谢大祭司救了小仓一命!”

    梁九撇了一眼自己跪拜的老人,在仓的记忆中,这是部落里的神秘领导者之一——名为长墟,又叫长墟老人,和部落里还有另一位领导者,也就是大酋长戚山,共同管理着部落里大大小小几乎所有事务。

    因此,这个部落也叫墟山部落。

    “不用谢我,是司命大人仁慈。”大祭司手持木杖,语速很慢,一副让人担心下一秒会不会断气的样子,接着深邃的眸子不偏不倚地对上了梁九的眼睛。“司命大人说,这孩子有自己的命数。”

    “司命在上!司命仁慈!”妇女再次拜谢。

    大祭司没有理会妇女的感恩戴德,杵着自己的木杖转身离去了,他还有好多后续事务要主持呢。

    老人走后,梁九趁机打量周围,这里是一个露天的坝场,自己屁股下面是一张用干草和树皮编织成的简陋草席,而像这样的席位还有十六个,这一次,包括他在内一共有十一人转醒过来,其他没醒的则被连人带席一同打包抬走,丢进不远处事先挖好的坑洞中。

    场上还有一群围观的妇女,她们身着朴素,装束统一,一脸虔诚,嘴里嘀咕着“司命在上”之类的话。

    她们一视同仁,脸上不喜不悲,不管面对的是已回魂的人还是被裹席入坑的,全都为他们献上虔诚的祈福。

    从原主人的记忆里可以知道,她们是辅助祭司的仪仗队伍,看仓母的装束,她也是其中一员,如果不是因为儿子的原因,她也应该是那副看惯生死的表情。

    梁九不禁感慨,这个部落的人似乎把一切奇迹都归于造物主的怜悯,因此,在他们的认知中,造物主的回应绝对是存在的,但是却与他们无关,即便是最虔诚的祈祷也不敢奢求被回应,但他们必须永远虔诚。

    在原主人仓的记忆里,像这样的通灵仪式固定为每三天举行一次。

    部落里每天都会有人因为各种原因昏迷不醒,其中包括正常死亡、生病、昏厥甚至是白天瞌睡的人,他们被统称为迷失者。

    部落不会轻易判定他们为死亡,这里的人认为迷失是生和死之间的模糊状态,只要没有彻底死去,祭司就能将那些迷失者拉回现世。

    不过在这迷失的三天中,不会有人中途醒来,这些人要么在集体招魂仪式中活过来,皆大欢喜;要么被宣判死刑,裹席入坑。

    如果在某个三天中,部落里没有一人迷失,那就要在第四天举行悦神祭祀,对神灵感恩戴德一番。

    如果你认为这是认知落后导致的迷信那就错了。

    在地球,原始时代的祭司招魂可能是因为认知落后导致的,但是在这里,祭司似乎真的有沟通生死的力量,而且,这股力量似乎比地球某些古书上描写的更加简单和纯粹。

    不管迷失者在迷失前是什么样的状态,生病也好,残疾也罢,一旦成功回魂就会完全恢复如初。

    因此,部落里很多因战斗遗留或是野兽啃食落下残疾的人都会主动变成迷失者,搏一个恢复如初的机会。

    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在白天睡觉,因此,在这个地方,白天是不允许睡觉。

    当然,也不要天真地把它当成可以无限制刷状态的bug!这种事情想都不要想!

    成为迷失者也是有风险的,一不小心就会彻底迷失,变成死亡。用大祭司经常挂在口头的话说就是:被司命大人宠幸了。

    这个世界的规则似乎和地球上大不相同,与地球相比,这里就是刚刚出生的婴儿——稚嫩却浑然有力。

    这里就像是一个初创的世界,整个系统都是新的,司命只是这个系统下众多的规则之一,而且,自己的两种咒术也得之于这个世界,最主要的是,那两个咒术能在地球世界起作用。

    那么相反,地球上的规则在这个世界是不是一样合理?

    想到此处,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慨:司命以及类似的力量到底是自然规则的表现还是具体生命意志的神灵?

    梁九不敢细想,这是一件让旁观者头皮发麻、当地人却觉得习以为常的事,毕竟,一直处于这种规则下的生灵自然不会怀疑它的合理性。

    只缘身在此山中嘛。

    这时,仓母一声呼唤将梁九拉了回来,她告诉梁九,他们该回家了,他回过神,应了一声“好”,暂时将这些繁杂的思绪抛在一边。

    作为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熏陶的青年,梁九自认为接受能力还算不错,世界观的转化可以说是毫不拖泥带水。

    不过,他现在实力太差,认知也是相当匮乏,无论是对这个世界还是地球的探索都是在盲人摸象,所以,即便兴趣在大,对此也只好秉持着暂时敬而远之的态度。

    没走出几步路,梁九就撇见大祭司径直朝他的方向走来,老人似乎已经把自己的事务处理完了。

    “小仓,留步。”大祭司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还在远处时就叫住了梁九,然后步履蹒跚地走到跟前。

    “有什么事吗?祭司大人。”梁九学着部落里的人行礼的样子,恭敬问。

    “随我走一趟。”大祭司平静道。

    “祭司大人,仪式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您要带小仓去哪儿?”还没等梁九开口,仓母立即挡在梁九前面,恭敬地行上一礼先,随即露出关切的神色。

    “不是我找他,是先知找他。”大祭司目不遗光,虽然在回复仓母,眼睛却没挪移半分,依然平静地盯着梁九。

    “先知?”梁九一愣,这是一个在原主记忆里十分神秘的人物,这位大佬似乎不擅走动,名气很大却没什么人见过他的真容,即便是同住一个部落的他们也没见过。

    疑惑的不止有梁九,一听先知二字仓母的表情也复杂起来。

    毕竟暗下有传言说,部落里的先知不是人,是个相貌丑陋的怪物,之所以没多少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是因为见过他的人都成了他的食物,早已被其吞入腹中了,大酋长也只是看中了他的预知能力才将他圈养起来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放心好了,部落里不会豢养吃人的怪物,大酋长也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祭司督见仓母别扭的模样,这才将目光完全转移到仓母身上,面具下看不清表情,但语气中的鄙夷却不难体味。

    “这种谣言别再传了,部落没多少人,如果哪家莫名其妙少了人的话,瞒不住。”

    “我没有,我只是……”仓母眼神躲闪,连连否认,最后目光与身后的男孩交互在一起,眼里写满了不同意和不舍。

    “没事的,妈,没事!”梁九笑笑道:“先知大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找我的,再说了,祭司大人刚才可是救了我一命呢。”

    大祭司颇为意外地看了一眼少年,没想到他竟会向着自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