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九虽然不知道这位长墟老人和先知找他干嘛，但是，如果再这样僵持下去的话，他可不敢保证这个老头是个好脾气，不会对自己和仓母做些什么，毕竟他可是一个掌握了部分司命之力的人。

    而且，自己有定身和全知两咒在手，并非真正待宰的羔羊，真要遭到什么不测也有机会脱身。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觉得刚才老人的那番话确实没什么问题，以部落这种规模的人口数量来看，如果哪家莫名其妙少了人确实是藏不住，流言止于智者。

    “可是……！”仓母伸出手还想阻拦一二。

    大祭司起了烦心，直接绕过仓母，一把拉住梁九的手，将他拽到自己这边，并将身躯挡在仓母前面，横眉道：“最多一个猎时，我会把这孩子给你送回去！”

    “没事的，妈，在家等我。”梁九咧开嘴向仓母招招手。

    随即，他便跟在大祭司后面，十步三回头地消失在妇女的视线中。

    仓母还杵在原地发愣，心如刀绞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消失在视野尽头，默默祷念几句后，这才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只希望传言都是假的吧。

    ……

    “但凡多想一层，这种事都传不起来！”

    走出不远，大祭司突然用木杖猛杵地面，显然是气到了，接着啐了一口道：“呸！愚昧不堪！”

    “所以，祭司大人，先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梁九嘿嘿一笑，顺着话题问去，在他看来，面见这位大佬前打探打探情报是很有必要的。

    大祭司看了梁九一眼，语气稍稍缓和，说：“我、先知还有大酋长被称为巫或者神巫，我们先天或后天获得了一些沟通之力，这使我们可以与神明沟通，借用他们的力量。”

    “沟通之力？”

    梁九听到这个词时眼前一亮，他突然联想到他掌握的两种力量，说到底还是借了外力，就像大部分人只是会用手机却不知道手机的工作原理一样，因此，他觉得“沟通”二字描述得非常到位。

    “那你见过司命大人？他长什么样子？”

    “神明不可名状。”大祭司甩过脸去，露出一副虔诚的样子。

    那不就是没见过嘛！

    梁九心中暗暗嘀咕，随即换了个问题：“你能沟通司命大人，大酋长和先知呢？他们也能和神明沟通啰？”

    “我沟通的是司命之神，大酋长沟通的是战意之神，先知是我们中最特殊的存在，他沟通的是不可捉摸的命运。”大祭司突地停下脚步，饶有趣味地回头看了梁九一眼。

    梁九被盯得有些发虚，忍不住想要撇过头去，好在最终忍住了。

    大酋长收回目光，继续道：“每个合格的部落里都至少会有一个祭司和酋长，情况好一点儿的部落可能还会有岁师和牧官，我们虽然没有岁师和牧官，但是，我们部落却诞生了先知，而且是唯一的先知！”

    “要知道，即便在那些超级部落也没诞生过这等存在！在此之前，根本没人会在意自己的命运如何。”

    梁九附和笑笑：“那我们还真是幸运啊。”

    “幸运？呵呵，幸运还是不幸不是你我说了能算的。”大祭司摇摇头，心有所触，有些怅然若失，继续道：“我们本来只是众多小部落中的一个，很多部落都比我们强，比如南边一直对我们一直虎视眈眈的虎翼部落，他们有不止一个祭司和酋长，还有众多岁师和牧官，甚至其他什么奇怪的职业，人数也比我们只多不少，可是他们却屡屡攻克不下我们，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先知？”梁九脱口而出。

    “没错，正是得益于先知强大的预知之力，我们在战场上能最大程度利用我们手里的资源和力量，往往取得以弱胜强的效果。”大祭司点点头，越说越自豪，扬了扬手中的木杖，顿了顿，好像在描绘什么：“如果在狩猎和采集的时候，有先知指点的话，即便没有岁师和牧官，狩猎队也必定满载而归。”

    “厉害！”梁九点头夸了一句，接着有意无意地问：“先知这么厉害，为什么没什么人见过他啊？”

    大祭司一听这话，眼神一冷，情绪立马被勾动，停下脚步，半截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冷哼一声说：“你以为我们这些和神明沟通的都是什么人？高高在上、高人一等吗？呵！你可知，我们和神明沟通需要什么样的代价？”

    “代价？什么代价？”见大祭司那陡然上升的气势，梁九咽了咽口水，声音都压小了不少。

    大祭司眼睛眯成一条细缝，一言不发地盯着梁九，梁九这次识趣地撇开视线。

    老人看少年那局促的样子，发觉自己失了态，深深叹一口气，接着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似的，缓缓摘下了自己的面具，异常平静道：“看我的脸。”

    老人面具下的真容显露出来，梁九顿时盯得瞳孔地震，下意识后退半步，他只觉得胃里的酸浪翻涌得厉害。

    面具底下竟是一张半边白骨和半边皮肉糅合而成的脸！

    那不是瘦骨嶙峋者的皮包骨！而是真正不生血肉的半边朽骨！另外半边则是正常老者的皮肤，肌肤老皱生斑、毫无色泽。

    “任何事情都不会一直保持乐观的势头，乐极生悲，盛极转衰，这是众神默认的法则，无论什么都是这样。”大祭司语气转为缓和，却蕴含些许悲凉，继续说：“这就是沟通司命的代价，从第一次借用这股力量成为神巫的时候，我就没有回头路了。”

    梁九忍着不适，强撑着不挪开视线，大祭司半边骷颅脸眼睛的位置是黑幽深邃的空洞，空洞中心是一道刺射而出青绿光点，盯得梁九心中一阵发毛，直到大祭司重新带上面具，才让梁九有松口气的感觉。

    “这就是沟通神明的代价……？”梁九心绪翻涌，呢喃着，大祭司那朽败不堪的模样叫他唏嘘不已。

    若是让部落里的人看到，平日里神圣威严的祭司大人是这幅模样，他们将作何感想？难怪祭司要带着个面具。

    “对，一旦借用这股力量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任何人都是如此。”大祭司眯起眼睛笑了笑。“戚山，也就是你们的酋长大人，他长期在战意的影响下会逐渐变得冷漠嗜血且狂躁好战。”

    “因此，每当他觉得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都会主动变成迷失者，这个时候我就会催动司命的力量将他拉回现世，让他的状态恢复如初。”

    “酋长大人就不怕彻底迷失吗？”梁九疑惑问，据他所知，大祭司并不能百分百唤醒迷失者。

    “呵呵，这倒没有发生过，可能侍奉过他神的巫入不了司命大人的眼吧。”大祭司无奈摆摆手，收敛笑意，露出正色道：“比起彻底迷失，他更怕对自己保护的族人挥刀吧。”

    梁九沉默片刻，口中喃喃：“他是个英雄。”

    “那是当然！”大祭司好不谦虚地肯定道，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先知就没这么幸运了，就算是我的能力也不起作用。”

    “先知大人的代价很大吗？”梁九眉间一紧，一副认真的样子。

    “先知啊，他算是众多神巫中付出代价最大的一个了。”大祭司感叹道，脸上满是悲凉，摇摇头继续说：“他通晓一切却不能随意说出来，每泄露一次天机都会招致一重厄劫，九次后便会被塑造成九劫厄身，从此以后，厄劫便具有感染性，此行不可逆转。”

    “厄劫？这玩意儿会让人厄运缠身？”

    “如果只是厄运缠身倒好了，最主要的，是它具有感染性啊，除了我们这些神巫不受影响外，一旦寻常人被这玩意儿缠上，很快就会一传十，十传百，传遍整个部落，为了避免拖累部落其他人，他主动将自己与世隔绝开，遮蔽自身六识五感，只在将发生重大事情的时候才醒来。”

    大祭司摇摇头，一阵唏嘘，眼里尽是心疼：“他连灵魂都不归司命管了，可怜啊，想死都死不掉，所以只能拖着厄运之体隔离在外。”

    梁九跟着一阵唏嘘，随即小心试探问：“代价这么大，就不能主动掌握这股力量，自己成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