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暂时还没发现。”梁九笑笑，半开玩笑的说：“非要说有的话，流血算吗？”

    “流血？”老人没听出少年说笑的语气，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随即疑问：“是血流不止的那种？”

    “不，大概也就一拇指的量吧。”梁九晃了晃自己的拇指比划着。

    “哎呀，你别逗阿叔了。”老人还在疑惑时，泠突然发出一声嗔怪，抱住老人的胳膊解释道：“我咬了他一口，用他血来压制厄劫，他说的流血就是这个意思。”

    听了女孩的解释后，大祭司顿时拉下脸来，手里抓着木杖捏得更紧了，虽然面具下看不出表情，但这股不言的情绪却不难体会。

    亏我还关心你呢！你他么耍我？

    “这个……我刚才开玩笑的，多谢祭司大人的关心，嘿嘿。”梁九挠挠头，察觉到老人异样的情绪波动后立马识趣地转移话题：“对了，我既然成了神巫，是不是也得有个称号啊？就像你们叫先知、叫祭司一样。”

    “进入神之领域的第一个巫享有命名权，也就是说，你认为自己是什么就是什么。”泠放开老人的手，走向少年。

    “我认为是什么就是什么？”梁九低吟着复述了一遍，似乎在思考。

    他低头看路，以对面一块突出来的粗石为踏板，跨过山洞前的小溪沟，女孩紧跟其后，一步三蹦，任凭自由的心驱使双脚，一步跨越后超过了梁九，对他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随即毫不停留地继续向前，好像前方的新鲜事物对她才是最重要的。

    “话虽如此，但也别偏离得太严重了，这个称号也是我们的职位，它最起码得是一个符合自己能力的描述。”大祭司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同时不紧不慢地提醒道。

    少女在一处停下，满怀稀奇地拨弄着野花野草，随手摘下路旁的灌木叶，放一会儿在嘴里含着，太苦就漱漱舌头，重新弹回灌木丛，然后寻找下一个目标。

    梁九点点头，忽的眼里有光，停下脚步：“唉！有了！”

    “是什么？”泠好奇回过头，手里还捻捏着不知名的花。

    梁九换了一副泰然正经的样子：“智者。”

    “智者？”女孩满脸问号。

    大祭司挑眉：“你的能力和智慧有关？”

    “一个陈述用的称呼而已，没必要那么严谨，智慧、知识或者叫学习能力都可以，它们都可以表达这个力量的一部分，虽然都无法做到准确描述。”梁九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半蹲路边正拨花弄叶的女孩一眼，随即对老人呵呵一笑，继续一本正经道：“而且，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力量能多大程度上影响我们，能对我们现在的生活产生多大的改变。”

    “是嘛？”大祭司意味深长地看了少年一眼，很快收回目光：“那我拭目以待吧。”

    “那你侍奉的神明的名号呢？是什么？”少女站起身傲娇地叉腰问，见少年没开口，随即提议道：“要不叫智慧之神吧！”

    “智慧……之神？”梁九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这名号也太……怎么说呢，也不是老土，原始人审美都这么直白的吗？

    “怎么？不行？”

    “神明的名号是我们人来取的吗？我以为是神亲自告诉世人的呢。”少年含糊其辞道，没有直接否定或肯定，而是转移话题。

    大祭司卷了卷袍袖，肃穆地点点头：“神明不可名状、不可言说，所以并不会在意人类如何看待和理解他们，他们所有的形象都是通过他们的侍巫来传播的，我们就是他们在人间的代理者。”

    所以，真的没人见过神明的真面目吗？梁九暗暗挑眉，自顾自琢磨着什么。

    “那你自己想一个啰！”见少年不怎么中意自己的提议，泠随口督了一嘴，与此同时拢了拢头发，把手中的花别在发间，朝少年有意无意地冒出一句不相关的话来：“好看吗？”

    “哎？什么？”梁九愣了一下。

    “我说，好看吗？”女孩语速放慢了些，又问一遍，那张青春的俏脸凑近了些。

    回过头，少年的眼神顿时与上女孩盈盈的眼波交合在一起，就在这时，一只一闪一闪发着亮光的小虫从两人中间飞过，少年回过神，他发现自己心跳的起伏越来越快，下意识要撇过头，撇到一半又回转过来，木讷道：“好……好看。”

    见少年那后知后觉的模样，女孩忍不住轻轻噗嗤一声，很快收住表情，寻找刚才从她眼前飞过的发光小虫去了，幸运地，她在一步外的草叶上发现了它。

    女孩又蹲下身去，挑逗这只小飞虫，问：“那你想好了？”

    “想好……什么？”少年脸色泛红，青涩且疑惑，他不知道女孩在和虫子说话还是在和他说话，于是目光不自觉地移落在趴在女孩指间的小虫身上。

    小虫的尾巴一闪一闪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落在人手里一样，有点像地球的萤火虫，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只有尾巴会发光这一特征很像外，它们的长相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神明的名号啊！”女孩回过头。

    少年顿时恍然大悟，悻悻道：“哦！这个啊，早想好了。”

    “是什么？”女孩一脸期待。

    少年四下看了看，随即移步到女孩对面的位置也蹲了下去，神秘兮兮道：“帝囚！”

    帝囚即地球，梁九用的是地球那边家乡的发音念出来的，他觉得，既然是把地球假想成神之领域，那就用地球的谐音来给神明命名好了，反正神也不在乎，地球也不在乎。

    “帝……囚？”女孩学着少年的口型念了出来，疑惑问：“这个发音好奇怪，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你就当是神之领域中的古怪呢喃吧，特殊含义我也说不上来。”梁九耸耸肩，搪塞过去，随即将话题切到少女手中的萤火虫身上：“这是什么？有名字吗？”

    “萤尾呀！它们是晚上才会出现的小东西，可好玩啦！你不知道吗？”少女语气异常欢快道。

    “我当然知道！我不是问它们，我是问它，它有没有名字？”梁九淡定地指了指少女趴在少女手指上的小虫，继续道：“它们叫萤尾，就像我们被称为人类一样，如果我问你‘你叫什么’，难道你得回答我说‘我是人’吗？”

    女孩错愕地楞了一会儿，露出思索状，旋即点点头，似乎真有几分道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兀地响起：“一只小虫子还想和人一样？”

    大祭司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两人身后，斜着眼瞪了梁九一眼，语气鄙夷。

    “万物有灵啊，我的领导。”梁九回过头，淡淡打趣了一句，转头看着女孩继续说道：“你不觉得吗？人是一种非常灵性的生命。”

    “哦？怎么说？”

    “我们开心时，会觉得天高地阔，风清气爽；不开心时，就是天阴地暗，暮气垂垂，仿佛自然中的一切意象都在迎合我们，不是吗？”少年笑笑，站了起来，目光掠过少女，看向她身后那片弥漫成同色的远天斜阳，继续说：“这只萤尾于黑夜中拖着一尾光亮前行，是不是像极了默默发光、向往自由的你？你现在刚重获新生，这萤尾就来找你，难道不是自然的灵性在向你祝贺吗？”

    女孩一愣，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张了张嘴又合上，看向少年的眼神中多了某种奇异的感觉。

    少年目光重新落回女孩身上，像女孩问他那样问：“想好了吗？”

    “什么？”

    “它的名字啊。”

    女孩摇了摇头。

    听了少年的话，她觉得自己确实很有必要认真对待，给它起一个最深刻的名字，于是问道：“世间最自由的是什么？”

    “是风，也是你。”少年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接着转过身，张开五指感受风在指间旋绕的感觉，又道：“世界最自由的是风，你的名字，泠，就是世间最自由的风。”

    听到少年的回答，女孩心中一阵触动，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下意识抬起眼睑，少年的形象在暮光的映衬下竟有些熠熠生辉。

    大祭司全程默不作声，黑着一张老脸，将一切看在眼里，因为没有合适的理由，所以即便是手中的木杖捏出印子了也没有干涉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