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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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上路

    “都给老子滚起来!”

    黑暗的地牢中传出了一声痛哼,一只穿着靴子的大脚狠狠地踢在了门边酣睡黑影的小腹上,引起了一阵的干呕声。

    一道庞大的身影缓缓收回了伸出去的脚,身后两名静静站立的侍从迅速地上前跪下,用袖子使劲地擦拭着身前两双硕大的靴子。庞大的身影拍了拍身上被撑圆的官袍,从腰间取下了一根黑色的长鞭子随后狠狠的抽在了一旁的青砖墙面上。

    只听得一声炸响,在那原本平整的墙面上突兀的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小坑。

    “不想吃鞭子的就赶紧起来跟着本官。”

    “是,是!”一名瘦高的少年连忙应道,一边快速地走上前去躬身,一双手平摊着高高平举过头顶。

    肥硕官员咧嘴笑了笑,鼓动鼓动喉咙,朝着那双手掌啐了一口唾沫而后回头将鞭子交给了其中一位侍从,当先一步朝着牢门外走去。

    秦桓默默从墙边站了起来,顺手拉起一旁同样被惊醒的九黎跟在了一众还惊魂未定的孩子身后随着那肥硕官员走去。

    吱呀一声,外界的光线刺得一众小孩几乎睁不开眼,耳边传来了喧嚣杂乱的声音,一些还未睡醒许久未曾来过外界的孩子当场痛苦的捂着耳朵蹲在了地上。

    秦桓眯着眼,双手紧紧地捂住了九黎的耳朵,阿黎的耳朵由于小时候的那场高烧变得异常敏感,再加上长时间待在寂静的地牢之中,说不定会因为这外界的刺激直接变成聋子。

    那肥硕的官员挺着肚子,在十几个侍从的搀扶下艰难地坐进了一辆马车之中,而后又差遣了几人向着这群孩子走来。

    “快点上去!”一名侍从指了指一旁满载着稻草的篷车,不耐烦地催促道。直至所有人都挤上了篷车后,他才快步向着前方的马车走去,在车厢旁的黑色布帘边恭敬地说了些什么,半晌才回来说道“都听好了,此次你们应该感到荣幸,咱们大齐的皇上亲自下旨,宣布在压岁祭典期间大赦天下,免除所有奴隶,为了感谢陛下大恩,你等此次将随同前面马车中本次祭典的大祭祀,曹颐寿曹大人一同前往雪峰山脉参加祭祀典礼。”

    “听明白了吗?”侍从冷冷地说道,随后也不管这群孩子是否听清,径直翻身骑上了篷车前的马匹。双手牵动缰绳,暴喝了一声“驾!”带领篷车向着前方开始驶离的马车追去。

    十几个孩子在篷车上围坐成一圈,在经历了十几小时的沉默后,一些孩子开始回过神来意识到了方才侍卫说的话。

    他们能回去了?不是奴隶了?

    几个年纪小的当场痛哭起来,他们想他们的爹娘,即使有些是被亲手卖掉的,但是终归是孩子心性,一听到回家之类的字眼便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秦桓安静地端坐在一旁,此时还未驶离闹市区域,九黎还躲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他默默观察着这些个神态各异的小孩子,心中摇了摇头,为其感到可悲的同时自己心中也是一阵思索“压岁祭典吗,压岁在这方世界似乎是代表着飞升,安宁,还有祝福。还有这所谓一同观摩祭典的话语也不过只是个让些个小孩子安分下来少点麻烦的话术罢了。”

    少年轻轻安抚着怀中不断颤抖的丫头,眼神也与身周同龄人一般开始打量起了四周。他也没有来到过距离那座地牢如此之远的地方。

    此时正是临近祭典,街上四处张灯结彩,叫卖声不绝于耳。许多青楼层层挂起了红色的锦团,不断有老鸨在门前张罗着路过的客人,一位位身姿妖娆,娇媚如花的女子冲着来往人群巧笑嫣然,花枝招展,商贩马车络绎不绝,许多书生摸样的年轻人聚会作诗,对着天下大势张扬地发表着高谈阔论,时不时还偷瞄一眼不远处青楼上一个个珠圆玉润的姑娘。

    秦桓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生死未卜的旅途让他产生了与这片繁华景象的割裂感,虽说这一切对他这样穿越而来的灵魂来说有巨大的吸引力,但是路过人群好像将他们视作物件的眼神和一些对着车队下跪磕拜的百姓让他内心里的紧张也逐步地扩大。

    压岁大典将会在两日后开展,那么作为祭品的他们必然会在明日到达雪峰山脉附近,据说从此处开始再北行两百里就能到达雪峰山脉外围,可是目前车队仍在这座名叫定北城的北方城池之中,依照目前的速度来看应当是来不及的,但是也不能以原先世界的标准来推断,毕竟是国君陛下钦点的祭祀程序,怎么说也不至于会误判出行时辰不是?

    “姓秦的,姓秦的?”秦桓的思绪被拉回了现实,他疑惑地转头看了看一旁的瘦高个少年一眼,不做回应。

    那瘦高个少年龇了龇牙说道“别给我装死,我之前告诉过你的事你考虑好了吗?”

    秦桓扫了他一眼,这名叫黄宝才的小子在一个月前找他问过一个问题

    “喂姓秦的,你想活命吗?”秦桓只当他发神经,这小子在地牢里是典型的两面三刀,可不算什么好东西。

    现在看来这小子说不定也不是个什么简单的货色,现在他倒是挺好奇这小子到底想说什么。

    秦桓微微颔首道“你说。”

    黄宝才咧嘴一笑,表情认真地说道“接下来的事只能你知我知,万万不可传与第三人。”说着他的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秦桓。瘦高的身子向前探了探,贴近在秦桓耳边悄悄说道。

    “其实啊,这次观典明面上是咱们一同前去观摩,实际上却是要我们所有人去自相残杀,最后留下最合适的的一个。”黄宝才悄悄地向着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在意他俩这边的情况后这才放心地吐出了那几个字。

    “祭品,咱们都是祭品,是皇帝为了沟通天上那些玩意而准备的祭品。”

    秦恒一时间愣了愣,这小子还真有点东西,他原以为这家伙最多透露出来的也不过是平日侍卫们悄悄议论的祭品二字,没成想真有意外收获啊。

    “我有一个机会给你,我呢后边其实有些贵人,假使你能帮我活到祭祀大礼的后半程,他们便有机会能够帮我离开这里,而你嘛则可以作为仆人的身份随我一同离开,我知道你不放心那个小女娃,放心吧,这小丫头一定不会死在里面的,具体原因我不好说出口,但我又有什么理由骗你呢?”

    这小子却是鸡贼,有后路还不放心,还想多做一手准备保命,看准了他这个平日交际不多却是在地牢下打架最狠的那一个,找他这样的保镖确实是最上行的策略。

    秦桓略微沉吟,开口道“我会考虑一下的。”

    黄宝才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如果考虑清楚了,到地方后你先向东走四百米,我向南走,咱俩在东南方五百米的方向汇合,记得学几声鸟叫”

    秦桓没有过问怎么分辨暗号的问题,想必这家伙一定有自己的办法。他缓缓闭上了双眼,念头沉入了心湖之中,再次打起了那朵紫色西蓝花的主意,心湖中的秦桓凝视着眼前的紫色云彩,一双手在这云彩上来回揉搓拉伸,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盘这朵西蓝花就成为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这朵西蓝花的手感很好,软绵绵的跟棉花一样但又怎样都不会变形,不多时他又开始对着这玩意发愁起来“我警告你丫的可别真的只是个吉祥物啊。”秦桓恶狠狠说道。

    定北城,一座带有传奇色彩的北境雄城,它曾被北境蛮子神化成了不可跨越的城池,永恒不破的凛冬之城。即使是在大齐一统北境,这座巨城也不再具有军事作用,逐渐演化成了一座纪念之城。而在这座巨城以北,是一片无尽的冰湖。此时在这冰湖中心,一条车队正在缓缓地前进。

    “还,还有多久啊?”一名骑在马上的侍卫紧了紧身上衣物,哆嗦着向着身边的同伴问道。

    “我也不清楚,但按照大祭司他们说的话,前方不远处应该有一队人来接咱们才是怎么现在都没看见影子。”另一位侍卫抖了抖身上的雪花。

    在这二人身后的篷车上,十几个孩子全部缩进了车棚内的稻草中。

    越是靠近雪峰山脉天气就越是变得酷寒起来,来自极北苦寒之地的冷冽劲风如同刀子一般刮在马匹就

    不少人开始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咒骂起了这该死的天气。

    此时,几位侍从面色一变齐齐翻身下马,眼神紧盯着车队的正前方,双手虚按腰间长刀。

    只见此时那冰面之上传来了细微的震动之音,一些碎屑在冰面上微弱的跳动。而随着远方那小黑点不断的放大,冰面的震动也愈加剧烈,一些小碎冰甚至被震得离地飞起至少有五厘米以上。

    随着远处黑点愈加放大,马车下的侍卫也松了口气的收起了警惕。

    只见一队身披银色战甲的骑兵随着一杆写着齐字的黑色染血战旗出现在了视野里,许多马蹄声混合在一起,如同雷鸣一般排山倒海的向着他们涌来,压得人似乎要喘不过气来,而后又在离他们不过四丈的地方停下。

    为首的一名骑兵驾马上前,在马车前停下,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身上还泛着未完全散去的血色兵煞,冲着面前的车驾抱拳沉声说道“末将乃定北城屯骑校尉熊翱,奉陛下之命前来护送司马大人的车队安全。”

    “熊校尉你与本官同为陛下的七品臣子,不必如此客气。”黑色的窗帘被一只大手拉开,司马乐山胖乎乎的圆脸探出了车窗,对着熊校尉拱了拱手,身子却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

    “既然熊校尉已经到了,那就事不宜迟速速上路吧。”司马乐山随手放下了车帘,后脑枕在了车内的软香软香玉榻上,闭上了眼睛吩咐到。

    “你这家伙竟敢摆出这般架子跟校尉大人说话!”站在熊翱身旁的银甲小将怒不可遏地上前一步,质问道。

    熊翱缓缓站起身子,侧头皱眉对着这小将喝了一声“尉迟继良!”

    银甲小将不甘地说道“可是,校尉.....”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后话就被熊翱果断地打断了。

    “够了!启程吧。”熊翱对着他摇了摇头,转身牵马向着车队前方的兵阵大步走去,龙行虎步之间,胡茬上布满的冰碴子不断掉落在地上。

    “驾!”

    复姓尉迟的银甲小将咬了咬牙,不甘心地暴喝一声向着前方的熊翱驾马追去。

    每年临近压岁祭典,朝廷都会先派发雪峰山脉附近驻扎的边军处理好附近的危胁,而他们这一支身负清道的职责外更是被下令全权护送祭祀队伍的北城驻军早早便已全速赶至这片接应地点,足足等待了这胖子五日有余,而在看到这慢悠悠卡着点赶路的胖子以如此居高临下的姿态对应他百般尊敬的熊校尉后,几日来积蓄的怨气更是难以压制。说到底这胖子大祭司的职位还不是因为他有个二品大官老爹这才混到的,不然这司马小子何德何能能与他们这些数十年一日驻守北方雪原的边军将士相提并论。

    “全军接令!结阵!”

    熊翱暴喝一声,双手覆盖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接过身旁旗手手中那杆黑色战旗猛然一抖,杆上旗帜随风猎猎作响。

    “诺!”一众将士噌地拔出来腰间长刀平举与眉心齐高,接着一刀划过掌心,鲜血顺着寒光凛凛的刀身并未下坠,而是丝丝缕缕地向着军阵最前方熊翱手中的那杆战旗汇去,旗上那大大的齐字仿佛要红得溢出血来。

    阵阵血雾从战旗上飘散开来,仿佛实质般笼罩在了所有人身周。秦桓只觉得的满天风雪突然像是消失了一般,全身的血液开始升温。他细细的观察了一番这红色雾气,外界的风雪在临近身周这血雾后便被蒸发化作一阵阵白烟,应当是温度不低,可内里包裹的人却丝毫感受不到高温的炙烤,只觉阵阵暖流在全身回荡,一身精力仿佛在这血雾的加持下变得无穷无尽一般。

    他若有所思,这就是超凡的力量吗,而此时一旁的黄宝才则是啧啧称奇道。

    “啧啧,这般浓郁的兵煞之气结成的战阵可真是少有,这位熊校尉练兵是一把好手啊。”

    秦桓沉吟片刻向他问道“何出此言?”

    黄宝才诧异地看了看他,这小子对兵煞感兴趣?碍于他俩才达成了协议,黄宝才不介意多卖他几个面子,旋即答道。

    “咱们大齐境内士卒军队多以军阵御敌,军阵的强弱乃是由集结整支军队血气形成的兵煞之气决定,而将领与士兵之间的契合度越强兵煞也就越强,寻常的军阵只能将这兵煞凝聚至整支军队四周,而这位熊姓校尉的队伍人数虽然不多,但却可以将煞气精准地分布于每一个人四周,足可见其练兵手段之了得”。

    秦桓恍然,不再开口,转而闭上双眼盘坐在地,感应起了后背上那道老董留下的图腾,黄宝才也不再多言,直接躺着打了哈欠,有兵煞护体,真的很适合睡觉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