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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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初见,亦或重逢

    “我会回来的,你等我,不许你忘了我!”说话的人一身红衣,已经分不清那是衣裳本来的颜色,还是她的鲜血。她就这样站着,漠然地笑着,微风吹过她的发丝,似乎只要一用力她就倒下了。她手中紧紧握着的玉萧现已是裂纹斑斑,与玉碎就是咫尺相隔。

    “你给我回来,我不准你再向前!”少年撕心裂肺地喊着,他想要冲过去,想要把她护在身后,这是他当时唯一的想法,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

    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看着她被法术反噬,看着她以血祭萧,看着她倒下。待他终于冲破了束缚,想要冲上前时,却被人从身后打晕……

    这已经是白榆第几次做这个梦了,他记不清了。似乎从他失忆以来,就一直重复着。而如今,他正在一片深山中,带着他仅剩的12名随从,躲避着仇敌的追击。其实,胜负早已分明;被抓,只是时间问题。但有时希望就是那么的顽强,即便是只剩下火苗一般的微光,也倔强着不愿熄灭,不愿从此只剩下漆黑一片。“前面有光,好像有间屋子。我们先去避一避,也好想想对策。”阑杼一手扶着白榆,一边指挥手下先去探探是否安全。

    不久,手下来报,说是屋主像刚离开不久,蜡烛还在燃着。这时也顾不得考虑擅闯民宅是否得当的问题了。雨下得这么大,再这么耗下去,只怕没被仇敌杀死,也被这泥石流活埋了。当下,阑杼带着负伤的白榆以及那一群随从赶往小屋。

    一进门,还没来得及坐下,他就吩咐几个手下在屋里寻找是否有绑带和药物。“这什么破屋子啊,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一名手下不耐烦地说道,手还不停地摆弄那些个稀奇玩意儿。

    “阁下非请擅入,我还未曾追究,倒是先嫌弃起我的屋子来了。”隔着门,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她带着一种慵懒的气息,半分玩笑,半分好奇地审视着众人。

    “下属口无遮拦,还望姑娘不要在意。擅闯姑娘住所,实属无奈之举,还望姑娘能收容我等一晚,躲避暴雨。”白榆说道。其实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几乎是以为自己重回了梦境,一切都是这样的相似。同样的红衣,同样的玉箫,同样的热切与无奈。

    “我这人爱清净,又记仇,各位还是早些离开吧。”说着便朝楼上走去。在她的眼里,这些人的生命就如同蝼蚁一般,实在是懒得费心。除了说话的那名男子,身上有一些说不出的熟悉感,但也只是隐隐约约,没有强烈到说服她留下他们。

    “你是怎么说话的,就你这破地方,我家少主肯在这暂避一晚,都是给你面子了。别不知好歹,也不看看自己的处境。”那名手下看自家少主被拒绝,没好气地说道。

    “哦?这倒是有趣了,那依你看,我现在的处境是怎样呢?”红衣女子半倚在木梯扶栏上,有意无意的摆弄着自己的发丝,嘴角微微含笑,看着他说道。

    “你一介女流,若是我们想要强行在这住下,你又能怎样?”那手下直视着她说道。

    “这样呢?”她说着便把刚还别在头发上发簪刺入了那人的喉咙。那发簪直直地刺穿了他,后定在了他身后的门板上。屋里一瞬间没了任何声音,只有那鲜血顺着发簪流下的“滴答”声。

    “这样的发簪我还有不少,应该是够你们每人一个,还有谁想要试试吗?”明明是威胁的话语,那女子说起来却是媚到了骨子里,像是情话一般。

    那一群手下当下都慌了神,就连平日里一向镇静的阑杼也渐渐紧张起来,摸不清那女子的来历。可从那簪子的力度,以及其速度之快,可见施簪者功力的深厚。

    “姑娘刚才之举足以证明姑娘的实力,自然是不惧于我等。但若我有姑娘感兴趣的物件,不知是否可以当作是暂住一宿的补偿?”白榆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到门边,取下簪子。

    “你不会有我想要的东西。那只簪子就当是大家相识一场,你若是喜欢,便送你了。”红衣女子看着他,眼中似有冰霜。

    刚才只是匆匆一瞥并没有细看,而如今直视着他,却发现他是异常的熟悉,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似乎是她最后的自我保护,一个声音告诉她,不要想起,不要想起,千万不要再经历一次。

    她很少会对人类男子感兴趣,更别提是如此强烈的情感。总觉得与他并不是第一次相见,但自己并没有下过山,怎么会和人类有牵扯呢?现在的她竟有点害怕,怕自己稍一松懈,就会被人窥探了心事。

    “若是在下没有猜错,姑娘所佩戴的玉箫应是残缺了一片。”白榆望着她,看着她抓着扶栏的手一瞬间捏紧,便已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但她却收敛了情绪,抬眉看着他,“你真的很有趣。既然你已经猜到了玉箫的秘密,那么也应该知道我的身份了吧。”

    “姑娘是魅,而那玉箫便是你的法器。只可惜它缺了一角,现在也只能作为装饰了。”他看着她,那眼神太过熟悉,不经意间,她的眼角有一滴泪滑落,就像那不知所踪的碎片一样,落在地上就消失了。她是怎么了,突然感觉心好痛,也许他真的知道碎片的下落,又或许他与自己记不起的那三年有关。

    “我要的东西,我会自己找,不需要旁人。”她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一个人赏月,一个人品茶,一个人无休无止的活着,所以她不需要任何人。无论那碎片意味着什么,她都会自己找到答案。“更何况你已经给了我一个线索,不是吗?”

    他笑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没有那么容易说服。“杀我,姑娘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莫说我,就是我们全部人加起来也不会是姑娘的对手。但你忘了一件事,我现在已经是无路可退了,若是我落入仇家之手,只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而那碎片也就永远石沉大海了。若是姑娘想要现在从我这里逼问出碎片的下落,只怕也是希望渺茫,毕竟这是我唯一的筹码,唯一的生路,我断不会轻易说出它的下落。”他看着她,看着她如墨的长发披到了腰间,看着她鲜艳如血的红唇轻启,看着她,似乎这样,所有的疑问都会有解答。

    “白家少主,我们又见面了,这么多年,还记得我的声音吗?”门外的声响打断了屋内的对话。

    “救我们,我就给你想要的答案。”白榆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压低了声说,”

    这不是一场交易,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希望姑娘慎重思考。”

    “这也是你唯一的机会,不是吗?其实,那碎片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而我也没有那么想要知道这个秘密。”她将唇贴在他的耳边,缓缓说道。而后是妩媚一笑,走到了门前。打开门,一股冷风吹入,连带着人心也吹冷了。

    “你要的人在这,但我不打算交,怎么办呢。”她冷冷地说着,雨水打着她的面孔,她的发丝。那红衣染上了雨水,颜色更深一层,越发像血。

    白榆就那样定定的注视着她,真的是猜不透她的心思。但现在也没时间想这么多了,一旦被抓,别说是他,所有与他有关的人都难逃一死。

    “姑娘好大的口气,一句不想交就想打发我等离开吗?”南宫微手持弓箭,眼中满是杀气。

    那红衣女子显然是没了耐心,只见她晃了晃手镯,周围的石子就都漂浮了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就齐齐射向了他们。不一会功夫,南宫大半的人手伤的伤,死的死,局势瞬间就被扭转了。

    “现在还觉得我的口气大吗,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是否要将人留下?”明明是个问句,却是带着不容拒绝的语调。

    南宫看着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手下,也有所慌神。在进山之前,军师巫马就曾警告过他,“山中似有不俗之物”,但当时他只是急于报仇,他等了这么多年,他又还有多少年可以等,这个机会绝不可以放弃。只是现在,只要有这个女子在,就算他有再多的人,都是无济于事的,难道就要这么放他走吗?

    “不知姑娘与白榆是什么关系,为何要不顾安危救他?”他看着那女子,不甘心就这么放弃。

    “那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呢,追了这么远也要杀他,死了那么多手下也要取他性命?”红衣女子反问道,把玩着那还在泠泠作响的镯子。

    “杀妻之仇,不可不报。”

    “这么严重啊,那可怎么办呢?我真应该将他交给你,可惜啊,你的妻又与我何干呢?”说着便转身向门内走去,“今天,你带不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