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卖唱的丑姑娘
“噢——”
被老常鞭索抽中之人,立刻倒地翻滚,痛苦大叫,“姨娘个纂儿……”
这时候音乐家和巫师也已经窜出房门,听见了这声叫喊,不禁吃了一惊,抬头望去——果然,那个被老常抽倒的人,正是土行龙。
老常也已经察觉自己搞错了,定睛看去,可不是嘛,闯进院里的人,都穿着黑袍,原来都是郜家的侍仆。
“糟糕,”
老常咕哝一声,赶紧上前把土行龙拉起来,“喂喂,老兄,对不住,怎么是你啊,打错了,真是打错了……”
又有一个人影,从院外一窜而进,身形轻灵敏捷,大声喊道:“快,我们中计了,赶紧进屋去,别让柳七跑了——”
这人是厉金猫。
他这一喊,音乐家和巫师等人都恍然大悟。
对呀,刚才屋外大嚷大叫把厉金猫和巫师都人都叫了出去,屋里的柳七,谁管?
匆忙间,都忘记了。
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厉金猫行动敏捷,三窜两跳,已经冲进屋内。
老常脚步也快,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刚刚冲进屋里,就看见屋子后窗有个人影,正在往外跳,此时已经快跳出窗户了,只剩下半边身子还在窗里。
老常不假思索,立刻一鞭子就甩过去。
“咔,”
鞭稍擦着了那个人的袍子,力道强劲,直接就把袍子给扯破了,布片飞舞。
但是那个人并不犹豫,更不停留,径直窜出窗口。
厉金猫身子一纵,跟在后面,跳上窗台向外追赶。
屋内屋外,已经乱作一团,侍者们乱跑乱嚷,“快追,别人敌人跑了。”“你怎么回事,别挡着我。”“包围,把敌人包围。”“快去花园,抄敌人后路。”“你奶奶的,笨蛋。”
一片喧哗。
老常想跟着厉金猫一起追赶,但是被巫师给拦住了。
这事——说白了是郜家的事,与自己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不论敌人是谁,都没必要趟这一盆浑水。
音乐家发现,地上掉落了一些东西。
那是被老常鞭索抽落的碎布片,还有一块汗巾,汗巾下有一个小小的布袋。
他上前捡起小布袋,用手一摸——脸上不禁有些变色。
这里面的东西……
老常凑上来,问道:“这是什么?”
“龙虎牌,”音乐家沉着脸,轻声说道。
没错,袋子里是两块硬硬的东西,不用看,就是刚才在高洁墓中见识过的龙虎牌。
老常咧嘴一乐,“哈哈,我知道了,刚才把柳七劫走的人,原来是阮公子,他施展了一条‘调虎离山’之计……”
“嘘……”巫师向他使了个眼色,“小声点,老常,咱们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不要参与他们的争斗。”
“你放一百个心,我不是傻瓜。”
巫师把那个小布袋从音乐家手里拿过来,塞进自己的衣袋里。
……
音乐家心里有好多疑问,阮公子是什么人?他和柳七是一伙吗?这些人和郜家有什么恩怨?柳七写在纸上的尊主是谁……
但是他明白,这些疑问,是不能向厉金猫或任何人提起的,江湖上的纠葛,错综复杂,巫师说得对,不要参与他们的争斗。
……
“老常,音乐家,”巫师说道:“咱们都坐下,喝茶,稍安勿躁,郜家的事,不要管,记住,咱们是客人,是局外人,别给自己找麻烦。”
“你应该劝厉管家坐下喝茶,他现在心情有点急躁。我刚才看见他脑瓜顶上都冒火了。”
“别废话。”
三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喝茶,说了一会话,均感觉有些无聊。老常伸了个懒腰,“唔……我困了,要睡一会。”把脑袋枕着胳膊,趴在八仙桌上刚要睡觉,只听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门扇推开,黑袍侍者领着一个身穿青罗裙的妇人,走进屋内。那妇人看年纪约有三十多岁,中等身材,肤色腊黄,脸上长着数枚雀斑,相貌颇丑,手里提着一把歪头二胡。
侍者欠身施礼,“欧阳先生,叶先生,常先生,管家说他现在太忙,让各位先且宽坐,听听小曲儿解闷儿。他处理完了事务,呆会就到。”
“没关系,”巫师说:“厉管家事务繁杂,他尽管忙。”
侍者退了出去,那提二胡的丑妇朝着他们鞠了个躬,说道:“民女黎氏,向各位爷问安,敢问是喜欢听山阳小曲,还是听摆腰花唱?”
音乐家上下打量这个“黎氏”,发现她不光面容丑陋,而且穿的罗裙也很破旧,下摆处还打了补丁,显然是个贫家女子。不由生出几丝同情心,问道:“黎大姐,你是郜府的人吗?”
“不是,”黎氏摇摇头,“我是串乡卖唱的,因为长得丑,人家都称我‘丑姑娘’,家里穷,老爹患了痨病,出门赚几个钱给爹抓药,望乞各位爷垂怜。”
音乐家一听,同情心大起,原来这个妇人尚未婚配,还是个姑娘家,为了给爹爹治病出门卖唱,这是个可怜的孝女啊。
他扭头对巫师说:“把那两枚银子给她吧。”
“嗯。”巫师答应一声,把刚才郜家给的那两碇银远宝,递到黎氏面前。
黎氏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连连摇手,“大爷开玩笑了,我哪敢收这么多钱,再说……唱曲的钱,刚才府上已经付了。”
“没关系,这是我们付的唱曲钱。”
“我可不敢要这么多钱,请大爷见谅,民女是个本分人……”
“你误会了,我们资助几个钱,没别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我不敢收。”
巫师想了想,把银元宝收回去,将缴获牛胖的一串铜钱拿出来,“姑娘,这几个钱送给你,该不会不收了吧?”
黎氏伸手接过,又鞠了一躬,“谢谢。”
她坐在屋中央的凳子上,调了调二胡弦,自拉自唱了一首《蛮山茶调》:
蛮山茶香远兮,
采茶人不怕辛苦。
晨露打湿了茶农的衣衫,
茶香浸透青山……
……
黎氏的嗓音清甜,唱得颇为宛转动听,二胡伴奏和唱歌也挺和谐。
但音乐家是谁?他是专业的啊,听了两句便不禁微微摇头。
黎氏唱完了,怯生生地望着音乐家,说道:“民女唱得不好,让您笑话了。”
“不,”音乐家摇头,“你唱得不错,声音有甜味儿,资质是很好的,但是二胡拉得和声部分高音脱节,把效果给破坏了。”
“承蒙指教,我再唱一首《大荒战歌》,一定……好好唱。”
“这样吧,”音乐家起身,走上前把手伸出来,“黎大姐,你把二胡给我,咱们俩合作,你唱我伴奏,怎么样?”
“这……”
“没关系,我喜欢演奏,你这首《大荒战歌》是什么曲调?俚语小调?平腔流水调?还是快慢和弦?无旋律节拍也行,你告诉我。”
“这首歌是平音大歌,强拍弱拍分明就好。”
“好。”
音乐家坐下来,二胡放在左腿,运弓在手,拉了一段大调琶音式过门。曲调跌宕起伏,似是野外波澜壮阔的群山,连绵叠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