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笑盈盈说道：“佛爷，今天既然是庆功大会，正好，我刚刚新谱了一首《威武之曲》，那就现趸现卖，献给佛爷和弟兄们，现场试演一番，祝贺战场大捷，如何？”

    佛爷尚未开口，旁边的孙哨长立刻拍起马屁来，“夫人谱的曲子，一定是天籁之音，我们能够聆听夫人亲自演奏，真是幸运之至。”

    佛爷呵呵一笑，“好吧，阿春，你就在此演奏一曲。让弟兄们也见识见识你高超的琴艺。”

    夫人嫣然一笑，怀抱琵琶，伸指开始弹奏。

    “嘣……嘣嘣……”

    曲调平淡，并且弹得节奏散乱，离着“天籁之音”的境界实在是相差万里。

    但是小喽罗们为了拍佛爷马屁，谁敢不捧场，一曲演毕，现成响起一片喝彩之声。

    “好，真好听。”

    “简直比七仙女弹得还好。”

    ……

    被绑在黄樟树下的俘虏们，此时正在紧张地自救。

    土行虎奋力啃咬老常背后的绳索，但是绳子很粗，很结实，一时半会也难以咬开，而且还得避开旁边土匪的耳目。

    音乐家心里这个着急……不住在心里催促，土行虎啊，你快点吧……

    ……

    佛爷哑着嗓子呵呵一笑，说道：“阿春，你演得真是太好了。我决定，就按你说的办，现在就把这些野猴子，给炸成小酥肉。弟兄们，现在分肉。”

    一声令下，好些个披灰斗蓬的土匪，立刻欢呼雀跃，嘴里发出“哇啦哇啦”的怪叫声，提着砍刀长矛，朝黄樟树下涌来。

    音乐家“忽悠”一下，急了一脑门子汗。

    分肉……你奶奶的，这就开始屠杀了吗？

    急切之间，他大喊一声：“等等。”

    有个土匪拿长矛抽打他，喝道：“你嚎丧什么。”

    音乐家大声嚷嚷，“我有话说，夫人演奏的这一曲……《威武之曲》，有一处大大的毛病。”

    “放屁！”小土匪继续抽打，矛杆打在音乐家身上，钻心地疼痛。

    夫人听见了他的话。

    她脚下款款地移动了两步，沉着脸说道：“你什么意思，说我演奏得不好么？”

    音乐家挺着脖子嚷道：“夫人演奏得……是极好的，比皇宫里闵皇后弹得还好，但是曲子到高音起始阶段，那两小节音符搞错了，和弦若是再调一调，就完美无缺。以夫人的演技，一能能够奏得绕梁三日，扣人心弦，百听不厌……”

    他嘴里东拉西扯，其实是想引起夫人的注意，扯开话题，来拖延时间。

    刚才也看见了，这个叫“阿春”的夫人，在佛爷面前说话挺好使，若是她把注意力转到音乐上，拖得一时三刻，那土行虎说不定就成功了。

    必须拖延时间！

    这关系到一群人的生命。

    夫人眨了眨美丽的眼皮，瞟了音乐家两眼，说道：“是吗？你真的懂音律？”

    “夫人，以你高超的演奏技巧，只要把这两处和弦效果调一调，哎哟……”

    原来小土匪又用矛杆抽了他一下。

    音乐家疼得忍不住呻吟。

    夫人并未理会他的呻吟声，抱着琵琶，试着用手弹了两下，“嘣嘣……”

    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用懒洋洋的嗓音说道：“把他给我提溜过来。”

    小土匪听命，把音乐家的两腿提起来，拖拽着向前走，这一下音乐家大头朝下，脑袋擦着地，立刻脸上就蹭破了，他怕自己的眼睛被山石碰瞎了，使劲挺起脑袋，让肩膀着地。

    肩膀上的衣服，很快又被剐破了，肩头的皮肉蹭破出血，火烧火燎地痛，此时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把心一横——就算是把膀子卸掉了，也得把夫人缠住，给土行虎争取时间！

    音乐家被拖到夫人面前。

    他身上几处都剐出了血，狼狈不堪，抬起头瞅着面前这个容貌姣好的女人，努力保持着神色平静，并且——还微笑了一下。

    心里默念：稳住这个女魔头，这是我们大家生存的希望。

    “夫人，”音乐家说道：“您若不信，请调整一下尺四——凡六——这一节音符，高音衔接处，就自然流畅……以您的弹奏技艺，我相信会成就一曲千古佳作……”

    他一边东拉西扯，一边用眼睛的余光，瞅着黄樟树下。

    土行虎搞得怎么样了？

    现在，我们大家都是生死一线啊。

    ……

    夫人并未弹琴，而是用玩味的目光瞅着音乐家，上下打量他几眼，忽然哈哈一笑，说道：“你这个野猴子，原来是个小白脸，长得挺白净的嘛，若是……嗯，炸成酥肉作凉糕，一定挺不错。”

    音乐家心里凉了半截。

    本来盼望着，跟她“探讨琴艺”，来耗费时间，但是她怎么又抛开弹琴，说起炸酥肉来了。

    她的眼睛上下打量我，是在琢磨哪块肉炸了好吃么？

    这个心如蛇蝎的恶婆娘！土匪婆！

    最好把你炸成酥肉。

    但是音乐家知道，此时必须镇定。

    “夫人，”音乐家说道：“把我炸成酥肉，那没什么，但是对于您的琴艺来说，真就遗憾了，天下才艺，唯音律最雅，夫人是此间行家，想必明白我这话并非妄言。一曲佳作，可流传千古，若有瑕疵，便成俗流，您说是不是？”

    夫人并未回答他。

    而是转头朝向佛爷，笑盈盈地说：“佛爷，既然他懂音律，就把他留下吧。”

    佛爷立刻就答应了，“好，阿春，既然你开口，当然行。”

    音乐家急了，赶紧嚷道：“夫人，光把我留下，这不顶用，我们这些人……个个都懂音律，我们是一个团队，你瞧，有的会打鼓，有的会拉二胡，有的会弹杨琴……创作需要团队合作，每个人都必不可少……”

    夫人嘻嘻一笑，“你拿我当傻瓜，是不是，人人都懂音律，这些泥腿汉野猴子，懂个狗屁音律，我偏偏只留下你，把别人都炸成小酥肉。”

    “夫人……”

    音乐家急得满脑门都是汗。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这时，旁边那个“霍哨长”迈上一步，拱手说道：“夫人，既然您要钻研音律，创造新曲，那么今日不宜杀伐。”

    夫人问：“霍阴阳，你为什么替外人说话？”

    霍阴阳道：“夫人见谅，霍某非是向外人说话，古来有论，琴棋书画都是雅艺，犯血光是最不合宜的，就象孔夫子著论语，一手拿笔，一手拿着人血馒头，那象什么话。霍某从前做过阴阳先生，这些事略知一二。”

    音乐家心里大赞：霍哨长，你说得太对了。

    你简直太可爱了。

    只是——夫人会采纳他的建议吗？

    他担忧地瞅着夫人那张吹弹得破的粉脸，暗自揣度——这个恶毒的婆娘，到底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阿弥陀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