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小娅站在操场主席台上，位置也几乎是上次的位置，有点理科女生严谨的味道了。脸色原本白里透红，现在只剩苍白，明亮的双眸也暗淡下来。

    秦奋走过去，见她中午的傲娇劲全没了，眼角有点肿，大概是偷偷哭过。

    不知怎么的，秦奋想逗逗她。

    “见面不打招呼，也不说话，看来还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了，我还是去教室上自习吧。”

    抬腿要走。

    邓晓波赶忙拉住他。“秦哥！”

    邓小娅咬咬嘴唇，对秦奋微微一低头，虽然没说一句抱歉，但也算认错了。

    秦奋见她低头露出天鹅般白皙优美的脖颈，心说好吧，冲这原谅你了。

    “刚才我和弟弟去校门外小卖部打了电话，家里确实打算让我弟弟顶班，这个想法是我爸妈昨晚才有的，另外，家里存款数和存折放置的位置，和你说的完全一样，结合你的表现，所以我们相信你是重生的。”

    邓小娅说完，又低下头。

    秦奋咧咧嘴，中午看把你傲娇的，似乎知识的海洋已经盛不下你了。

    对傲娇的人，一定要不遗余力显示“神迹”的力量，哪怕是最后一滴。

    “我还知道，你今天在《一棵开花的树》的头两句旁边，写了批注，只有一个字‘哎’，没说错吧？”

    秦奋继续显摆。

    邓小娅一听，脸色惨白，因为这个“哎”字真的是她中午刚批注的，从中午到现在，秦奋没有去她的班级。

    一个可怕的猜想出现在脑海中。

    “是不是以后我做什么，你全都知道？”

    她抬头看向秦奋，眼神慌乱，很怕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那倒不会，”秦奋摇摇头，“我知道的都是有限的身份验证信息，是为了取得你们的信任，另外从现在起，你的时间线已经改变，你所有的行动我都不会掌握。”

    邓小娅惨白的脸色恢复一点红晕。“‘我’又是怎么死的呢？”

    “自杀。”

    “什么？”邓小娅以为自己听错了。

    “嫁给渣男，遇人不淑。”

    “谁？”

    “张博文，他从高中时开始追你，追到美国，痴情男最后变成负心汉。”

    见邓小娅满脸惊愕，秦奋说道：“在‘你’自杀的那个世界里，张博文是负心汉，‘你’死后，他过的很滋润，年薪百万的华裔美国精英，但我提醒你，人是会变的，时间线改变后，人生也会不一样，不能按前世的人生结局，来判断一个人现世的作为。”

    “你是说我现在不能把张博文当作‘仇人’？”

    邓小娅准确理解了秦奋的意思。

    秦奋点点头。“苍蝇虽然讨厌，但鸡蛋也得检讨自己是不是有问题。话说的难听，但道理就是这样。”

    邓小娅还是接受不了前世自杀的事实。“怎么可能啊，我会自杀，还是因为张博文！”

    邓晓波也觉得有点扯，对秦奋解释说：“张文博确实在追我姐，但我姐不喜欢他。”

    “你觉得你姐将来和张博文结婚魔幻，还是我重生来给你们捎话魔幻？”秦奋盯住邓晓波。

    邓晓波被看的心里发毛。“当然重生魔幻。”

    “所以你不要低估了生活这只手，它是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秦奋像一个真正的大哥教训小弟。

    “秦哥，我为什么不能去顶班？”

    “你爸认为你反正考不上大学，不如利用自己在厂里的影响力，让你顶妈妈的班，提前工作。他算错了，明年也就是1992年，我国经济全面驶入市场经济轨道后，很多国营企业效益逐步下滑，下岗潮涌起，很多人看错趋势，还在托关系、走后门，想在夕阳西下的国营企业获得一份稳定的工作，结果最后失业。”

    “你爸的厂子在你顶班三年后垮了，你家经济状况断崖式下跌，你到南方城市深城一家电子厂打工，大概干了十五六年吧，机缘巧合下我遇上你，把你从生产线捞到一座五星级写字楼当保安，然后我们撸了十年串，直到重生那天。”

    “我前世人生的巅峰就是当保安？”邓晓波感觉这个消息太伤人了。

    “有我陪你撸串，你当保安有什么好委屈的？”秦奋撇撇嘴。

    “秦哥你呢？”

    “混了一个丐版富豪。”秦奋对前世人生的业绩意犹未尽。

    “还不错。”

    “不错个毛线，在你心中你姐才是不错的那个人！”秦奋说着看一眼邓小娅。

    “没事你就哔哔：‘我姐从小学习好，本科清华，硕士麻省理工学院，在硅谷大公司工作，全省都没几个这样的人，上班的地方肯定比这写字楼高级得多’。我耳朵听出茧子了！”

    邓小娅“哦”一声，看一眼邓晓波。

    想不到一向被自己看不起的弟弟，居然能那么在意她。

    “你家转折点有两个，一是晓波顶班，二是小娅留学。”

    “厂子倒闭后，你爸妈开了一家小超市，因为经营不善，一年后关门，背上一笔债，这时候小娅还在留学，花钱的地方多，”秦奋轻叹一声，继续说：

    “虽然有奖学金，但还是需要家里补贴一点儿，所以你爸你妈去夜市摆地摊，加上晓波赚的钱，咬牙让你毕业，工作还算顺利，收入也高，每年能给家里寄2000美金，日子总算熬出来了，可惜……”

    说到“可惜”时，秦奋没再往下，但邓小娅没听出来，她急切想知道的是，父母过的怎样。

    “你重生的时候，我爸我妈身体还好吧。”

    秦奋摇摇头。“你去世后，他们不到一年就走了，毕竟一辈子的骄傲突然没了，没有人能扛得住。”

    似乎周围一下子被抽成真空，安静的可怕。

    半分钟后，邓晓波看一眼姐姐，见她已侧过头去，紧咬住嘴唇，脸庞突然挂上两行泪水，不知道是伤心还是悔恨。

    “去世那一年，你爸你妈一个54岁，一个52岁。”秦奋说着，指指教学楼后面的山坡，“他们就埋在那儿，并排着，中间就是你的墓地。”

    这一句话重重击在邓小娅心坎上，她嘴角抽动一下，蹲下身子，抱住膝盖，头埋在胳膊上，痛哭起来。

    邓晓波蹲下去，把住邓小娅胳膊，轻拍她的后背。“姐……”想安慰几句，结果自己也忍不住痛哭起来。

    邓小娅抱住弟弟：“我怎么要害死爸妈，害死自己啊！”

    看着姐弟俩哭成一团，秦奋叹一口气，又有点哭笑不得。

    “打住啊，有什么好哭的，现在能重新来过，你们爸妈不是还好好的嘛！”

    邓晓波抹抹眼泪，安慰说：“姐，秦哥说的对啊！”

    邓小娅这才止住泪。

    见姐弟俩情绪稳定，秦奋摊牌说：“你们记住两句话，弟弟别顶班，姐姐别嫁渣男，话带到了，任务完成，从现在起，咱们互不打扰，我自由了。”

    说完，秦奋回宿舍换衣服上自习去了。

    邓晓波拉着姐姐在操场溜达。

    头顶的天空瓦蓝澄净，秋月如悬挂的银盘，操场空无一人，教学楼的窗户透出明亮的白炽灯光，一切看起来还是那么美好。

    “姐，只要我不去顶班，你不嫁给张博文，我们家就不会走下坡路，我也不会当保安了。”

    邓小娅摇摇头。“你同桌重生过来，就为了捎话？他肯定隐瞒了什么，别忘了他前世是什么丐版富豪，不就是奸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