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的时间很快过去，张徽也终于调整好了心情。

    “大人，此次作战失利的原因主要在我……”

    “等等！”

    张徽原本想好了解释，却不料，刚开口，就被蓝斌打断了。

    蓝斌朝他说：“看起来，直到现在，你也没有抓住这个问题的重点。我跟你讨论的，是谁来负主要责任的事情吗？张徽，你知道我想听什么。不要在无聊的事情上面跟我兜圈子，现在的情况下，我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听你的废话！”

    张徽低下头，两只手攥成拳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把自己好不容易准备好的认错的话咽了回去。

    “大人，我觉得，我们这次作战失利，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对于敌人的动向缺乏一个清晰的判断。由于考虑到敌人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我们也就对他们掉以轻心了。所以，才不慎中了他们的埋伏。”

    “于大人，是这样吗？”蓝斌把目光转向了于文贵。

    好歹蓝斌也在右千户所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们每个人的脾气秉性，难道蓝斌还会不知道吗？虽然张徽是个非常狂傲的人，但是，对于如此一场能够改变他仕途的重要战事，他还是不会随意轻敌的。那么唯一的理由，就是于文贵的命令。

    于文贵这个人见风使舵，又贪生怕死。蓝斌都能够想象得到，他这一路上是怎么想方设法的拖慢行军速度，又是怎么让自己尽量住的舒服一些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他们又怎么可能轻易的被流寇得了手呢？

    于文贵自从见到了蓝斌等人，就一句话也不敢说。他生怕自己会说多错多，万一要是让蓝斌知道了，选择那个村落借宿是他的想法，而为了能够住得舒服一些，他还嚣张跋扈的露出自己的身份，强行抢夺了民宅，那怕是他现在就会成为蓝斌的刀下之鬼了。

    见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什么整句子来，蓝斌也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现在还是用人之际，小小的敲打一番也就算了，没有必要真的把他作何处置。

    蓝斌背着手，在二人面前踱着步，慢条斯理的说：“孙子曰：以正合，以奇胜。我们这是被流寇给上了一课呀！这次作战的基本情况我已经比较了解了，在我看来，你们主要犯了三个错误。当然了，这也不仅仅是你们的错误。如果要是江西那边的卫所能够吸取这样的教训，或许根本就不会有我们掺和进这一次剿匪的行动。

    这第一个错误就是，急功冒进，没有足够的警惕心。我在地图上大概看了一下你们的进军方向和速度，虽然和我所预期的还相差一些路程，但实际上也不算进军很慢。但是你们的警惕心呢？让你们打前站，不是让你们去逛街的。别以为还没有到江西境内，流寇就不会窜到这边来。人家的哨马已经料敌于先了，你们呢？大概除了必要的岗哨之外，你们根本就不清楚敌人的动向。你们连敌人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打？张徽，你来告诉我，这仗怎么打？”

    张徽自然低着头，不敢回话。于文贵以正千户的身份压制着他，拖慢了他的行军速度。而为了能够尽快赶到划定的区域进入战斗，张徽一边和余文贵暗中较劲，一边仓促的催促行军。他的精力已经全都被牵扯住了，当然就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甚至遇袭的那天晚上，他真的是很疲惫，连岗哨也没有检查。

    “这第二点错误就在于，你们根本就不知道扬长避短。我们的优势在哪里？敌人的优势又在哪里？不搞清楚情况，就一味的往前面冲。你们难道不知道，这些流寇为什么叫做流寇吗？四处流窜，行动轨迹捉摸不定，而且往往轻装简行，转移的速度是非常之快的。追着他们打，永远都只能吃他们屁股后面的灰。我们想要占据主动，总要动点脑子才行。

    那最后一点错误，也是你们这一次所犯错误中最大的一个。你们以为这些流寇是什么？他们原本都是江西和湖广边境上的农民！论对于周边情况的熟悉，他们远超于你我！我不能说，所有村子里面的老百姓都和他们沆瀣一气，但我们现在确实分辨不出哪些是民，哪些是匪。

    我们能够做到的，第一，不要轻易去扰民。我们的敌人现在号称五万之众，你们总不希望它变成十万、二十万，乃至五十万吧？什么叫做官逼民反？我们亲眼所见，这样的例子还少吗？不要忘了，你们现在所面对的流寇，很可能是昨天还拿着锄头的农民！你们每惊扰的一方百姓，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的敌人。

    第二，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一个看似安全的地方，也不要轻易的相信任何一个看似无害的人。”

    说到这里，蓝斌停下脚步，捶了捶张徽的胸口。

    “一次的失败，并不能够代表什么。但我不想再看到你再失败一次了！张徽，我的耐心，我的信任，可都是有限度的。你要好好的琢磨琢磨，如果失去了眼前的机会，你还会不会有再一次和这一样的机会了？打了败仗，我大不了回家当我的公子哥去。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和我爹是虎父犬子。可是你呢？张徽，你做的好的时候总是没人看见，但我敢保证，这么大的阵仗，你要是再输了，你可就再也翻不了身了。听懂了没有？”

    张徽点点头，凝眉深思片刻，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就地单膝跪了下来。

    “大人，卑职现在有一个办法，必定能够克定首功！只不过，这个办法有些冒险，不知道大人愿不愿意配合卑职，干一票大的。”

    蓝斌当然愿意配合他，其实现在心里面也很急，急于在这个战场上表现自己的实力。所以，即便是需要他付出一些代价的事情，他也愿意去做。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张徽竟然真的有天大的胆子！那计划还没有和盘托出，仅仅是说了几句有一个雏形而已，黄九思就已经瞪大了眼睛，上前一把揪住了张徽胸口的衣服，把他提了起来。

    “张徽，你活腻了是不是？你要是活腻了，你一个人去送死，别拉上我们这么多人！你知不知道，就算是你的计划奏效了，就算是我们获得了一场大胜，但只要蓝大人有一丁点的闪失，你的脑袋也保不住了！”

    张徽当然知道这件事情，他咬了咬牙，目光坚定的看向蓝斌，强调着，“大人，自古富贵险中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

    蓝斌拦住冲动不已的黄九思，笑着对张徽点了点头，“这才是我看好的人！好，我就配合你这一次！希望你真的不会再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