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冷了，学校不强求秋季校服里再套一件夏季校服半袖了，于是大家在校服里面的衣服多了一些发挥空间，多是轻松舒适的卫衣，我的衣橱里也多半是卫衣，卫衣对于身材的容错率也很高。

    秋季的清晨很凉，过完运动会再过一周就是国庆节了，想来老师要根据成绩排座位大抵是假期之后了。大家一如既往来到了班级里，但是无一人低头学习，三三两两的人，男生先女生一步去操场对应的班级位置布置班级场地了，学校的看台很高很壮观，平时只是操场的组成部分今日也散发出来了磅礴的气势，感觉上就和往常不一样。

    “咱们九点开幕式，我听已经上高中的姐姐说，运动会先听一些领导讲话、学生代表讲话然后就是径赛了，不知道咱们这届是什么样的。”姜彤坐在我的前桌凑过来和我小声交流着。

    现在将将八点，班级里人不多，季春和坐在了陈旭辰的位置上，我们三个围成个圈低头说着话。

    “学生代表怎么选啊？小公鸡点一个吗？”季春和问我和姜彤，不过我们两个谁也说不出来，反正到时候看就是了。

    “咱几个坐在一起就好了，我就希望咱们班能坐在看台中间，一览众山小。”姜彤一字一字蹦出来“一览众山小”，我和春和点点头表示赞同。

    班级男生回来了，姜彤和季春和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咱们班的看台在哪里？”我扭过头问陈旭辰，他刚刚也去布置场地里，他是一定知道的。

    “在主席台左侧第三排，旁边不远就是主席台。”

    我们的愿望落空了，但不算遗憾，窗外隐隐约约传来音乐的声音，旋律很是熟悉，周杰伦的《稻香》。巧妙的旋律和选曲，很好地躲避了两个乐队的大战，选择周杰伦也不会出错，很多人是周杰伦的歌迷，包括我。我不自觉地跟着旋律哼唱，声音不大但是陈旭辰能感受到我的轻松。

    “你喜欢周杰伦？”不错，他的发问在我的意料之中。

    “对啊。”

    “希望你不是随波逐流。”话说得老成，且指点意味十足，我略微感到不舒服。

    “怎么才算随波逐流？”我的语气依旧是刚刚回复他对我的疑问时的语气，但是感觉情境变了，听感也会改变。

    “你别跳脚啊，别真是被我说准了。”

    我白了他一眼，陈旭辰我实在看不透他，每当我对他印象稍好起来他便会流露出令我不快的一面。我不去计较他无缘由的比较竞争，但是他偶尔对我流出来态度让我不舒服，但又具体说不出哪里不舒服。

    我不愿意与人争辩，我觉得过多的口舌无任何意义，并且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是陈旭辰无理取闹，鸡蛋里找骨头似的为难我。

    临到八点半的时候，班级已经坐满了人，班主任来带队将我们领到了看台上。大家都在找自己的朋友挨着坐下，姜彤没抱怨什么，想来也是提前问好了看台位置并自洽接受了。

    我们选择了看台最高的一排，我们三个一同坐下。身后有栏杆可以放心倚靠上，高度也够可以看到视野能及之处最广的范围。

    拿出纸巾将自己的位置擦拭干净后，将零食包放在了座位之间的空地上。我坐在姜彤和季春和之间，完美象征了我们三人组队是我作为廊桥，姜彤是我钢琴琴行的朋友，季春和是我的小学同学，我们三个的友谊搭建是以我为圆心的。

    “舟舟，给我一张纸巾呗，我也想擦擦座椅。”于安康的声音从我右侧传来，我才注意班级另一半看台最靠近我们这边的座椅旁站着个于安康，身边还有一个凌鹤影。

    “他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季春和趴在我耳朵上和我小声耳语着。

    我撇嘴“不知道，可能一个篮球队。”

    我一边说一边拿出一片纸巾递给了于安康。

    “我也要。”凌鹤影的目光和手同时递了过来。

    还未等我有所动作，于安康率先将自己的纸巾撕去一半放在凌鹤影伸过来的手。“别太浪费舟舟的东西。”

    倒是我、季春和、凌鹤影同时将目光投给了于安康。

    “看我干嘛，一半的纸就够了啊。”

    我和春和点点头扭头回去，两个男生弯腰擦座椅，一通动作下来已然快接近九点了。

    开幕式要开始了。

    听姜彤说，原本的运动会应该是班主任召集大家去操场中央列队，看校队表演、听校领导和学生代表发言，再是最后鸣放礼炮。可是还有两分钟就要到九点整了，班主任只是站在班级看台中间，两手在身前向下虚作了一个稍安勿躁的姿势，全班同学便安然坐在座位上。

    广播里的音乐刚好放到末尾，短暂的沉寂让大家发现每一个班级坐着的人群中间都站着一个穿着小天鹅舞裙的女生，羽毛似有似无随风点在身上，此一副模样美不胜收。

    一段优雅的舞曲响起，七中的音响很是带感，在空旷的场地里清晰得很，让人仿若置身高雅的音乐厅来品鉴一番舞剧。

    只见原本分散在各个班级的舞蹈演员们从操场四面八方汇聚到操场中央，她们走位的熟练已然暴露出这是经历仔细的规划和演练的。

    高举的手臂如藕一般白得闪光，阳光下的翩翩起舞将美丽的芭蕾上附带着浓厚的朝气，一起一伏的节拍点在舞者脚尖和在场每一位观众的心上，又做收拢姿态。

    旋律忽然变调，由沉静优雅变换为绮丽欢快的民族乐。收拢着的舞者如同被拉满了的弓一样弹了出去，朝着四处而去。代替芭蕾舞的是极其欢快、喜气洋洋的舞步。艳红色的表演服跃动着，看台四处皆凝神聚气，大家都被眼前的表演吸引。

    天上四角飞来无人机，机器的嗡鸣声夹在音乐中传来，微微有点突兀，但是无人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曲终，舞者以一个高难度的杂技赢得了猛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有些人激动地站起来鼓掌欢呼，只见她们并未按顺序立场，可是在一阵紧密织起的鼓点里有序跑向主席台。

    我们班级离主席台很近，能看得很清楚。是一捧鲜花，红色、粉色、白色间错开来，虽然有些俗气但是大体上还算好看。

    忽得班主任动了起来，我们班班主任离看台最近，便成了手捧花的第一位传递着。眼前是一个短短的接力赛，从看台接过来捧花再送到下一位班主任手里，如此一点一点传递下去，由主席台左侧出去的捧花又在右侧经穿递又回到了手中。

    最后一次的捧花接力将花送到了主席台时，四处响起来了爆炸的轰鸣，还有主席台向上扬起的花瓣。一跃而起的彩色烟雾将大家的情绪全部燥起，班主任默默归位，大家全都在仰头看弥漫空中的烟雾，瞬间情绪到达了最高潮。惊呼声、感叹声随之而起，绵绵无断绝。

    我们都不自觉地张嘴大笑，但又再被烟雾呛回来。谁也不恼，只觉惊魂和心动。

    “我去，学校这次牛啊，整这么一下惊心动魄的，算他有点能力。”姜彤大声跟我说话但传来耳边依旧觉得有些听不清，但是她脸上的兴奋和自豪完全暴露出来现在她处极其激动的境地下。

    “七中运动会向来轰轰烈烈。”我瞬间想到妈妈那天倚在厨房里和我说的这句话。对，轰轰烈烈！即使多年过去，我依旧记得这个初入中学的别开生面的运动会。

    “好的，同学们！在金秋九月，国庆节前夕我们召开第七中学第七十九届运动会，无论是新入学的小伙伴们还是已经相处过一两年的老朋友们，让我们一同走入这盛会，在这里我们肆意挥洒汗水，给我们的青春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主持人激动的声音传来，四周的广播将其声音散开，掌声哗然。

    我们的青春也有一笔浓烈。

    “大家是不是以为会有校长讲话？还是学生代表讲话？”主持人故意顿了顿，会场一片安静，大家一副“终究还是要讲话”的面容，主持人又重复了他的问话。

    偶尔有些声音传来，但场地过大谁也听不清。

    “我看到有些同学有反应啊，但是反应不够激烈老师听不见，那么我便长枪直入了，我们直接进入此次运动会的主题！下面有请体育老师到位，开始本次运动会第一场径赛！请七年级万米接力运动员到操场西侧进行报录，五分钟后比赛开始。”

    万米接力分成三场，上下午各一场，初三年级的接力赛安排在第二天上午。

    操场所有人炸开了锅，“我的天啊！这么直接？这次玩这么狠？上来就直奔主题，第一场还是万米接力？”我惊讶出声，虽然我不是运动员但是一抹紧张的情绪攀上身来。

    “我滴妈啊，谁能想到开板就是万米接力，我还准备挨过讲话时间呢。”姜彤大叫，班级里参加接力的同学已经离开位置了。于安康起身递过来三听可口可乐，一个一个塞入我们三个的手里。

    “每个班的体委得去帮着报录，我先走了哦。”他一边走一边说，空留一人一听可乐。

    “我说他的零食包怎么这么满，原来还得给咱准备着。”姜彤虽是调侃于安康倒是看着我说的这些话。我用食指将姜彤的挠脑袋转过去。

    “怎么着？他的可乐你没有啊。”我也硬气回敬一句。

    “春和你看舟舟，我说得不对吗？”姜彤誓要将春和也拉入我们俩的大战里。

    “舟舟，她说的对。”春和居然倒戈。

    “你看，春和也这么认为。”姜彤俨然一副俏皮样，志在必得的眼神和高昂的脑袋。

    洋洋得意，我心里暗叫。

    “不过舟舟说得也对。”一个大喘气，一个大转折，瞬间我开怀大笑。季春和向来不会顾此失彼，将两个人拿捏的好好的。

    “春和！”轮到姜彤大叫，我晃晃脑袋，刚才姜彤脸上的表情转移到了我的脸上。

    “笑什么呢这么高兴。”声音洪亮，于安康回来看到我们三个笑倒一片也跟着笑了起来。

    “没笑什么，哈哈哈哈。”收不住的笑声，我一左一右夹击着我，都往我身上倾倒，我被迫坐直支撑着她俩。

    “于安康，你身为体委怎么不参加接力啊。”我按住身体里的笑意。

    “我一会儿有篮球赛得保留着体力呀，舟舟你不会忘了我还有篮球赛吧。”于安康佯装受伤的样子，捂住心口像是心口流血了一样。

    “你瞅他那样，高高大大的男生居然在这学起来了勾栏里的女子，心口虚浮，身影摇晃。”姜彤的点评再一次扩大了我们的笑意。

    “我不跟你一般计较。”他留下一句话就坐回了他的座位，不过离得非常近。

    接力要求的运动员数目比较多，所以不在接力赛期间同时安排其他的比赛项目。一声枪响，打破了轻松的氛围。飞奔的人群来到各个班级面前，谁也分不清眼前来者是谁，在座的都在奋力喊着“加油”。

    “舟舟我去上个厕所。”春和起身就要走，我拉住了她。

    “不用我陪你吗？”探寻的目光已经到了她的脸上。

    “你要去咱俩就一起。”

    “我们两个去趟厕所，你看着点东西。”我转身嘱咐姜彤。姜彤挥挥手表示她知道了。

    我们小心走过台阶，从看台连接的缝隙里穿过，走到厕所。声音逐渐低沉遥远去了，风吹着略微有些发干的树叶簌簌响，长久地处于闹市，再来静处别是一番感受。

    我和春和交替上完厕所之后，在校园栏杆旁边站了一会。远处锣鼓喧天，眼前岁月安好。

    “舟舟，我也喜欢周杰伦。”春和无厘头的一句话让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略带着疑惑看向她。

    “你也喜欢，不是吗？”现在好像是她有疑惑。

    “喜欢啊。”

    “你觉得秋天是什么颜色？”疑问叠加。

    “清淡的蓝色。”

    一场长久的静寂，很久我们都没有开口，只是听着风吹树叶的响声。

    “你下周的小考准备好了吗？”一次开口谈歌星，一次开口谈考试。这就是季春和，总是冷静客观但待人又和煦温暖。

    “还好……吧……”

    她点点头，“这次老师是看各科的强弱分班，所以不必惧怕。前几日老师不过唬人而已。”

    “可我觉得再怎么样也要运动会过去再说吧，提前说搞得惊喜夹杂着紧张，全然变了味道。”我也说我自己的看法。

    “我也觉得其实，但我妈妈说是防止咱们心飞走了，她们说什么都是对的，她们的思维是共通的。”

    “走吧，回去。一会儿姜姜好担心咱俩了。”

    我挽着春和的胳膊一样的脚步迈回去，声音递进式增强，突破耳膜的力量也逐渐加重，于安康坐在我的位置上。

    “你们两个怎么去了这么久？坏肚子啦？”姜彤凑过来问，于安康给我们腾出来位置，但又半蹲下去，撑着脸听我们说话。

    “没有啦，跟春和在树底荫凉下避了会儿太阳，太晒了！”说话不自然地声音增大。于安康依旧是半蹲着的姿势，我瞧着别扭，而且这样的动作我总感觉带着亲昵的意态。

    我低头凑过去，两张脸的距离瞬间被拉近，面孔放大。我感到周围人的视线都在我身上，于安康显然身子僵了一瞬。

    “你蹲着不累吗？你们篮球赛什么时候开始啊！”我略大声喊着，运动会废嗓子实锤。

    “不累不累，还有半小时呢！等一会儿赛中休息结束，第一场就是篮球赛。不三不四对吆五喝六。”于安康说着不累但又站起来回去了他的座位。我以为他不跟我们聊天了，就坐直了回去。

    “你俩刚刚真的好近啊。”姜彤惊讶着问我，别看她平时看似天地不怕，但是真有事情超出一点她的认知会把她所有的花架子都炸出来。

    “声音太大了，只能近点说。”我没太在意，我拆开番茄薯片，将袋子口打开到最大，周围两双手全部扑了上来。我等她们拿过之后再送入自己的嘴里。

    “呐，舟舟！一点小蛋糕，我妈妈很会烘焙就带了几个跟大家分享一下。”一块小而精致的蛋糕，奶香的味道刚打开盒子就能闻到。

    “于安康你重色轻友，我们几个没有啊？”

    “就是的啊，怎么就舟舟有。”

    我旁边两位又炸毛了，我把薯片给于安康递过去，用眼神示意他拿一些。

    “谢谢。”

    于安康又在自己的纸袋子中拿出来另外两个递给了她们两个，我一副看戏的样子，就在刚刚不久此二人还在嚎叫，其实大多也是姜彤在嚎叫，春和偶尔附和几句而已。

    “这还差不多，不然我们只好抢舟舟的了。”语气得志上扬。

    “就是怕你抢舟舟的。”

    实在是太丰盛了，我自己的东西还没怎么吃，光是靠着于安康给的美味就已经倍感幸福了。

    “舟舟，你开心吗？”

    我发誓，姜彤从未问过我这个问题，并且这个问题一出，春和、于安康和凌鹤影竟然都抬头来看我。

    我也不知道于安康和凌鹤影是怎么听见的，但他们现在看得我心里发毛是真的。我愣着点头，“开心啊当然开心啊。”

    “你是真的开心，是吗？”

    “季果？”代替蹲在于安康刚刚位置上的人是凌鹤影。

    他们的行为太反常，我不理解。

    “当然开心啊，你不开心吗？”我擅长解决不了的问题就不解决，将问题抛回更是我的强项。

    凌鹤影牵起嘴角苦笑了一下，笑得很苦。眼睛快要泛出泪水了。我惊讶俯下身去看，仔细确认过凌鹤影眼睛里的就是泪水。

    “你哭了？”我小声惊呼，我担心别人也看出他的脆弱。

    “嗯，高兴的。”

    高兴什么啊，那个笑容就不可能是高兴的笑。我心下一惊，怎么会对凌鹤影如此了解，为何连他的笑容我都清楚得要命？

    “真是高兴的？”我作势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对。”

    “不要骗我。”

    凌鹤影沉沉看着我，长久未出声，他缓缓起身，由于蹲久了他起来的有些困难，我伸手扶他起来。

    “舟舟，一会儿你来看我打篮球好吗？”凌鹤影离开的最后一句话，此时此刻情景几乎不容我拒绝。

    “好。”

    这一场小插曲过后谁也没说话，我觉得只一瞬全世界都安静了，场上也没有飞奔而去的运动员了，一切静止后又旋转，我阖了阖眼，眼前再一次恢复正常的景象。

    “舟舟，你还好吧。”

    “还好，可能是上次生病还没太恢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