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声音还在慢慢恢复过来。只听讲台上主持人的声音传来。“下面来到赛中休息时间，下面由初一学生代表来朗读优秀作文《爱》。在这篇文章里，外婆的爱绵绵无绝期，我自受爱意哺育，倒也反哺丰养爱之果树。”

    一种熟悉感和强烈的预感涌上心头，心脏加速使劲地跳，快跳出嗓子眼了。又听到主持人地播报。

    “作文作者为初一四班周季果同学。”那篇作文被老师推荐到了运动会赛中休息的优秀作文朗读了。

    我平复自己的心情，写作时间过久我有些记不清我的开头是怎么写的了。前面的同学有些回头来看我的，隔壁班看台的同学扭过头来看我们班，姜彤激动地拉着我的手前后摇。

    “在爱中滋养的人们多丰盈，是精神灵魂上的丰满和充实，我希望这棵名为爱的大树夏日枝繁叶茂，秋日果实压枝头……”我又能听到一些声音，句子比较熟悉。上个星期写的作文怎么会忘得这么快。

    大概现在的我根本没有空余的脑容量去运转作文内容了，我现在倍感受宠若惊。惊喜来得太突然，下一篇优秀作文的题目是《何来卿卿》，大体上讲得是作者有一个叫“卿卿”的好友，她们之间交往的往事。

    我心情大好，拿出妈妈给准备的水果保鲜盒，一层一层打开和周围同学分。姜彤笑我太功利，我假意怒嗔回去。我拿着樱桃朝着于安康那边走去。

    他们已经准备去报录了，看他们吃掉几枚樱桃后，我转身拿过两瓶水作势要跟上去。姜彤看架势知道我要去看他们打篮球了，迅速起身嘱咐春和看好东西，就过来拉住我的胳膊。

    “一起去，一起去。”

    我点点头，有一个人陪着我总归是好的，我俩跟着于安康和凌鹤影的脚步来到篮球报录处，此时诸多男生围在一起，将报录处志愿者全然遮盖了。

    凌鹤影扭过头来看了看我，眼神扫到我手里的水瓶心下了然，嘴角牵起一点弧度，胸腔略微震了一下便被人点了名字。

    “凌鹤影！”

    “他就是凌鹤影，初一四班。”

    周围有女生小声在交谈着凌鹤影，的确，单论外表来说凌鹤影很是出彩。他发育较早相比大多数男生要高出很多，身体很是健朗，面容清秀，衣着干净，相对他的外表，他礼貌有加的行为会更能在小女生心里加分。我听到这些言论有一种窃喜，我跟凌鹤影关系还不错，但也有一丝丝不舒服的感觉，说不上来，很模糊。

    “花痴。”姜彤翻了个白眼，我担心被人发现瞬间拉过来姜彤就往人堆的反方向走。

    “季果！篮球场在这边。”

    凌鹤影当众喊我名字，大家的目光也随这一声高喊聚集在我的身上。今天实在汇聚了太多次目光了，我朝着凌鹤影轻微点头。凌鹤影倒是不在意周围，跟我并排走。

    “来看我们的篮球赛？”

    “对。”

    “这瓶水是给我准备的吗？”

    太直接了，虽然我没有真正想过这瓶水给谁，我想的是如若遇到于安康就给于安康，遇到凌鹤影就给凌鹤影。但是我总是无法拒绝凌鹤影。

    “好。”

    “好？”凌鹤影挑眉。

    我意识到凌鹤影问的不是好不好而水是为谁准备的。

    “是。”我改口，凌鹤影如同一个老师一般循循善诱，引导我说出答案，看来我的答案比较令他满意。姜彤在一边一句话不说，就默默听我们在说话。

    “那天以为会是你来给我送衣服。”

    “你是想我给你送衣服？”我抬头望着他。

    “心里是想的，但是觉得你又没什么理由需要靠近我。”

    我心里想这个人是直接的，但话是弯弯绕绕的。

    “你说话有时我能听得懂，有时候我听不太明白。什么叫没理由靠近？”语气有点冲，我感到我身边两个人身子一僵，但是凌鹤影已经被叫去场上了，他着急回过头来跟我挥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于安康拽过凌鹤影的胳膊就走了，似乎还有点骂骂咧咧。

    “你刚才身子僵了，姜姜。”我完全没办法全然心意看眼前的激烈赛事，冲破耳膜的欢呼和呐喊已然到达了天际，嘈杂纷乱的环境，我只觉得他们有一件事共同瞒着我。

    “我只是觉得你说话太直白了，有一种刺客杀人直接亮白刃的直接。”没有被我问话后的震惊和突兀，像是早就准备好了的答案就等着问题的感觉。我说不出来，现在的我没有成熟的读心能力，只是靠着一点点捕风捉影般的感觉。

    “那我感觉刚才凌鹤影也一僵。”

    “你那么问，那么冲的语气，谁听都僵。”

    眼前两方比分吃得很紧，你追我赶得颇有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架势。凌鹤影居然是前锋，他身子比别人灵活矫健一些，于安康做球队中锋很是用力地在进行篮板防守，于安康频频转身为其他的队员留出下一步的位置，并策应凌鹤影的进攻。

    不三不四对吆五喝六，两边啦啦队的横幅上几个字谁看谁发笑，就觉得这个名字起得很风趣，并且四个班都有如此默契取一个如此不正经的名字也令人觉得好笑得很。我拉着姜彤的胳膊发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天边的光线也弱了去。

    欢呼声在我身边响起，对面啦啦队吃瘪和愤怒的面孔炸开。凌鹤影投出了一个非常完美的三分球。裁判点过三张计分牌，目前场上比分十五比十一。这一记球将比分微微拉大，感到吆五喝六的运动员略微紧张得出汗，双方都在趁空隙时间用运动服擦汗。

    由于只是校运动会，规制不是很严格，一场篮球赛就分为两场，一场十二分钟，中场休息五分钟。一共十二个班级，再在第一轮胜出的六个队伍里再继续打，直到选出三个队伍作为平行冠军。现在第一场已经接近尾声，裁判一声哨响，两方脚步缓慢下来，撤出场内的方向也各不相同。

    凌鹤影径直走到我面前，拿过我的水，微微一拧瓶盖就开了。已经不是喝水了，架势猛烈像是一瓶水也不够的样子。

    “说好的。”他把喝剩下来的水瓶拧好塞回我的手里。

    “这么渴？”

    由于喝水的动作过于粗犷，从瓶口飙出来的水滴混入身上还未干的汗渍一起往下流。

    凌鹤影没说话，只是轻轻点头，在我身边看台上就坐了下去。此时也不管看台上是否干净，倒是楞头就坐下去。

    我要拉他起来，他不为所动，目光像是飞出去的飞镖一样稳稳钉在前面的场地上。头发因为出汗而凝结在一起，发尖上因为流汗而显得十分水润。

    “咱们能赢对吗？”我看现场的比分拉得有些紧，但是势头是我们向好。对面的运动员席位上，所有人都面色沉重，几个人聚在一起讨论下一场的打法。

    凌鹤影没作声，大家都无法预知未来。

    “你们不用商量一下战术吗？你看对面那些人在商量下一把怎么打呢。”

    “我们事先商量好了，一以贯之。篮球场上固然讲究战术，但是临场应对更重要，没有一场战术是严密无缝的，你都能看出来破绽。”

    我点头，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仅有的五分钟的中场休息，好好休息才是王道。

    裁判吹响下一场开始的哨声，凌鹤影搭着我的肩膀站起来。他着急去场上，我在他身后轻呼加油。凌鹤影没听见，他三两步跨下看台站在篮球场上。

    “你觉得咱们会赢吗？”我扭头看姜彤，此时她正满满的斗志好似在场上的人是她一样。大喊着加油，当然无视掉了我的声音。我觉得会赢，我心里补齐回答，继续看场上比较胶着的战况了。

    吆五喝六这一场打得比上一场激进一些，队内传球过于迅速和频繁，可能走想要以乱谋进展的路子。不过正如凌鹤影说得，一以贯之，没有完美的战术一样。对方因为第一场的落后而有些自乱阵脚，临时更改的战术不仅不够周密也使得队员信心骤减。频繁传球导致人们心烦气躁，而此时我们只需静观其变。

    比分逐渐拉大，对方球员已然脾气不好了起来，场上不好听的声音多了起来，噪了起来。脾气不好接着就是行为上的不礼貌，故意的肢体碰撞少不了。

    幸好时间过得很快，揪心的一场比赛落幕。最终以三十二比二十四的比分，不三不四队赢得了胜利。他们在场上击掌拥抱，我们在看席上欢呼。在胜利面前，一切讨厌的小动作都可以暂时不记。

    “你们两个配合得很不错啊。”

    “那当然了，我们下课经常一起打球的。”于安康挑眉。

    下一场就是各个小组赛冠军的对决了，在明日上午同样的时间。我们四个结伴回班级。

    “舟舟觉得我们打得怎么样？”于安康转过头过来跟我并肩走着。

    “当然打得好了，都赢了，超爽的。”我的声音也因为赢了比赛而大了一些。引得前面一些女生侧头来看我，眼神没有善意，看得人心里不舒服。

    “你怎么不问我觉得你们打得怎么样？”姜彤没看见那些目光，挑刺于安康好像是她系统的任务。

    “用你觉得？自然打得好极了，舟舟这么觉得就好了。”

    凌鹤影一直没作声，刚刚也是满面春风的，现在的脸色不虞。旁边两个人心大的只管两人拌嘴，不管周围一群男男女女已然很是不满。那些人的气势不用多说也是知道是刚刚对面球队的人。

    我扯扯姜彤，强制让她不说话了。逐渐她们两个也感到周围善意不足，倒有一些短兵相接的架势。

    我们不作声后她们几个的眼神也撤了回去，“不就赢个球至于这样吗？像是这辈子没得到啥似的，乐得跟个什么是的，一点也不值钱。”说话的人故意把声音抬高，生怕我们听不见。我们几个周围也有几个同班同学，大家都听见了这令人不爽的话。

    于安康作势要上去理论一番，被凌鹤影揪住了衣领拉了回来。

    “你干嘛？他们说那话你能忍啊？”于安康怒气没地方发泄，索性往凌鹤影身上一泼。

    “我们赢了是既定事实，他们说什么都是败军之言。我们既然赢了就打开一点格局，让人家也有不舒服的权利。”话里话外有心人是能听出来讽刺对方格局不大，于安康也听出来了，也不闹着要上前跟人理论了。

    我们回到班级看台坐下，于安康去给班主任汇报战况，说话的时候手舞足蹈的足以证明他现在非常的激动。

    “怎么样？”春和将她手里的糖拆开，我们三个人分了。

    “非常激烈，以压倒性取得了第一场胜利，尽管我们不三不四也不允许他们吆五喝六。”姜彤老神在在地，一副观音菩萨指点泼猴似的样子。

    径赛快要进行一半了，男女八百米竞速跑快要开始了，春和是这场的运动员。姜彤陪着春和跟着于安康去前面报录去了。我身边没有人了，座席上也不如运动会刚开始的时候坐得满了。

    凌鹤影见我身边没人，过来和我挨着坐下了。

    “她们为什么叫你舟舟，于安康也管你叫舟舟。”

    又一个对我的名字有疑问的。

    “我姓周，取周的谐音，就是一叶轻舟的舟。”

    他点头，看样子是心下了然的样子。于安康回来了，见我俩在聊天便也要加入进来。

    “舟舟，你很厉害啊，刚才主席台播了你的作文。”于安康还没坐稳呢，话倒先出来了。

    “还好了。”我不自然挠挠头，有些被夸的羞涩。

    “季果以后想做什么？”凌鹤影一句话让两个人共同抬眼看我，让我陷入深深的思考里。

    “想当个作家，你呢？”

    “想当消防员。”凌鹤影回答着。

    “舟舟为什么要当作家呀？”于安康总是一副什么都好奇的样子，什么都要有个因为所以。

    “就是喜欢。”

    “作家就像是清醒的说梦人，沉浸的造梦者。”于安康给他心中的作家下定义。像是看淡人生，经历了一生坎坷的人回首往事给事情总结经验似的。

    “你说得也有道理，很多凄美的情感都是作家塑造出来的。但是艺术来源生活，有时生活又比书中来得更痛彻心扉。”我想到一些看过的故事，我其实不歌颂这样的情感，但是又觉得凄美会加深人们的印象，更容易在读者心里占据一丝地方。

    “舟舟你喜欢哪个城市？”

    “南京，很向往。”

    全程的聊天只有我提到南京两个字的时候凌鹤影有点触动，其余的时间都在安静地听着。凌鹤影我最常见他是一个听众的角色，所以今日在见他打球时候的肆意张扬有一些吃惊的。

    “凌同学，你打球的时候和你现在样子区别好大啊。”谅是谁见了刚才球场上的他以及现在静静听着别人聊天的他都会产生巨大的割裂感。

    “嗯？”凌鹤影听完我的话疑惑抬眼过来看我，阳光正好洒在他的眼里，迫使他不得已眯起眼睛来看我。

    “你平时都很安静，感觉你像是一个很内向的一个人，但是刚才在球场上你给人的感觉和你平时给人的感觉完全两个样子。”我给出解释，凌鹤影显然对我给出的评价不是很惊讶。

    “你可能还没有太了解我，篮球场上的我更接近本来的我。”我点点头，和于安康来说像是认识已久，如何开玩笑都不会生彼此气的老友，但是和凌鹤影之间总感觉有一层壁，未打破之前是不敢多做一点逾矩的动作。

    “在今天这场聊天以前，舟舟也像是你印象里的我一样。”

    这是说我们本来是一样的人是吗……

    “嗯？”这下子轮到我疑惑了。

    “你情绪起伏不大，即使那天饮料撒了，姜彤摔倒了你也只是浮上来意外突袭的惊慌，等到一切回归正轨的时候你平静下来的速度比大多数人都快，你是那场意外里损失最严重的，相反，那件事几乎与我无关但你比我情绪更加稳定一些，那时候的我懊悔、震惊，你有一种不符合咱们这个年纪的成熟。”这是一周以来第一次对于那天事情仔细的复盘，显然这些是我没意识到的，但是这些话从凌鹤影口中说出来，他也有异于现在年纪的成熟。

    “你的这些话也有一种不符合咱们这个年纪的成熟，你在复盘这件事情的时候能给出客观的评价，还能点出我的成熟。凌鹤影，你也很成熟不是吗？”我直言不讳，现在有一种撕裂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因何而起我说不出具体的所以然，但是我能感受到眼前之景，我和凌鹤影、于安康不仅仅是刚认识的同学，他们身上给我的熟悉感我抛不开。

    “你们在说什么啊？弯弯绕绕的，什么成熟？你…你们熟男熟女之间的谈话能不能别打哑谜，让我也听懂一些可以吗？我不成熟但我也想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我漾开笑容，不去纠结刚才的对话。成熟一点又怎么样呢？成熟一点不也很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