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假期终于到了，成山的作业也到了。假期前一晚我打算多写一些作业。我仔细数了一下平均一科有三张学案要写，还有不同数量的小卷和练习册，语文老师又留了一篇作文，命题，题目是：秋天的颜色。

    春秋都是多彩的季节，一个是生命的勃发，一个是生命的凋落，各有其色。我草草在心里打了个稿，便迅速落笔稿纸。

    “其色繁复是春也是秋，南北半球的色彩交替来维持这个星球的调色均衡，如若说是我心中的秋色不如说是生命蛰伏待到来年春再见这世间芳华。”

    “舟舟国庆去哪玩？”国庆七天乐，哪哪都是人。不过我们这个年纪不会在意人多人少，是否拥挤，在意的是能否在假期里走出家门，走出家门就好。

    “沈阳吧，我妈妈问我要不要去。”和姜彤有来有回在聊天。我妈妈只有三天的假期，高三是一个于老师于学生压力都很大的年级。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对面又弹出一条消息。

    “三号吧，我妈妈四号就得上班了。”

    “知道了，那我们四号一起出来玩啊。”我心里仔细衡量了一下作业进度，算着今天把能写的都写了，剩下写不完的可以回来继续，毕竟有七天的假期。

    “好。”我把手机关掉了，桌子上的闹钟指针转动，转了一圈又一圈，作业写过一本又一本。将近十一点了，眼皮实在支撑不住了，今日作业大战算是作罢。

    爸爸开着车在高速上疾驰，沿路上的风景换了又换，从连绵的群山到一望无际的平原只不过几小时的事情，车随车流涌进城市，速度不得不放慢。

    其实不是第一次来沈阳，每次看到高速路上沈阳的城市名牌都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有一种童年回溯，记忆回流的奇妙情绪。

    对沈阳印象最深的就是五爱大市场，夜逛中街，商店冰柜里的中街冰点里的中街跃然眼前。每次来沈阳的感觉都不一样，沈阳比家里那边暖和得很多，现在也不是很需要穿外套。

    每日都玩得很疲惫，回到酒店如同霜打了的柿子，在五爱市场里几乎把每一块地砖都走过了，晚上的我，胳膊不是胳膊，脚不是脚了。一挨到枕头就能迅速睡着。

    来到别的城市是一种和现实脱离的最好的方式，在这里短暂地不需要担心作业，不必担心考试，不用和陈旭辰暗自比较。算是两整天在沈阳的战况可谓是丰富多彩，车的后备箱被塞得满满的，爸爸的歌单循环到了coco的《刀马旦》，节奏昂扬但是三人都有点疲惫。

    我用不多的流量登上QQ，诸多消息瞬间弹出来，振动的手机快要从手里掉出去。来消息的人不同，但是主题都差不多。

    “四号江岸烧烤，一同前去吗？”姜彤、凌鹤影、于安康的消息都是围绕着这个消息的，我挨个回复同意。

    “知道的你去了趟沈阳，不知道你去了趟月球没信号呢。”姜彤对我这几天没上线开展了抱怨，我也没办法，且不说我有无精力就这个流量我都得宝贝着用。

    回到家里已经星星高挂，月亮相随的时间点了，家里温暖的灯光亮起来的时候温馨感从脚底逐渐攀升，果然自己的狗窝是最好的。

    妈妈一早就去上班了，我还在朦胧里感到客厅的灯亮起来又暗下去，轻轻关上房门的声音给了我妈妈已经走出家门的信号，自己再一次掉入深深的困倦的睡意里。

    平日里很难得到的睡懒觉的机会现在正在经历着，天光穿过窗帘进入屋内，映着窗帘的颜色，拉开窗帘看到窗外有巡回的燕子绕着楼飞着，燕子们马上就要南迁了。

    简单吃了一点早餐，牛奶和面包，脑袋依旧有些木然，发胀地默默洗漱着，爸爸在沙发上睡觉，电视声音开得轰隆响。支起手机开始看当下很火的电视剧，一边放着一边写着不需要思考的作业。

    作业差不多收尾，时间也差不多到了，爸爸开车把我送到江岸烧烤。其实是露天烤肉，每一个帐篷地下都悬挂一个银色的排风管。不过也有没在帐篷里的，也有在江岸亭子中的。江岸亭子围着江边而立，四角的亭子刷得很亮的漆面显示这是新开不久的。

    姜彤她们站在阴影里帮店家把炭点燃，一瞬江景也看不清了全是烟雾。冯希朝我挥挥手，她们才直起腰发现我的到来。因着烤炉很矮，只好架在木桌上，众人的椅子也极矮，得曲着腿坐着。

    冯希和于安康一人分饮料一人分筷子，就我和姜彤两个女生，冯希一个外班的。凌鹤影挨着我坐着，得心应手般给我磨着一次性筷子上的细刺。

    “老凌，给我也磨掉这上面的刺呗。”冯希笑咪咪将筷子递过来，凌鹤影也顺着他的心意。

    “我们老凌真好。”冯希的撒娇让在场众人都做假呕状，凌鹤影白了他一眼。

    “听说你俩成同桌了？”冯希打开可乐，可乐撒气一样的声音也随着传出来，他自顾自喝着还打了个气嗝。

    “嗯。”

    大家从校内聊到了校外，从凌鹤影的篮球场聊到了我和姜彤的钢琴班，挨个聊了一遍老师，又说自己最喜欢哪个老师。大家的结论就是都很喜欢语文老师，不过冯希不能懂，他的语文老师是另一位年纪比较大且有点秃头的矮胖男老师。

    “你们班考试成绩别的班也知道了一些，你们两个现在很受瞩目啊。”冯希老神在在说着，也不说前因也没有后果，就一句话说出来让众人都好奇。

    大家都在等他接着说，他倒是又朝着凌鹤影要新烤好的鸡翅。

    “就是老师们讨论了你们啊，我那天送作业的时候听到数学组都在讨论你们俩，并且放假前两天有的老师还以你俩为榜样让我们学呢。”

    “尤其是你，周季果同学。”忽然被点了名成了焦点，我抬头看他。

    “开学一个月就能有此关注度，不愧是……”话没说完，谁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那当然，舟舟很厉害的好吗！”舟舟很厉害……于安康大声叫着这句话一直在我心头上环绕，我很厉害，对吧，我很厉害的。

    于安康说完这句话看我有些出神，让姜彤拉了拉我。我收回上中学以前的一些回忆，笑着和于安康说谢谢。

    江边有许多娱乐设施，听说黄昏以后还会有篝火晚会，还会放烟花，我们在撤走炭火的桌子上摆着大富翁的地图，凌鹤影凭借他收取路费和对游戏的了解，投资一些股票的时候胆大心细，在各种奇异事件里保全自身，到后来几乎所有人的金币都到了他的手里。

    “不愧是邱女士的孩子，龙生龙凤生风啊。”冯希悲惨嚎叫，他最惨，手里一分不剩只靠着重开一盘。凌鹤影拿着手里的游戏币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得开怀。

    “喏，赏你一张。”凌鹤影抽出一张递到了冯希面前，大家都抬眼看他要不要。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一掌把凌鹤影的手拍回来，姜彤不屑地嗤了一声，姜彤的白眼都快翻天上了。

    姜彤和冯希之间的怒火不知何时化成了见面就互呛的地步，凡是冯希说什么，姜彤都会呛上两句或者翻个白眼，冯希大多都只是笑笑。

    “我见青山多妩媚！不过山色须臾不等人啊！”冯希站起来面朝着江对岸的丛山伸了个懒腰，他的声音穿过去又弹回来，坐矮凳子久了筋骨酸得很。

    大家纷纷走到冯希身边和他并肩站着，见眼前流水不留情，唯独青山松叶凝成针。风吹着衣角翩飞，打着身边人的裤边，风过呼啸起。黄昏时候早已吞没掉阳光，只剩莹白的月光，月光照人与青山赛妩媚。

    篝火噼啪作响的声音传来，人们高昂的兴致和欢呼声打破众人静立在江边的飘远的思绪和静看山水流转的宁静。

    倏尔空中炸开一团团烟花，烟花从空中短暂留存后轰然消散，烟花化成一点星光与黑幕下天辰上的星子重合，在一团迷雾下又隐退，归还了舞台。

    篝火、烟花令人眼花缭乱，不知是要看哪个为好，轰鸣的音响播放着激情澎湃的音乐，旋律极强。点燃烟花的每一瞬将人们的情绪又推上一层楼，旋转的人们脸上无一不洋溢着笑容，在越来越冷的天气里，把握当下的快乐及时行乐比担心寒冷带来的沉寂来得实在的多。

    我们牵起手在篝火旁跟着人群一同随旋律绕火堆旋转，快乐从末梢神经传来又顺着人们紧握着的手传递过去。旋律更换频率极快，人们有时顺着惯性朝一方而去，有时又在两三步的距离间徘徊，交叠的步伐和来不及站稳的身体在火花迸发的时刻互相支撑着。

    天辰千树冷，凡土篝火烬，筋疲力竭之时也造就了快乐的鼎盛，我们弯着腰大喘着粗气，不时瞥见彼此脸红的信号又会点燃下一场开怀式的大笑。

    半天的时间就在燃起的炭火、烟花和篝火里结束了，水岸上火团生起，江水里是我们难以忘怀的今日倒影。

    结束后，男生们将我和姜彤分别送回家，在小区广场中有遛狗的人和偶遇互相攀谈的朋友，也有一群不舍得回家的少年。

    楼群里交错不齐的灯光，也有人家在客厅大窗上装着闪亮的LED灯，多彩的灯光总比别人家炸眼。

    空气中传过来水汽的味道，因为城市不靠海边所以水汽不腥不咸，只是闻上去感觉像是有一块爬满苔藓的河底石头在心里，滑腻着。

    “假期回来我们就是同桌了。”本来我站在单元门边看着他们朝远走去，凌鹤影忽然跑过来来不及站定便在我面前留下了这句话，说完也不等我回复便跑回去和冯希勾肩搭背着走了。

    单元门门锁扣入，寂静的楼道代替了一天的喧闹，声控的楼道灯有暗下去的势头，我紧忙跺了跺脚，“嘭”的一声好几层的灯一同亮了起来。

    这几日妈妈走得一如既往的早，爸爸将饭放到锅里保温就送妈妈去上班。这个城市里有三所高中，一所重点高中是市一中，还有一所普高和职校，妈妈在市一中当语文老师带着理科重点班。

    早饭无非是蛋奶面包，匆匆囫囵一顿后点开电视看最新的电视剧，里面人物的装扮有些雷人，但是当时不觉得，我看得津津有味，爸爸因为我在沙发上看电视便只能回卧室去睡他的回笼觉。

    妈妈拿着厚厚一摞卷子回家，书房桌子一下子从风雅的书法临摹变成了现实的学生卷子。妈妈瘫坐在沙发上，我给妈妈递过去刚温好的水，妈妈无力接过，略挥手让我放到茶几上。

    “一考试就各种事，明知道要批卷子还整各种教研。”妈妈在饭桌上吐槽，妈妈是学校的骨干教师又是重点班的班主任和主科老师，妈妈身上留存着因为工作保持着的精干感。

    “你们老师也不愿意考学生啊。”我还以为当老师的都爱考试，都喜欢从考试里见学生的真章。

    “谁愿意考试？考了还得批卷子，整经验总结，考好了要谈经验，考不好了也要谈经验。”我耸肩，以前我不会注意到这些问题，直到最近小考结束后我才发现以前妈妈就流露出来对考试的疲累了。

    “我还以为你们当老师的都喜欢考学生呢。”我向妈妈提出质疑。

    “喜欢，考试无疑是袒露学生实力最简单粗暴最具有性价比的方法，但是考试带出来的衍生，实在是……”妈妈没继续说下去，但是大家也都能听懂话中的含义了。

    “那为什么我们老师还一副很喜欢考试的样子？”那日老师对小考的积极性我们也有目共睹。

    “那是因为这个考试不是正式的，过一段日子你们学校就有期中考试了，你可以留意一下那段时间你们老师的脾气。如果你们考好了还好说，考不好且看吧。”我点头，朝着嘴里送进了一块红烧豆腐，豆腐刚在热油里滚过，还很烫口。

    国庆假期一箭之速，妈妈改用保温杯给我带水。一夜间的落叶环卫工人还来不及打扫。杨树的叶子大且圆，一改从前绿油油的模样，现在枯黄死寂地躺在地上，如若踩上去才会爆发它生命中最后一点声音，还是逃不掉碎成渣子或者被清扫走后默默腐烂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