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思考何事？”游四海行至厨房门前，双手交叉于胸前，倚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正沉思的李为生身上。

    李为生凝视着灶膛中跃动的火焰，片刻后缓缓道：“我只是觉得此事颇为蹊跷，纳贡本是小事，却如此兴师动众，甚至还要上演这般戏码，确实古怪。”

    “你终究是来自偏远之地。”游四海轻嗤一声，反问道：“你可知为何天朝能称为天朝？”

    李为生微微蹙眉，心中暗自思索这问题的深意。

    游四海不等他回应，便自顾自地解释：“天朝拥有世间最多的五境，拥有最精锐的军队，有天下最甘醇的美酒，亦有世间最美的佳人。无论何事，天朝皆是首屈一指。”

    “所以，如此的天朝为何要屈就于你们小小云蓝国的无理要求？”

    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唯一的办法便是效仿先例，有棋圣诸葛云天在前，云蓝国提出以此法重新商议纳贡之事，天朝也只得应允。恰好道门这些年又出了一位明悟，倒也算是运气。”

    “然而，这背后其实还隐藏着诸多你无法窥见的深谋远虑，这些对你来说都无关紧要，也非你所能理解的。即便我今日与你说个明白，你也未必能领会。”

    李为生听明白了，这场看似荒谬的两国政策调整，背后既有他能看清的，也有他无法洞悉的。真正的原因才是推动扶摇台对弈的关键所在。

    “那你缘何认为我一定能胜过明悟？”

    李为生往灶膛里添了一根柴，转头看向游四海，问道。

    “我并未认为你定能胜他。”游四海微笑着否认，接着说道：“但我曾观你下棋，崔文若亦非你敌手。放眼整个天朝，或许唯有你才有机会赢得这场对弈。”

    “况且，你曾言天下无人可与你对弈，而明悟也自称棋道无双。我倒真想看看你们二人交锋，究竟谁的棋艺更胜一筹？”

    游四海眼中闪烁着期待，天下尚武，其次便是棋道。一个棋道高手若能修行，那将是非常可怕的存在。

    李为生沉默片刻，开始洗菜。

    棋逢对手的确令人热血沸腾，但此刻的李为生却显得异常平静。游四海察觉到了异样，于是问道：“你不愿与明悟对弈？”

    “能与棋道第一高手对弈，也是我之幸运。”

    李为生并未排斥与明悟对弈，但表现得并不兴奋，显然心中有所顾虑，无法全身心投入。游四海稍加思索便笑了起来：“你在担忧相国府？”

    游四海聪明绝顶，与他交谈总是让人心情愉悦。李为生点头承认：“若我过于张扬，引起那边注意，恐将加速我的灭亡。”

    按理说，为天朝挽回颜面乃是大功一件，理应受到追捧。此时应无人敢对他不利。但相国府不同，即便是千个李为生，赢得千场棋局，也无法与相国府相提并论。过于出风头，只会时刻提醒对方，加速自己的灭亡。

    “相国府那边我会处理，你只需专心下棋即可。”

    游四海淡笑着，仿佛那庞大的相国府在他眼中不过尔尔。

    李为生终于再次看向他，认真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一个能无视相国府的人，在天朝之中，似乎无人能及。

    “我之身份，你日后自会知晓，此刻，我还不想透露。”

    李为生沉默片刻，又将话题转回扶摇台：“那我们何时启程？”

    游四海摇了摇头：“不必急于一时，此类事要么在首日出手，要么在最后一天压轴。第二天登场，岂非无趣？”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要么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之中，要么在最后时刻英雄登场。中间登场，确实略显平庸。

    李为生并不急于这一两日，得到回应后便继续忙碌晚餐。石头正长身体，晚餐需得精心搭配。

    炊烟缭绕，晚霞渐隐，院内已是暮色深沉，冬日寂静，连鸟鸣都鲜少听闻。

    “未曾想你的厨艺如此精湛，若是不开饭馆，倒真是可惜了。”游四海尝了一口鱼汤，闭眼细品片刻，不禁发出感慨。

    “开饭馆琐事繁多。”

    李为生平静回应。

    游四海点头赞同：“的确如此，何况你书法造诣深厚，又何须涉足那繁杂的饭馆事务。”

    石头吃得津津有味，竖起耳朵聆听二人交谈，不打扰也不插话，那双明亮的眼睛扑闪扑闪，十分可爱。

    游四海轻挠他的下巴，趁他因痒而笑时，偷偷夹走他碗里的一只鸡腿。石头反应过来后，小脸气得通红，那模样反让游四海忍俊不禁。

    饭后，石头忙着洗碗，李为生与游四海则来到院内那棵老槐树下。

    “我听闻槐树容易招鬼，你独自一人带着弟弟，可得当心。”游四海故作严肃地提醒，还说了两个他听来的鬼故事。

    “修道之人也会惧怕鬼怪？”李为生看着游四海脸上那故作惊恐的模样，不禁感到诧异。

    “谁说我怕了？”游四海翻了个白眼，他本想吓唬吓唬李为生，结果似乎并未奏效。

    “这世间真的有鬼？”

    “哪有这等事，人死后神魂便如风中残烛，瞬间消散，即便是修为再高深的修士，死后便是终结，又怎能化作鬼怪再活一世？”

    “当真没有机会再活第二世？”

    “这个嘛…”游四海稍作迟疑：“传说中五境之上的不可知境界或许有此可能，但那都是传说，而且你认为那种境界的存在会闲来无事，夜半时分趴在镜子上吓唬你吗？”

    “那你讲这两个鬼故事是何用意？”

    游四海一愣，旋即脸色微红，半晌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