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槐树下的白影
小老头的拐杖抡起来,像直升飞机的旋翼,带着呼啸的劲风。
轰——
苏黎躲闪不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天旋地转……
小老头岁月雕琢的脸上,笑意似又深了几分,捋了捋胡须道:“年轻人,保持清明之心,才不会迷失。”
嘶……痛!
如同钉子刺入太阳穴,苏黎只觉脑袋抽痛异常,身体不受控制的瘫坐在地。
他双手捂着头,心中困惑不解:
我彩虹屁拍出去了,钱也给了。
为了全力配合小老头,我都主动降智了。
而且,降智的幅度巨大,已接近苏婉儿执笔小说中的反派。
多大恩怨,竟下如此狠手?
杀父之仇?怎么看老大爷都有八十多岁了吧,从时间线上,我有不在场证明。
夺妻之恨?我没有作案动机。
也不对,当今时代老夫少妻的越来越多,理论上可能的……,
呸呸呸!我还是处男。
这种来历不明的袭击,莫名的让人心惊胆战。
苏黎眸光沉凝,紧盯着小老头,警惕着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你惹到了什么,不该惹的东西,回家吧,出门必死。我只能帮你这些了。”小老头说完,转身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苏黎恼怒对方的狠辣,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就抡了拐杖。
他头痛稍缓,发现小老头已经离开,又如释重负。
他踉跄起身,捡起剩饭剩菜,然后检查了一下自身,发现并没有伤口,甚至皮都没破,也没红。
“奇怪了,刚才明明很痛,头皮都在抽搐。”
讹钱危急解除后,已经很晚了。
人行道上几乎没有一个行人,唯有便利店和高端会所,依旧闪烁着霓虹。
会所,这个名字起得好。总开会的人,一定有故事。
“领导,去开会了。”
经历过无数次,在工作时间,找不到负责人的苏黎,终于弄明白了这句话的份量。
这时,他突然发现,刚才的中山装小老头,走向‘海鲜商人’会所。
“老人家吃鲍鱼去了?老当益壮啊!”
赶紧取出手机……
咔嚓咔嚓,苏黎满意的收起手机。
哼,再讹钱,我就把照片,寄给他老伴。
苏黎走上归家之路,风在耳边打着唿哨。路灯闪烁,光亮的柏油路面泛着刺目的反光。
奶奶居住的农家小院,在村西头,离后山不远,路不好走,没有民宿饭店,也缺少风景名胜,游客罕至。
……
十分钟后,苏黎来到近郊的土路,没有路灯了。
夜黑风高,能见度很低,看不清两旁的树林,只能听到树枝的摇晃声。
苏黎望了眼天空,似乎要下雨了。
为了赶时间,他决定抄小路走,这条小路比走大路近得多,但要经过一片坟地。
平时很少有人走,尤其是在夜间,老人们说这条路‘不干净’。
但苏黎自小就不大信这些,他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属于年轻气盛的知识分子。
加上奶奶信佛,他算是半个信徒。胆子自然比寻常人大些。
林间的小山路,后半夜有点凉意。
就在这时,一阵凉飕飕的寒气忽然袭来。
他当然不会愚蠢到认为,这是从哪里冒出的幽冥阴风。
刺骨冷风吹过,大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
苏黎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的双手冰凉,仿佛连血液都凝固了。
“什么鬼天气!”
又一阵凛冽的寒风,卷起一些细小的碎屑和灰烬,像婚礼上的彩纸炮,不停地喷射撒花。
到处都是锡箔和黄纸钱,随风起舞,拍打在苏黎的脸上,有种要窒息的感觉。
仿佛被无形之手清理过,纸灰都浮在空中,路面只留下一圈圈黄黑色痕迹。
当地政府,早已禁止烧纸钱,但这条小路上,却屡禁不止。
道路崎岖,荒山野岭,十分偏僻,相关部门无法派人长期监督。
烧纸的都是附近村民,知道山火凶猛,经过多次批评教育后,便改掉了祖传的习俗。
学习高雅之士用鲜花和音乐祭奠祖宗,不过也有几个屡教不改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不知走了多久,夜更浓了,四周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手机的照明灯,勉强维持着一束光,小路两旁是一片片的墓地,荒草丛生,乌鸦凄厉的叫声,时时传入耳中。
就在这时,手机似乎电路不稳,灯光闪烁了几下,光暗交织间。突然,前方不远处立着一个白影,飘来飘去,阴森森的,没头没脚。
苏黎汗毛倒竖,心脏扑扑乱跳。
他提高警惕停下来,仔细地瞧了瞧,哪里还有什么白影。
只有树木的阴影而已。
距离前方十余步远的地方,赫然生长着一棵高大的槐树。
枝繁叶茂的树冠遮挡住了,持续闪烁并伴有滋滋噪音的灯光,在小路的周围投射出一大片阴影。
难道是看花了眼?
苏黎越发生疑,急急前行,想快速通过这片坟地。
突然,一个人影窜了出来。
苏黎头皮发麻,脊背发寒,险些摔倒。
“我了勒个去!”
灯光映出了长长的人影。
一张苍白,布满皱纹的脸,那是……是一个拄着藤木拐杖的驼背老妪。
仔细的看了看影子,又看了看老人的双脚,苏黎松了口气。这老人他认识,是邻村的王奶奶,十里八村有名的神棍。
据说,她老伴很好色,经常出入于各大娱乐会所。
前不久,王奶奶搬到城里的女儿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中元节,回来扫墓?
历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灌顶,苏黎当然不信这些怪力乱神。
大屁股语文老师经常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被吓得腿肚子转筋的苏黎,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奶了一口。
王奶奶伸出拐杖,拦住了苏黎,目光阴森而诡异:“年轻人回头吧,今晚的肃杀之气比清明节更重,是里世界放假的日子,到处是在外游荡的污染者。
你一个人乱逛,小心被它们误认为同类。而且这条路很……。”
“很什么?”苏黎不解的问。
老妪的嘴唇正常的开合,却发不出声音。
“很危险吗?”苏黎似乎猜测到了什么。他凝视着前方,无尽黑暗之中,雾瘴弥漫,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危机。
一股无法名状的恐惧感,让他心生退意。
“欲速不达。”“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等至理名言,回荡在苏黎脑海中。
他决定,返回去走大路,给王奶奶施了一礼,道:
“谢谢您!”语气中带着感激之情。
嚯嚯嚯——远处传来,猫头鹰的笑声。
“哎!来不及了,带些买路钱吧!”
老妪发出沧桑又沙哑的声音。
奇怪的是,苏黎没看见对方嘴动,却能听见声音。
正在疑惑时,王奶奶在衣兜里翻寻,好像在找什么重要东西。
片刻后,她递过一捆金圆券:
“拿着吧,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做,扭头是喜,回头是悲。”
苏黎打眼一看,这些金圆券与寻常上坟用的不同,也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一样。
“王奶奶,能解释一下刚才的话吗,晚辈听不明白。”
老妪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命不说破,否则由你承受的‘果’,会转到相术师身上,以我的位格必死无疑。
年轻人,我为你做这些事,以担了很大风险。”
苏黎正在疑惑时,王奶奶好像又对他说话了,但这次苏黎完全听不懂说的是什么。
那声音又快又轻,带着很强的杂音,就像是年代久远的留声机,快放着损坏的黑胶片,
王奶奶似乎在很着急地催促着什么,但又听不清楚。
那好像是一种,从未接触过的语言。
苏黎听得云里雾里,如丈二长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突然,王奶奶发出惨叫,似乎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不要去……快回头……”她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像送别离世的亲人。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低,与呜呜的风泣声,交相混杂。眼前的景物如同泛起褶皱的镜面,渐渐扭曲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