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我扶苏只求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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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幼稚

    将竹简卷好之后,扶苏坐着马车,一路来到咸阳宫。

    咸阳宫前面是举行朝会的大殿,只要是官员便能够畅通无阻的来到这里,但想要继续深入的话,就会有卫士阻拦。

    “臣等拜见长公子殿下,陛下龙体欠安,还请改日再来!”

    “我现在就要见父皇,再敢阻拦,我砍了你的脑袋!”

    “长公子息怒,微臣只是奉命行事,若是放长公子过去,小人的脑袋同样保不住,不过长公子要是有文书的话,小人倒是可以帮忙递进去!”

    看着卫令主动接下文书,扶苏收回佩剑的同时,嘴角闪过一抹狡黠。

    人似乎天生就是这样,你要说打开窗户,他死都不会同意,但你要是准备把房顶掀了,那他就会主动打开窗户。

    而他想要面见皇帝,也只是说说而已,真实的目的就是为了把这份文书送进去,说来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儿,互传文书早就成了他们父子之间交流的主要方式。

    至于为什么,这就要从他十八岁,也就是始皇帝二十三年讲起,当时王翦俘虏了楚王,已然灭掉了楚国,但原本前去安抚楚民的丞相昌平君却自立为新楚王,在淮南起兵造反,遭到背叛的秦始皇一怒之下灭掉了昌平君的三族,而昌平君的侄女,就是他的母亲,也被赐了一条白绫自缢而死。

    转眼又到了二十岁,到了加冠的时候,他父皇又自作主张给他安排了一门婚事,把王翦的孙女,也就是王贲的长女嫁给了他。

    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处死最爱他的女人,然后硬塞给他一个不喜欢的女人。

    就像是狠狠捅了他一刀,拔出来后感觉不对,又插了把更大的刀进去。

    原本就缺乏关爱的父子关系,算是被彻底捅破。

    如果说这些都是为了家国天下,他尚且还能理解,可当他参与朝中大事,每一次做事,每一次被批评得体无完肤,一无是处,他对这个父亲的感情就会削减一分,至今已经差不多消磨殆尽。

    看着面前的宫墙,扶苏的眼中四分憎恨,三分自卑,两分嘲弄,剩下最后一分,则是深深的无奈。

    与此同时,嬴政在批阅文书的间隙,抬头看到殿门外的宫墙。

    不知为什么,以前他从没有感觉,现在却突然觉得那堵墙有些高了,似是挡住了些什么。

    一时半刻也想不清楚,索幸也不再去想,而当他低头之时,目光却落在了案几角落的一卷文书上,这好像是刚才卫令送进来,是扶苏的,犹豫了片刻之后,他还是拿起来缓缓打开。

    “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孝公既没,惠文、武、昭襄蒙故业,因遗策,南取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北收要害之郡……”

    “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天下已定,始皇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这些内容陈述了七代君王筚路蓝缕,将秦国从一个偏远小国发展成为庞大帝国的所做努力,是一些老生常谈的话题,也是那些饱学之士写文书时的通病,开篇总是爱写一些众所周知的废话,看起来又臭又长,不过毕竟能从扶苏看到对他的溢美之词,嬴政也是颇为受用,便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

    “秦灭周祀,并海内,兼诸侯,南面称帝,以养四海,天下之士,斐然向风,若是,何也?曰:近古之无王者久矣……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父皇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而立私爱,焚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夫兼并者高诈力,安危者贵顺权,此言取与守不同术也,秦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无异也,孤独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也,借使父皇论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后虽有淫骄之主,犹未有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号显美,功业长久。”

    前面是对上文的总结,顺带引领下文,而后来到文章的中部,也终于提出了核心的观点,就是打天下不同于守天下,打天下靠勇武没有错,但守天下却不能再使用勇武,而是要使用仁义,乍一听确实很有道理,但秦国不同于历史上任何一个国家,是因为法度才能走到今天,法度的本质在于一,亲疏不别,贵贱不殊,从一而终,若是现在突然改变道路,且不说大秦帝国到底能不能走向富强,就是原先关中老秦人的基本盘,都极可能在顷刻间土崩瓦解。

    嬴政感慨之际,拿着文书来到墙边,随手拿起架子上的一卷竹简。

    《罪儒论》,论证了儒家其实是顽固的守旧势力,他们枉顾家国天下,一味死守着既得利益,就像是护食的野狗一般,为了遮住森寒的獠牙,他们不遗余力地把孔孟推上神坛,然后以追随者的身份,沐浴在其璀璨的光芒之下,从而披上一层仁义的华丽外衣,哄骗世人成为他们的附庸,对任何不服从他们的异端群起而攻之。

    这篇文章字字珠玑,直击要害,让年仅九岁的扶苏一夜成名,不过成的并不是什么好名,而是恶名,用文中的话来说,扶苏就是世人眼中的异端,充斥着攻击性的言行一时间铺天盖地,为了平息事态,更为了保护扶苏,只好让扶苏拜大儒淳于越为师。

    二十年时间悄然过去,那个对儒家不屑一顾的孩子,已经彻底变成了儒者的形状。

    嬴政弯下腰身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满满当当,全是扶苏送来的文书。

    这间大殿每天都要送来很多文书,又有很多文书被送走,只有这些文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放在那里。

    随手拿起一卷翻开,里面的内容他都无比熟悉,有劝他不要南征的,有劝他不要北伐的,还有劝他不要大兴土木的。

    不同于那些儒者,说来道去都是效仿古人,这里面有很多很多让人感到相当耳目一新的观点,他曾反复的思量过,但都认为不符合当下秦国的情况,终究是没有采纳。

    信手抚过,熟悉的触感传到指尖,视线模糊之间,他隐约看到了扶苏从小到大的模样。

    那是一个天朗气清的晌午,伴随一声啼哭,一个婴儿呱呱坠地。

    山有扶苏,隰有荷华,必须起上一个最好听的名字。

    扶苏果然如他期盼的那样,天生伶俐,什么东西都是一学就会,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什么东西都给最好的。

    但那时他正好驱逐吕不韦不久,刚刚收回权柄,想着消灭六国以后,稳定南北以后,彻底一统以后……可真当他腾出时间来,亲自教导的时候,一切早已经不似当年模样。

    母亲死了,父亲也不关心,一切又似当年模样,自己孩子终究是步了自己的后尘,身边再无一个可近的亲人。

    自己尚可以把孤寂都埋藏在理想中的天下,可扶苏又能怎么办呢?

    想不出问题的答案,他将箱子重重合上,连同自己的眼睛。

    怪不得朝上怒骂,回去就收拾东西,不搭理就又来骂朕。

    这么大人了,竟然学胡亥一样耍起了小孩子脾气。

    嘴角露出一抹看穿一切的笑容,他厉声喝道。

    “来人,传朕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