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客尴尬的握住那把玉扇，与一脸鄙夷的苏知云拱手告别。

    在走出几十步后，双方都已经消散在人山人海的闹市中时，苏知云身边突然无声无息多出一个头戴斗笠的长须老者并排走着。

    “小姐，你不应该去管这种事的。”老者压着声音，有些戒备的回头，仿佛在寻找已经消失在人海中的叶客，“那白衣人的一扇力道把握的极好，内力驱扇，穿桌而桌不碎。此人武功，绝不在我之下。”

    “哇，连玄参境的夏爷爷也保护不了我吗。”苏知云故作害怕，咬着下唇看向这位被称为“夏爷爷”的老者。

    夏山听到这，立刻老脸一红，“哼，老夫就算拼了这条命，也绝不会让小姐您收到任何伤害。这白衣人虽然让人看不透，但老奴在这七国中，也不是什么俗夫。”夏山无比坚定的说道。

    “我就知道夏爷爷最厉害了，我是知道有夏爷爷在，我才去和他争辨的嘛。”苏知云立刻撒娇的献上殷勤。

    “这人真是可恶，明明实力这么高，还要去斤斤计较这种事情。”苏知云轻轻挥着拳头，“我若是有夏爷爷这种功夫，一定好好教训他。”

    夏山只是摇摇头，脸色有些凝重，“小姐，这就是我说不应该管这件事的原因所在。

    “那刀客若与白衣人素不相识，白衣人如此实力，又何必如此张扬，去公然挑衅羞辱他人？

    “仅仅是因为与他同桌？呵，若是如此草率的理由。”夏老眼里闪过一丝精光，沉声说到：“这种人，早就死在哪条阴沟了！”

    苏知云脸色一僵，脸上的轻松和愉快一扫而空，“您的意思是……”

    夏山面无表情，压低了头上的斗笠，欲言又止的暗示道：“小姐，不要忘了你我二人的身份……”

    ……

    另一边。

    叶客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把玩着那把精致，一看便价值不菲的玉扇，走着走着，突然问出一句话。

    “你说约在此处见面，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完成你的要求啊。”一旁忙碌匆匆的一位陌生行商，忽的停下，饱经风霜的脸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表情。“你不是想再混进咸阳吗？”

    叶客轻轻点头，“可是，又与那位......那两位有什么关系？

    “我可没在九重楼见过那俩人。”

    “你不认识他们两个，这很正常。”行商的微笑变得有些奇怪，“可是你不认识他们两个，又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你一天天的，说些什么神神叨叨的东西？不要学苦海，念经把人念疯了。诺，你的扇子。”叶客随手将玉扇向行商那一抛。

    “谢啦，你不帮我收回来，我只能半夜去哪个倒霉蛋那里抢喽。”行商高兴的接住扇子，宝贵的摸了摸，塞进口袋里，接着，他露出一个窃笑，“嘿嘿，拿扇子的时候被美人鄙视了吧。”

    “也无所谓，反正我还真想把这扇子给当了。这次回去，俸禄不知道要被扣多少个月。”叶客扯着嘴角说道，眼睛里闪过一丝肉疼。

    “你自己选的喽，擅自跑进咸阳，把云天范那老东西给宰了，楼主可是担心死了。那么剩下的那个人，你也一定——”

    “非杀不可。”叶客面无表情的打断行商，扭头问道：“你还没说他俩什么身份，又与我再进咸阳有什么关系。”

    “我就知道劝不动你，随你去了。至于那俩人的身份，嘿嘿，秘密。总之你跟着他们两个就行，抓住机会。”

    叶客突然停步，扭头转向这位行商：“你不要欺负我买不起情报。”

    “他们俩的情报，你还真买不起。”行商有些不以为然，“总而言之，既然你一定要进咸阳。”

    行商伸出拇指，朝背后点了点：“那俩人，你跟着就行。”

    叶客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谢了。那个人，他有不得不死的理由。”

    行商挥挥手，不耐烦的说：“行了，行了。我不管你有什么爱恨情仇的东西，杀完人别说你是我们九重楼的人。我们可是刺客组织，为了钱什么都能干的那种形象。你却天天跑去杀这种‘一眼就没人能赏得起’的混蛋。”行商认真的说，“很影响形象的欸，说出去都要没人怕我们了。”

    ［你干出的事情随便挑几样都够千刀万剐几千遍了吧，我当年来的时候也没说是刺客组织啊！］

    叶客只觉得有些无语，二人边聊边走，很快走出城门，走到了某条官道上，人烟稀少起来。

    叶客轻轻摸着自己的脸，接着一撕，那张普通长相的人脸便被剥了下来，露出自己俊朗的面容。

    正欲随手一丢，却被行商一手拦住。

    “别扔别扔，这东西还留着有用。”

    “我再穷也不会去倒卖这个的。”叶客歪了歪嘴。

    “卖个鬼，你想卖给谁去？我是说你打算用你原本的这张脸去见那俩人？”

    叶客有些犹豫，但还是把那张面皮塞进了怀中。

    “你也把你的面皮撕掉吧，看着你这张脸实在奇怪。”

    行商微微一笑，缓缓撕下脸皮，正是先前在酒馆里的白衣男子，原本故意有些弓着的腰也直了起来，英俊的面容配合挺拔的身姿，可谓是玉树临风。

    “小心点，那俩人也不是傻子，他们绕着大路，从小路往青城赶了。”他默默看向北方，目光仿佛穿透了距离。“有个老油子，估计感觉到不对劲了。”

    “跟着他们，要杀人的吧。”叶客淡淡说道。

    一般情况下，叶客并不是那种喜欢一直杀人的人。

    白衣人嗤笑一声，从怀里摸出玉簪，开始去折腾梳理自己的头发。

    “再怎么样，杀人对我们来说，也应该是平淡的事物，我们手上走过的人命，不说杀人如麻，也不是那种能善终的小角色了。

    “任何事情，都有代价，既然有要改变的东西。”白衣人的目光一狠，“杀多少人，好的坏的，我不在乎。”

    叶客没有说话，只是扭过头看向北方，远方大风吹，树倒林斜。

    白衣人扎好自己的头发，又摸了几下，看看有没有摆正，接着望向叶客的背影，他脸上露出了笑意：“去吧，夜刀。

    “天总要黑的，我们就是在黑夜的人。”

    叶客没有回头，只是身形一闪，忽得消失，快到连残影也没有，就成了远方一个忽闪忽烁的黑影。

    随着消失的身影，空气中只留下一句话。

    “其实，你这张脸我也不喜欢，白狐。”

    白衣人面无表情看着他远去，拍了拍身上的灰。接着，他再次缓缓撕下了他脸上那张英俊贵气的脸。

    人脸面具之下，那张脸比先前容貌更胜，只是多了些许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