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节，回泉州之前，我必须跟陆明珠确认一下。

    “明珠，你真的想见我未来的媳妇和丈母娘吗？你真不担心她们，尤其是我丈母娘？她会认为你欺负上门了，这一点，她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陆明珠蛮不在乎的样子，说：“啊，是的，大才子，又被你看穿了，我的男朋友，你不觉得你是一件很值得我去公平竞争的宝贝吗？”

    “你......明珠，你真是越来越大胆呢。”我凝视着她，一副不自信的样子，“你真的那么欣赏我，更可能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啊。”

    “那就是我的眼光问题了，不是你的。”

    “请问一下，美女，在你们家，是你妈比较强势，还是你爸爸？”

    “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害怕我会控制你吗？”说这话之后，她突然意识到有语病，脸一下子涨红起来，低着头，双手磨着自己的衣角。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没办法再继续说下去了，我只好领着陆明珠回了一趟洪濑，直面对着牙牙和丈母娘。

    果然，见到陆明珠的时候，牙牙的眼里有野兽受伤的那种眼神，尽管我介绍陆明珠说是同乡，一起回来，想到洪濑这边来玩玩，吃吃洪濑鸡爪。

    丈母娘直接把我拉出他们家，到院子里跟我说话。她刻意压低声音和自己的愤怒，说：“武德，你带这个女同学过来是什么意思，我警告你，你要有其他想法，那是很危险的。放弃你侥幸的心里，在我这里，你别想占到便宜，更别想脚踏两只船，如果为此，你伤害了牙牙，我不会放过你的。当然，你有点才气，很多女生会欣赏你......”

    “阿姨，你对我这么防备，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我说，“我敢带着一个女生到你们家来就说明我是问心无愧的，否则我也不敢啊，再说，我都拿校报给你们看了，确实是演戏的需要，不是其他的什么。”

    “是吗？”丈母娘冷冷地道，她露出仍然是不信任的光，“凭我的直觉，你不可能对那么一个大美女没有想法，除非你不是男人。我只信奉钱财，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可以依靠的！尤其是聪明的男人。”

    “我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早知道我就不带这个女生过来了，太让人尴尬呢。”

    “要我相信也可以，今年暑假，你跟牙牙订婚，订婚后，我不相信你敢背叛。武德啊，算我求求你了，你别刺激牙牙，她那个身体，真的经不起折腾，你自己都知道了，每次，你要跟她来事，她就病了，而且每次都要住院，折腾人啊。武德啊，发发善心吧，毕竟牙牙对你那是真好啊。”

    “阿姨，无论如何，你都不会信任我对吧？哪怕我跟牙牙结婚了，对吧？”

    丈母娘沉默了。是啊，要是牙牙不能人事，那么武德这么个大帅哥还有才，不可能没有一个女人主动送上门的，这事该怎么处理呢？

    “我没有办法！你确实太优秀，人也帅气了些。”丈母娘冷冷地瞪着我，“我早就跟牙牙说过，别找帅哥，别找有才的，她就是不信，偏就看上了你。武德啊，你不知道你自己吧？你越来越优秀，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你呢，我觉得随时随地都有人把你从牙牙身边夺走，那样的话，你就算掐死牙牙呢。现在你是主动一番，我们被动了，这就是我想赶紧给你们订婚的理由，我害怕！害怕牙牙会因失望而死去。”

    丈母娘闭起眼睛，一脸的痛苦和纠结。没错，她总是怀疑在我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跟很多女生偷偷摸摸的，我的每一次成功过对她来说都是一个警钟。

    “告诉你吧，我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完整地睡过一个安稳觉了，你懂吗？以前，牙牙没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可以一觉睡到天明！”她恨恨地对我说。我就是搅了她好梦的那个恶魔啊！

    我们这边剑拔弩张的，牙牙她们那一头却和风细雨，或者说表面的和风细雨，大概知道陆明珠到这里来的目的，肯定不是为了演好戏那般简单，一定是来宣战，抢夺武德的。经过最初的恐慌之后，牙牙真的按照自己的心愿，直面对待陆明珠，她真的想退出，把最美好的生活留给我，而让自己去进入黑暗。假如她没有未来，那她就送给情郎一个美好的未来，这是一个没有柴米油盐的十九岁的女生纯纯想法。

    当然，这不代表她没有妒忌，一看到陆明珠，她就妒忌上了，这么漂亮的女生还是大学生，还让她拥有武德，什么都让她占齐了，这个世界太不公平！她得承认，当陆明珠一出现的时候，她有把她赶出去的那种冲动，最终一口气忍下来了，双方说了几句话后，眼前的这个美女大学生还算知性，不算讨厌，她的脾气也就越来越顺，头脑跟着理智。

    “牙牙，你的肚量太大了，换做是我，我做不到。”陆明珠深沉地看着她，说，“牙牙，你真的不想跟武德结婚吗？”

    “不是我的肚量大，是不迫不得已啊，”牙牙手脚冰凉，但冷静地说，“是的，武德是个大才子，他还善良，我不想让他陪葬，我这个身体我知道，活不过三十岁的。他这样对我，已经够了，你看看，他把我都写成戏文了，我成了书里的人物呢。你叫明珠是吧？我跟你来个约定，你把这出戏演出名了，我就把武德让给你，作为回报。我是这么想的，如果这部戏出名了，牙牙也就出名了，我就死不了了，永生了，这对我来说意义重大，我注定是个短命鬼，永生对我意义重大啊，太好了，至少通过武德的书和戏剧，人们知道这个世界曾经来过一个瓷娃娃的牙牙。再有一个，最最重要的，武德，我真的爱他，是我设计的我们的这个婚约，他要不穷，我也跟他扯不到一块，是我主动找上的他，现在也得我主动放开他，解铃还须系铃人啊。陆明珠，你都知道了，多聪明的一个人啊，还帅气，脾气又好，还善解人意......”

    “那他有送给你花吗？”

    “......没有，他送我小零食，大多数是坚果类的，比如椰枣、开心果这样的。”

    “牙牙，你有没有想过，你只是把武德想得太好，他真没你说的那么好，甚至他都不值得你这样对他。”陆明珠刻意提醒说。

    “不，美女，你不懂，他比我说的好两倍，他什么都会，也很有责任心，尽管他不爱我，但他呵护我的感受。你看即使遇到你这样一个大美女，他仍然没有背叛我们的约定，还能保持这么高的定力，真让人难于相信。”

    “牙牙，问一个冒昧的问题，如果我那个......我成为他的女朋友，你会感到揪心吗？”陆明珠缓缓地问。

    “......会的。”牙牙对这问题感到诧异，陆明珠的所有问题都很直接，显得过于真诚了吧，但她仍然真诚地回答道，“可是我爱他。你要爱上他，你也会的。”

    “你为什么就判定他会爱上我呢？我......是我主动追的他，但他对我没有丝毫回应，我......”

    “我看出来了，你很真诚，很实在，武德也一样，别看他会的东西很多，还会写文章，但他喜欢正正经经的人，思想还比较传统。在没有处理好我的问题之前，他是有负担的，不敢跨出那一步。”

    “可是有你在，他不会爱上我的，即使他爱上我，他也不会跟我在一起的。”

    “那你就想办法让他跟你在一起。这一点，你总有点办法吧。”

    陆明珠深深地看着牙牙，摇着头，说：“牙牙，你真是个奇女子，就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我也不会抢你的男人。”

    “不，不是这样的！”牙牙有点着急了，只有把武德送出去，她才会安心去死，才算在这个世界有点收获，“我是真心的，我希望我爱的男人幸福，不是不幸，我没什么送给他，让他幸福是我留在这个世间最好的念想。很明显，你看到了，我有未来吗？你看看，你都看到了，我......我都快闯喘不过气了......”

    牙牙掏出一个哮喘的喷雾器，对着鼻腔喷喷，然后一直喘着粗气，没晕倒已经算她坚强。

    陆明珠眉头微蹙，她确实看出来了，牙牙这身体，不要说三十岁，能再活过四五年都让人怀疑，如果这样的女人跟武德结婚了，那确实对武德的未来婚姻很不利，至少她的父母不会让她嫁给一个二婚的。

    “我跟武德的婚约只是一个......一个交易。”牙牙继续劝说，她怕陆明珠跑了，从各方面看，如果她死了，她真希望陆明珠是那个接班人，她真的爱王武德，真的希望他一生美满幸福，而眼前的这个女孩真不错，没有一点做作，也没有虚假应付，很真诚的一个人。

    “好的，我们暂时先不说这个，你好好养病吧，我觉得你的身体真的很不好，为什么会这么差呢？”陆明珠诧异了。

    “我妈妈那人为什么那么喜欢钱，你知道吗？她怀上我的时候没吃的，营养不良，又是高龄，还早产，你说我能好吗？在过去那个年代，医疗条件很差、大家都穷的年代，我不死已经算是命大了，也算是我爸妈尽力。嗨，有时候，我想自己还是早死了算了，免得拖累了我爸妈和武德。”

    陆明珠安慰牙牙，让她别乱想。

    “你不知道，身体不好，活着也是受罪，死了不见得不好，要不是武德在那儿，我都觉得活着很辛苦。身体不好，吃什么都不香，也不能走很远的路，睡觉也不能好好呼吸，这跟死了有多大区别啊，要不是因为我爸妈不容易，要不是因为武德，我的爱人啊，我说不定不想坚持下去了。武德说得对，写得好，我就是个瓷娃娃，还是个易碎的瓷娃娃。”

    “牙牙，你要这么说，我更不敢跟武德有什么往来呢。”

    “嗨，傻妹子，你还是没看懂吗？我根本不能算一个完整的女人，你懂吗？我自己的身体我还不清楚吗？本来就不好，加上爱上武德之后的几次闹腾，现在身体更不行了。爱情这个东西是好东西，可真不是随便给的，助强不助弱啊，好好的人还好，像我身体这么差的人，简直是要命啊。说实话，如果没有武德，我还能多活几年，有了武德，就有了很多心事，还有很多矛盾，我跟他的，我跟我妈的，我妈跟他的，未来公婆跟我妈的，还有我哥哥嫂嫂等等。突然冒出这么多的事情，你想都想不到啊，爱情可真神奇！如果现在有人说它是毒药，我也信。不过，我不后悔这样的毒药，要是没有爱情，我才会后悔白来这个世界的，所以，无论如何，我还是该感谢我妈妈，是她让我有了这么好的体验。以前，你知道吗？我老对她发脾气，质问她为什么要把我生出来，我现在自己知道了。呵呵。”

    没想到牙牙能说出这种话，而且说话的时候，她显得若有所思，想必放开武德这件事她已经考虑了很久，可见她把武德让出来也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早已下的决心。

    “武德真有这么好？值得你如此劳心劳力？”

    “我终于相信你跟武德还没处对象，呵呵。你要真爱上了，我告诉你，情人要离开你一周，你都受不了，可武德已经离开了我快三年了，你说我能不揪心吗？再有，我和他的关系是一个交易，这让我更揪心，还有......我未来公公和我们的矛盾，他们已经反悔了，不想要我这个病儿媳妇，为此，我能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吗？好多啊。婚姻也很神奇啊......”

    牙牙和陆明珠说话的后半段，我和丈母娘已经回到了她们俩的房间门口处，我们两个人都没选择进去，站在门框的外侧，房门没光着，里头都看得见，更听得清。丈母娘听着牙牙的肺腑之言，眼泪一直流。我也是感慨良多啊，小声说牙牙还真是个可怜的瓷娃娃。

    陆明珠突然有了一个问题，也借此转移话题，她问：“牙牙，你不是有个哥哥吗？他的身体不是没事吗，为什么你的就那么差呢？”

    “我哥哥是我的堂哥，不是我亲哥哥，我哥是我二叔过继给我爸爸的，我得叫他二堂哥，我妈好多年都没有生一个，我二叔一连生了三个男孩。我妈妈就我一个亲生的，疼我跟宝贝似的，可惜啊，我就这样，嗨，这也是不孝啊！”

    “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我的宝贝啊，是妈妈不好，是妈妈把你生出来受苦啦，早就知道这样，我就不求观音菩萨啦，看着你老生病，妈妈心都快疼死了，宝贝啊，是妈妈对不起你啊。哇哇......”听女儿说到自己不孝，丈母娘再也受不了，几步跑过去，跪在女儿面前，抱着女儿的腰身，把脸埋在女儿的肚子上痛哭流涕。

    丈母娘这么大嚎惹得我们也跟着流泪，都是不幸的人啊！

    过后，陆明珠问我怎么看待那个交易。我说：“我贡献我的诚意，我也爱牙牙，也是可怜她吧，这你看到了，她需要我。但我的这一边不是爱情，只有她爱我。”

    陆明珠近似嘲讽地笑了笑，说：“我感觉你占了她的便宜。”

    我想了想，耸耸肩，说：“既然是交易，那就要有交易的规则。从现在来看，我还是守约的，只是......这对双方来说，我们都很辛苦啊！”

    “我们也来个约定吧。”陆明珠说。

    没等我回答，她又抢着说，“第一，在牙牙过世前我们不谈感情；第二，你不能有女朋友，不蒙骗和伤害那些不了解真相的女同学；第三，当牙牙过世后，我确定你对我还有意思，我们就开始交往。”

    “完了？”我问。

    “完了，就这么简单。”

    “成交。”我说，“从现在开始，在毕业之前，你是我的的女朋友，你不能有其他的男朋友。”

    “可以。”陆明珠，“反正我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这个大家都知道。”

    “好，就这样说定了。”

    “好，现在赶紧带我去吃你们的洪濑鸡爪和洪濑酸菜面，我已经等了好久了，你一直没邀请我，武德，你这个小气鬼，记住了，今天你出钱，不许找借口，说你穷。”

    陆明珠说完，长长松了口气，很明显，她对这一趟出行很满意，收获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