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圆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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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6章

    11、案情大逆转

    坐在“被告律师”席上的袁金强律师,突然站起来,用洪亮的声音,大声疾呼:

    “我有话要说!”

    法庭上下,立即安静下来,人们用惊异的目光,打量着这位仪表堂堂、西装革履的大律师。趁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袁金强律师就滔滔不绝地演讲起来:

    “现在是国民政府,孙中山先生倡导的‘民族、民权、民生’的三民主义,其核心就是‘民权’。国民政府,就是要保障国民的生存权和自由权!任何被告,在法庭没有判定他‘有罪’之前,仍然是一位普通的国民。请问:国民政府的哪一条法律,允许把国民的嘴堵上?”

    袁律师铿锵有力的演说,镇住了全场,混乱的局面,渐渐得到了控制,人们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审判长见势不妙,立即示意法警:放开马碧明,去掉手铐,取下塞在他嘴里的毛巾。

    袁律师继续说:“法律是以理服人,以法服人,以事实服人。本律师来到白沙后,做了大量的调查研究工作,走访了许多知情人。大家一致反映:我的当事人马碧明,一贯遵纪守法,克己奉公,诚实经营,信誉第一,具有很好的口碑。”袁律师说着,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大叠材料,继续说:

    “这些资料,都是走访笔录和知情人亲笔签名的证明材料,提请法官们审阅。”说着,袁律师走上前去,将一大叠材料,递交给审判长。然后接着说:

    “所谓的‘海洛因’,是国外不久以前,才提炼出来的新式毒品,毒性比鸦片大十几倍。国际的贩毒集团,只有通过武装押运,才能走私到中国;在国内,很少有人,能搞到这个东西!我的当事人,一个普通的中药材商人,没有武装押运的能力,更没有胆量,走私贩卖‘海洛因’!”袁律师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刚才,公诉人先生罗列的所谓‘八大罪状’,都是一些不合逻辑的联想,没有事实根据的假设,怎么能让被告心服口服呢?”

    公诉人坐不住了,举手示意:“我反对!”

    “反对有效!”审判长终于抓住了一次反击的机会,马上支持公诉人发言。

    “谁说没有事实根据?‘海洛因’是在被告的库房里搜查出来的!这就是铁打的事实!”

    “我反对!”袁律师举起手来。审判长迟疑了几秒钟,眼睛与袁律师那犀利的眼神一交锋,就败下阵来,不得不把头转开,勉强地说了一句:“反对有效。”

    袁律师站起来,斩钉截铁地说:“绝不能因为在被告的库房里搜查出了‘海洛因’,就认定被告‘贩卖毒品’。这些‘海洛因’是从哪儿来的?又是怎么放进库房里的?你们没有调查清楚,就乱下结论!我也可以认为:这些‘海洛因’是有人栽赃陷害,故意放进库房里去的!”

    “你没有证据!”公诉人不顾法庭程序,未经举手,抢先发言。

    “我就是证据!”突然,一个衣衫搂烂、满脸油污的乞丐,高喊着:“我就是证据!”从正面大门,闯进法庭。只见他头上戴着破草帽,手里拄着拐棍,脚上穿着破鞋,跌跌撞撞,走到审判长面前,有气无力的说:

    “我要作证!我要作证!”

    审判长迟疑了片刻,征求了左右两侧审判官的意见后,示意法警把他扶上“证人”席。乞丐慢慢取下破草帽,消瘦乌黑的脸庞上,露出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啊呀!”马碧明大吃一惊,第一个认出了这个人,情不自禁地小声惊叫起来:

    “这不就是周掌柜吗?”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他神秘失踪了几个月,怎么还活着?”马碧明暗想着。

    袁律师听到了马碧明的惊叫声,立刻意识到:周掌柜的突然出现,一定会给案件带来重大转机!

    “证人姓名?”审判长问。

    “周文华。”乞丐回答。

    “年龄?”

    “三十五岁。”

    “职业?”

    “光乾药庄前店掌柜。”

    “为何作证?”

    “库房里的那一包‘海洛因’,是我故意放进去的!”

    法庭上下,一片哗然!人们交头接耳,表情诧异!马德顺和他的母亲,松了一口气!亲人的冤案,终于可以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啦!坐在旁边的张老板和他的女儿张金凤,脸上也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然而,坐在“旁听席”中间的王浪如,吓得满头大汗,面如土色,悄悄戴上墨镜,把头缩到座位的下面。

    “肃静!肃静!请大家肃静!”审判长再一次敲响了“法槌”。

    稍停片刻,审判长转向乞丐问道:

    “你为什么要把‘海洛因’放到库房里?你是怎么放进去的?”

    “有人要我栽赃陷害马老板!我有库房的钥匙。我忘恩负义!猪狗不如啊!”周文华嚎啕大哭,泪流满面,继续说:

    “我十五岁,就到‘光乾药庄’学徒,二十年来,马家两代老板,待我恩重如山,帮我成家立业,我却忘恩负义,恩将仇报!我对不起马老板啦!有人还要对我‘杀人灭口’!我躲过了多少次追杀,才赶到这里,我一定要揭露事实的真相!让幕后……”

    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只“飞镖”,从后背扎入周文华的胸膛,他“嗷”的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法庭上下,一片混乱,人们争先恐后,四下逃窜。

    审判长慌了手脚,一边大叫:

    “抢救乞丐,捉拿凶手!”一边又故作镇定,大声宣布:

    “法庭出现不测事态,休庭!”举起“法槌”,重重地砸在审判台上。

    12、宣告无罪

    在“审判庭”上发生的“爆炸性新闻”,立即传遍了白沙的大街小巷。

    在鱼市口的“春秋茶馆”里,几乎每一张茶桌上,都在议论“审判庭”里发生的惊心动魄的故事。有的还添油加醋,把故事里的人物,描绘得“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一位茶客说:“重庆来的袁大律师,真是一位了不起的大人物!一声号令,就镇住了混乱不堪的‘审判庭’!三言两语,就问得‘审判长’哑口无言!

    另一位茶客说:“袁大律师,是法国留学回来的洋博士。吃过洋面包,喝过洋墨水,连法国总统都接见过他;是一位见过大世面的大人物啊!”

    下一位说:“可怜的周掌柜,被飞镖刺中了心脏,还没有来得及送到医院就断了气,连凶手都没有抓到!听说他的老婆,也是为了他,才被别人扒光衣裤,强奸杀害,抛尸长江的。他们周家‘灭门绝后’啦!”

    再下一位说:“这一下,马会长的案子,可以说是:‘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啦!我早就说过:像马会长这样的人,有本事,会赚钱,遭人嫉妒!常言道:‘树大招风’嘛!”

    十天以后,“SC省高等法院白沙地方审判庭”再次开庭。

    法庭外面,早已聚集了大批的普通老百姓,还有许多从外地赶来的听众,他们是专程前来听“最后宣判”的。“光乾药庄”的员工们,早就为老板的冤案,愤愤不平;现在听说案件真相大白,都带好了锣鼓和鞭炮,准备敲锣打鼓放鞭炮,迎接老板回家!

    在偌大的“审判庭”里,早已座无虚席,连后面和两侧的通道上,也挤满了听众。白沙政界、商界、教育界的头面人物,再一次出现在旁听席上,唯独不见“袍哥会”的舵把子王浪如,那得意忘形的踪影!

    上午九时,书记官高声宣布:“全体起立!请审判官员入庭!”

    审判长和审判官,身着法袍;川东禁烟督察处张处长,身着上校军装,从左侧门鱼贯进入审判席。审判长拿起“法槌”,用洪亮的声音宣布:

    “SC省高等法院白沙地方审判庭,现在开庭!”法槌“啪”的一声,重重地敲在审判台上。

    “请就地坐下!”审判长说。

    待众人坐定,全场安静之后,审判长命令:“传被告马碧明到庭!”

    马碧明身穿囚服,由两名法警护送,从正门步入法庭,在众目睽睽之下,稳步走上“被告”席。马碧明的双眼炯炯有神,闪烁着智慧和力量的光芒;当他的目光,与“被告律师”席上的袁金强律师汇合时,双方都闪出了会心的微笑!

    “被告人姓名?”审判长问。

    “马碧明。”马碧明回答。

    “年龄?”

    “五十二岁。”

    “职业?”

    “光乾药庄老板。”

    审判长与左右两侧的审判官,交换了眼色,获得默许之后,开始讲话:

    “本庭由SC省高等法院授权,经过:提起公诉,法庭调查、法庭辩论等法律程序,对‘马碧明涉毒案’,进行了依法审理。经‘合议庭法律评审委员会’研究决定,判决如下:”

    “全体起立!”书记官发出命令。大家“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全场鸦雀无声。

    “马碧明无罪,当庭释放!”法槌“啪”的一声敲响,审判长终于宣布了,大家期盼已久的判决结果。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法庭的大门外,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马碧明脱下囚衣,转身与家人拥抱在一起;全家人都流下了激动地热泪!

    “绸缎商店”的老板张家良夫妇和他们的宝贝女儿张金凤,也加入到与马家人拥抱、庆贺的队伍之中!

    袁金强律师走上前来,与马碧明亲切握手,热烈拥抱,表示衷心祝贺!

    “卿治,这就是袁律师。”马碧明将袁律师介绍给妻子。

    “谢谢您,袁律师!您可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啦!”刘卿治感激万分,转过头去对马德顺说:

    “儿子,快给袁律师磕头!”马德顺立即跪在地上,给袁律师磕了三个响头。

    当马碧明全家,陪同袁律师走出法庭大门时,“光乾药庄”的员工们,蜂拥而上,将马老板和袁律师,高高抬起,绕场一周;锣鼓声和鞭炮声,再次响彻云霄!

    马碧明带领员工们,走回“光乾药庄”的大门口,共同撕掉贴在大门上的封条,重新挂起“光乾药庄”的巨幅横匾,和大门两边的大红灯笼。锣鼓声和鞭炮声,再次响彻云霄!周围聚集了许多前来祝贺的朋友,以及看热闹的群众。

    “袍哥会”舵把子王浪如的狗腿子毛三,也混在祝贺的人群中间。

    13、川主庙里的“黑山老道”

    白沙“望江台”,马德顺家里。

    一场生死攸关的官司打赢了,马碧明被“宣告无罪释放”,全家人都非常高兴。

    这天清早,一家三口在一起吃完早饭,马碧明对儿子说:

    “顺儿,今天上午,您妈要到‘川主庙’去上香还愿,您陪她去。我先到药庄去了。”马碧明说完,拿起皮包走到大门口,又回头补充了一句:

    “顺儿,一定要照顾好您妈!”

    “好的。爸,您放心吧!”马德顺回答父亲以后,转过头来,微笑着问母亲:

    “妈,什么时候出发?”

    “一会儿就走。”母亲微笑着回答。

    马德顺的母亲,是一位虔诚的“道教”信徒,经常到黑石山上的“川主庙”里,上香许愿,抽签卜卦,求神灵保佑马家“生意兴隆、吉祥如意”;特别是家庭遭遇不幸的时候,去的次数就更多。母亲每次到庙里上香,马德顺都要亲自陪同。

    在“黑石山”上,儿子搀扶着母亲,走过了一座座巨大的黑石,前面又是古木参天的樟树林,白鹭在树林中飞来飞去,发出悦耳的叫声。看见眼前的美景,母亲感慨地说:

    “顺儿,妈的心情,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您爸的官司打赢了,药庄又重新开业了,这些都是神灵在保佑!”母亲停了一下,接着说:

    “顺儿,您和金凤从小订了‘娃娃亲’,当时,她刚出世,您才两岁,一转眼就十八年过去了!眼看着您们俩都长大成人,应当成家立业啦!我和您爸都商量好了,等今年秋天,金凤姑娘从‘聚奎书院’毕业,我们就把您俩的婚事办啦!妈还等着抱大胖孙子呐!”直说得娘儿俩都开怀大笑!

    “所以呀,妈今天一定要来‘川主庙’,上香还愿!听说,川主庙里的‘黑山老道’,神灵通天,抽签扑挂,一说一个准!”母亲仍然谈兴正浓。

    “妈,您看,前面就到‘川主庙’啦!”马德顺指着不远处,建造在一座巨大的黑石上,香火正旺的“川主庙”,高兴地叫了起来!

    黑石山上的“川主庙”,是明代人别出心裁,建造在一座完整的巨大黑石上的道教神庙,坐落在“聚奎书院”的旁边,每天施主盈门,香火缭绕。庙里共有五位出家人,主持的法名叫“山海法师”,人称:“黑山老道”,由于他神通广大,预言精准,方圆百里的香客,十有八九,都是奔他来的!

    “川主庙”里,正面的神坛上,供奉着慈目善面,法力无边的“玉皇大帝”,四位道士分坐两旁,左手拿着“法掸”,右手敲着木鱼,双目紧闭,口里念念有词;主持法师“黑山老道”,盘脚打坐在中间,“法掸”斜插在背后,左手做出“作法”的手势,右手拿着一个黑色的雕花“签筒”,在空中不停地摇晃,口中念着道教的“经文”。

    马德顺和母亲,跪在神坛下面的“蒲团”上,作揖叩头,默默祷告。这时,“黑山老道”将摇晃的“签筒”,伸到刘卿治面前,大声念道:

    “玉皇赦罪大天尊!三元赦罪大天尊!请施主求签!”

    马德顺的母亲抬起头,从不停摇晃的“签筒”里,抽了一支“黑石签”,交给了“山海法师”。只见这位庙里的主持“黑山老道”,眯缝着双眼,静静地看着“黑石签”上,那些弯弯曲曲的密码,脸色铁青,毫无表情,立刻抽出插在背后的“法掸”,不停地在“黑石签”上掸来掸去,嘴里不停地轻轻念着:

    “玉皇赦罪大天尊!三元赦罪大天尊!……”

    当时,跪在旁边的马德顺,看见“黑山老道”神色慌张,表情惊异,面颊流汗,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是一支“下下签”,灾难可能会很快降临!但是,当他看见母亲毫无察觉,仍然跪在神坛下面,虔诚地顶礼膜拜时,他担心吓坏了母亲,不敢声张。

    “上香还愿”完毕,母亲将十块大洋投入“慈悲箱”里,站在旁边的“黑山老道”双目紧闭,“法指”微微抖动,“法掸”凌空挥舞,额上渗出了汗珠,嘴里喃喃地念着:

    “太上老君,七七如六令!玉皇赦罪大天尊!……”

    晚上回到家里,马德顺趁母亲不在的时候,把自己在“川主庙”里的感受,悄悄地告诉了父亲:

    “爸,今天在‘川主庙’里,妈抽的可能不是好签。连‘黑山老道’都被吓坏了。”

    “儿子,我不相信神鬼,只相信命运靠自己把握。您妈上香还愿,只是一种精神寄托。这件事不要告诉您妈,免得吓坏了她。”父亲马碧明这样回答。

    “不过,我觉得应当引起注意。古人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还是处处小心为好!”马德顺再一次提醒父亲。

    14、光乾药庄失火

    “光乾药庄”被查封三个多月以后,重新开门营业,新老顾客纷纷前来捧场,三个多月以来,业务依然特别繁忙。

    这一天傍晚,药庄的员工们已经关门下班了,马碧明还在账房里,忙着处理业务。儿子马德顺走进来,身上还穿着“光乾药庄后厂”的工作服,一边取下手套,一边说:

    “爸!发往贵阳的那批中成药,今天已经全部完成,明天就可以发货啦!”

    “儿子,干得不错。”父亲表扬了马德顺,接着说:

    “明天一早,你要首先安排,西安那批药丸加工,交货期快到,那边已经来信催货了。”

    “好的,我知道了。爸,回家吧!妈肯定早就在等我们吃晚饭了。”儿子说。

    “不!西康送来的那批药材,今晚必须把帐结清,明天一早就把钱汇过去。不能拖欠人家。做生意要讲信用!”停了一下,父亲接着说:

    “您先回去,不要让妈等急了!”

    “好的。我等一会儿,给您送饭来,陪您一道回去!”马德顺微笑着,向父亲点点头,走向“后堂”的小门,小门上装了一把内开的“弹簧锁”,马德顺小心地扭开“弹簧”,开门走出去之后,顺便握着“拉手”把门带上,还推一推确信门已经关严,才放心地离开;这时夜幕降临,天色已经漆黑一片。

    白沙“望江台”,马德顺的家里。

    母亲刘卿治坐在饭桌边,不时看看墙上的挂钟,焦急地等待着父子归来。

    “妈!我回来啦!”马德顺笑眯眯地跨进家门。

    “您爸呢?”母亲问。

    “他手里还有点事。我等一会儿,给他送饭去,接他一道回来!”儿子回答。

    “饭菜都热过两遍啦!您赶快吃吧!我到厨房去,给您爸盛饭,你吃完赶快送去!”母亲说着就走进了厨房。马德顺立刻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突然,厨房里传出了母亲惊慌的叫声:

    “哎呀!龙江街失火啦!”

    马德顺立刻冲进厨房,站在窗前,面对长江,居高临下,清楚地看见江边的龙江街,浓烟滚滚,火光冲天!马德顺大叫起来:

    “那里,正是我们的‘光乾药庄’!爸——爸——!”马德顺不顾一切,冲出家门!向龙江街方向拼命冲去!

    在火海里,马碧明正在与烈火搏斗!他端起脸盆泼水!拿起扫帚打火!终因事发突然,火势太猛,个人力量太单薄,他不得不考虑撤退。当他退到“后堂”小门,扭开“弹簧锁”准备开门逃生时,突然发现“后堂”小门外的“拉手”,已经被人用铁丝拧死,无法打开!

    突然,一根燃烧着的横梁掉下来,砸在头上,马碧明倒在熊熊燃烧的火海之中!

    马德顺冲到“光乾药庄”时,已经有许多住在附近的员工和居民,正在奋力救火,火势已经渐渐变小。马德顺大声叫喊:

    “爸——爸——!我爸还在里边呐!”立即不顾一切地冲进了“余威不减”的火海。

    不一会儿,马德顺的母亲赶到,也要往火海里冲!被员工们拦住!几个妇女紧紧地抱住了老板娘。

    这时,突然从余火后面,传出了马德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爸——爸——!爸——爸——呀!”

    马德顺的母亲刘卿治,明白大事不好,突然心脏病发作,闻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赶快送医院抢救!”一位年长的员工大声疾呼。只见一位年轻的小伙子,立即背起老板娘就往医院跑,两位妇女跟随着护送抢救!

    这时,白沙镇上的消防队,才匆匆跑步赶到火灾现场。拿起水龙头,使用人力压水机,往余火上喷水!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二十世纪一十年代的一场大火,吞没了白沙镇的龙江街,马家两代人苦心经营的“光乾药庄”,化为一片灰烬!

    15、父母的追悼会

    白沙“望江台”,消失了往日的宁静与温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庄严、肃穆的“吊唁”场景。

    “灵堂”设在宽敞明亮的堂屋里,正面墙上,悬挂着“马碧明”和“刘卿治”夫妇的大幅遗像,遗像的上方,高悬着白底黑字的巨大横幅:“沉痛悼念马碧明、刘卿治夫妇”;他们的遗体,没有在灵堂上出现,但是音容笑貌,依然留在人间。两边贴着白底黑字的挽联,上联是“光明磊落鞠躬尽瘁”,下联是“碧明卿治名垂千古”。下方摆放着儿子马德顺、两个女儿和女婿的花圈;灵堂的两侧,放满了白沙政界、商界、教育界,各单位和社会名流,以及亲朋好友的花圈,一直摆放到大门之外。

    儿子马德顺,全身披麻戴孝;两个女儿和女婿,佩戴黑纱,肃立在灵堂的左侧,向每一位前来吊唁的朋友,叩头!致谢!敬礼!

    吊唁的人群,络绎不绝,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一直排到大门外面的石头阶梯路上。吊唁的人群中,有专程从重庆赶来的袁金强律师,也有“聚奎书院”的院长、教导主任和部分老师,还有“绸缎商店”的张家良老板夫妇和他们的女儿张金凤,街坊邻居“豆腐作坊”的杨万年和杨正福父子,以及“光乾药庄”的员工们……。

    白沙镇的大街上,出现了长长的送葬队伍,马德顺双手捧着“灵牌”,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招魂幡”在风中“沙沙”作响!“买路钱”在地上随风飞扬!凄婉的唢呐高奏着悲歌!祝愿逝者奔向天堂!

    办完父母的“丧事”之后,马德顺来到龙江街的火灾现场,寄托对父母的哀思。看见昔日生意兴隆的“光乾药庄”,如今化为一片灰烬;想到毕生辛勤操劳的严父慈母,双双命丧黄泉,马德顺心中涌动着无限的悲凉。

    他慢慢走到“后堂”小门的位置,突然,发现已经烧焦的小门上,向后开的“弹簧锁”已经扭开,前面残留的“拉手”上,绕着一根铁丝,另一端拧死在门框的铁钉上!这是怎么回事?马德顺沉思起来:

    这说明父亲准备逃生时,已经扭开了“弹簧锁”,只因为“拉手”被铁丝拧死,无法开门?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后堂走出小门的,“拉手”上并没有铁丝呀?

    马德顺豁然明白:这分明是有人给“拉手”拧上铁丝,断绝了父亲逃生的退路以后,再放的火!这就是蓄意谋杀!

    想到这里,马德顺立即转身,向“白沙镇警察所”飞奔而去!

    马德顺一口气跑到“白沙镇警察所”,不顾卫兵的阻拦,直接闯进所长办公室,一头跪在所长面前,声泪俱下地哭诉起来:

    “所长大人,请您为我做主!有人蓄意谋杀我的父亲!”

    接着,马德顺将在火灾现场看到的一切,诉说了一遍。

    “年轻人,不要激动,告状要到县法院、省法院去,警察所不是办案的衙门。”所长瞟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马德顺,慢腾腾地说:

    “打官司不是一件小事情,考虑好了以后再打,不然,弄不好把自己也赔进去啦!”

    “我不怕!为了让父母的冤魂早日安息,我拼死也要讨回公道!”马德顺坚定地回答。稍停片刻,他向所长央求道:

    “所长大人,求您跟我一起到火灾现场看一看,后堂小门上的‘拉手’,就是被人用铁丝拧死的,导致我父亲无法开门逃生呀!”

    “不行!不行!没有上级的指派,我不能出警!”所长慌忙推脱,害怕引火烧身。

    马德顺眼看恳求无望,慢慢站起来,向所长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外。

    离开“警察所”,马德顺以最快的速度,奔向黑石山上的“聚奎书院”,再次去求助于他的恩师、教导主任杨剑琴老师。

    在“教导主任办公室”里,马德顺跪在恩师杨剑琴面前,痛苦万分地说道:

    “杨老师,我发现父亲是被人蓄意谋杀的!”

    “起来!快起来!”杨剑琴扶起马德顺,说道:

    “请坐下,慢慢说。”……

    听完马德顺介绍的情况之后,杨剑琴老师严肃地说:

    “看来,您父亲的确可能是被人谋杀的。从您最后一个离开药庄回家,到发现药庄失火,前后不过十来分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避开众人的耳目,切断您父亲逃生的后路,然后放火、隐藏,做得天衣无缝!如果事先没有周密的计划,是绝对办不到的!”停顿了一下,杨剑琴老师接着说:

    “现在,当务之急是保留证据!目前,唯一的证据,就是后堂小门‘拉手’上,那缠绕拧死的铁丝!快!我和您一道去提取证据!”

    说着,杨剑琴从办公桌下面,取出从法国留学带回来的“照相机”,对马德顺说:

    “走!要快!一定要抢在天黑之前赶到现场,拍下照片!免得夜长梦多!”

    当马德顺和恩师杨剑琴,风尘仆仆赶到火灾现场时,那烧焦的后堂小门“拉手”上,缠绕的铁丝不见了!就连门框上那颗“拧死”铁丝的铁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那个铁钉的小孔,显然铁钉是被人刚刚拔掉的!

    杨剑琴老师立刻拍下那个“铁钉小孔”的照片,沉思了一下,转过头来,问马德顺:

    “这个情况还有谁知道?”

    “白沙警察所的钟所长!”马德顺回答。

    “坏啦!他们可能是一丘之貉!我们慢了一步!”

    16、变卖家产走投无路

    父亲的冤死失去了证据,秘密调查无法进行,找不到被告,打官司更无从谈起;很快又要面临着“光乾药庄”员工的工资发放和外欠债务问题,无奈之下,马德顺决定卖掉祖传的“望江台”房产。

    这一天,购买房产的赵老板夫妇,来到“望江台”看房子。赵老板问马德顺:

    “你这座祖传的豪宅不错,为什么要卖掉呢?”

    “我也舍不得卖,但是,没有办法呀!”马德顺回答说:

    “第一,‘光乾药庄’的员工们,三个月没有发工资,有的家庭已经揭不开锅了!。三个月前,药庄刚恢复营业,资金周转不开,大家决心共度难关。父亲答应第四个月一定全数补发工资,我是马碧明的儿子,必须兑现父亲的承诺。”赵老板夫妇赞许地点点头,马德顺继续说:

    “第二,账房的账簿被烧毁,应收款没有根据,无法收取;但是,应付款别人有单据,债主们很快就会上门来讨债。”

    “对,这倒是一个现实问题。”赵太太附和道。

    “第三,父母双亲办丧事的钱,我是向‘白沙商会’的前辈们借的。别人挣钱也不容易,我一定要设法归还他们。”马德顺停顿了一下,接着说:

    “这些钱加起来,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我不卖房子又怎么办呢?父母生前,都有‘诚信第一’的好口碑,这些事如果不处理好,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好样的,小伙子!凭你这样的胸怀,将来一定会成就一番大业!”赵老板夸奖道。停顿了一下,赵老板突然问马德顺:

    “你把房子卖了,你自己怎么办?找到出路了吗?住哪里呀?”

    “不好意思,我还真的没有找到出路!”马德顺尴尬地回答。

    “那怎么行?不能让您这样的好人流落到大街上!这样吧,吊脚楼地下室留给您,直到您找到新的出路!”赵老板果断地做出了决定。

    “谢谢赵伯伯!谢谢赵伯母!您们的恩情,德顺永远铭记在心里!”说着,马德顺双膝下跪,向赵老板夫妇叩头三下!

    卖掉了房产,发放了工资,还清了债务,马德顺孤身一人。

    这一天,他来到白沙梁子上的“绸缎商店”,想投奔未来的“岳父大人”张家良老板。商店里,两位伙计正在忙着接待客人,马德顺走向早就熟悉的小林伙计。

    “小林,您好!请问,张老板在吗?”马德顺问道。

    “请您稍等,我进去向老板禀报一下。”小林说着,走进了张老板的账房。

    “老板,‘光乾药庄’的小掌柜马德顺求见。”小林说。

    “不见!不见!就说我不在!”张老板头也不抬,有点不耐烦地回答。

    “他已经知道您在店里。”

    “就说我没有时间!”

    小林走出商店,把马德顺拉到路边,非常委婉的说:

    “德顺,对不起!张老板正在和一位大客户谈生意,实在没有时间接待您!”

    “我在外面等他。”马德顺坚定地说。

    “我劝您,不用等啦!您还是走吧!”小林的话,充满了同情和无奈!

    马德顺终于明白了!这个未来的“岳父大人”张老板,突然对他冷淡了!这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他的心好像掉进了冰窟窿,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马德顺又来到白沙石碗架,想投奔二姐夫的父亲开办的“布匹商店”,不料门板紧闭,门上贴着一张纸条:“本店停业”。

    门前围了几个人,一边砸门一边叫喊:

    “开门!开门!”“我们要货款!”“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一会儿,从隔壁商店过来一个伙计,对大家说:

    “你们别喊了,他们店里没人。”原来,布匹商店的主管卷款逃跑,老板赶紧报了官,带着儿子,追赶逃跑的主管去了。

    马德顺不得不来到白沙东华街,想到大姐夫家求助。还没有走到门口,就听见大姐和大姐夫吵架的声音:

    “你这个没良心的!怎么抽上了大烟?这个家,要败在你的手里啦!”这是大姐的声音。

    “我没有办法呀!实在受不了啦!求求您,再让我抽一口吧!我给你跪下啦!”……

    马德顺不敢再往前走,立即转身,心中一团乱麻。

    马德顺边走边想:自己出道已经两年多,跟着父亲在中药材经营、中成药加工的道路上“摸爬滚打”,学到了许多真本事,练就了“一把抓,药量准”的硬功夫,还怕找不到一个立足之地?还能混不上一碗饭吃?他鼓足了勇气,向白沙有名的“康泰大药房”走去!

    “胡掌柜,您好!请问,您爸爸胡老板在吗?晚辈马德顺有要事求见!”马德顺小心翼翼地,对前台小老板胡掌柜说。

    “请您稍等,我进去禀报一下。”胡掌柜转身来到后院,走进父亲的账房。

    “爸爸,‘光乾药庄’的小掌柜,马德顺有要事求见!”儿子说。

    “你看他来的目的是什么?”父亲反问。

    “估计,可能是想来求个差事,讨碗饭吃。”儿子回答。

    胡老板沉思片刻,自言自语地说:

    “马德顺是个人才,不可多得,特别是他那‘一把抓,药量准’的硬功夫,在川东地区没有对手。”停顿一下,胡老板抬起头来对儿子说:

    “但是,他的父亲在白沙‘树大招风’,惹来了杀身之祸,我们不敢收留呀!”停了一会儿,胡老板打开抽屉,取出十块大洋对儿子说:

    “你把这十块大洋给他,就说:实在对不起,我们药房满员了,请他另谋高就!”

    胡掌柜走出药房,向马德顺说明了父亲的意见,并取出十块大洋,就要交给马德顺。

    “不行,不行!万万使不得!请您代我谢谢胡伯伯的好意!小辈心领啦!”说着,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立刻转身,匆匆离开了“康泰大药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