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尔目光炯炯地瞪着两个福克斯镇的少年，脸色冷硬如铁。

    对勃艮第的厌恶令他在看着两个小鬼的时候露不出什么好脸色，但也不意味着他会一味偏信栋雷米村村民的说辞。

    虽然事件已经发生，他又没有亲眼所见，但凭借自身的力量吉尔有无数个方法找出真相。

    而其中最简单的，莫过于直接从当事人的口中得到答案。

    两位少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问题，他们将目光看向身后的父亲——然而男人刚刚才被吉尔真真切切地瞪了一眼，这时候不免显得有些畏缩，一副想开口却又不敢说话的模样。

    最后还是于贝尔神父开口发了话：“这位是来自法兰西王国的大贵族，你们两个务必要说实话。”

    他特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单词的读音，是暗示还是告诫在其他人耳朵里自然是不太清楚，全看听话的人如何理解。

    听到来自镇子里权威者的话，两人的脚不安分地动了动，在地面留下些许水渍；低头的同时眼睛滴溜溜地打转，也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显然，对于神父口中的话，他们理解为了暗示。

    ——这两个家伙觉得自己能够瞒过我。

    吉尔心想。

    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冷了，要知道如此近的距离，任何自以为隐蔽的小动作和大张旗鼓地在耳边告诉他无异。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说些什么。

    “是小勒萨尔先向我们挑衅的。”二人中稍微年长一点的那个抬起头，一脸无辜的样子：“他走在路上一边吃着糖果，一边嘲讽我们福克斯镇的人都是穷鬼，连糖也买不起。”

    “我们气不过骂了他几句，他就捡起石头朝我们砸过来，我和弟弟实在没办法了才丢石头砸回去，没想到就正好砸中了他的脑袋......”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因为吉尔身后一双发红的眼睛充满愤恨地看了过来。

    “他在胡说！”勒萨尔怒吼一声，起身一脚踹向说话的那个孩子，身旁的人来不及阻止，口中发出惊呼声。

    然而吉尔只是轻描淡写地伸手抓住他的一只肩膀，就让这个四十岁左右的汉子再也动弹不得，只能不断地咆哮、咒骂着对面。

    把男人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吉尔没有理会两边再度开始的叫骂，而是继续开口询问：“你们是站在溪水的两边互丢石头的吗？”

    男孩点了点头。

    “一共丢了几块？”

    “......不记得了。”他小心翼翼地看了面前的贵族老爷一眼，答道。

    “不记得了？”吉尔轻轻一笑，看似安慰对方，可眼睛里却全无笑意：“没关系，我来告诉你们。”

    “至少两块石头，都砸在同一个位置。”他指了指头顶侧面的位置：“重量不是很大，所以小勒萨尔才能逃得一命。”

    在来这边之前，吉尔已经去栋雷米教堂的静室中查看过小勒萨尔的伤势，久经沙场的他只用一眼就大致判明了伤口情况。

    听了他的话，所有人都是一愣。

    由于两边的成年村民都有农活儿要干，对于十四岁这个年龄的孩子通常不会亲自送他们去上学，事发当时也没有其他孩子亲眼看到。

    小勒萨尔能被及时送到栋雷米教堂治疗，还要多亏了路过的一位教师。

    怎么这位男爵大人说着像是亲眼看到的一样？

    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两个少年终究是害怕了起来，互相挽着对方，吓得一时失语。

    然而吉尔可不会就这样放过他们，他继续问道：“还有一个问题，如果当时真是隔着溪水互丢石头，那你们两个的鞋子为什么会打湿成这个样子？”

    他指向地面上的水痕，以及二人鞋上未干的布面。

    虽然脑筋有些灵活，两人毕竟还未成年，紧张之下一时半会也想不到合理的理由，反倒是他们的父亲急匆匆叫道：“是刚才我带他们过来的时候沾到的！”

    吉尔又笑了起来。

    他的目光环视过整个屋子，强大的气息逼得所有人都忍不住后退一步。

    然后他一脸嫌恶地看向面前福克斯镇的两个少年，说道：“你们现在的年纪就能这样残忍，真不知以后还能干出些什么事情来。”

    “我现在就给你们上一课——欺骗我这样一名力量达到超凡层次的骑士，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剑光一闪。

    鲜血刺目得像新酿造的葡萄酒。

    两只手掌掉在了地上。

    紧接着便是两人的父亲朝吉尔扑过来，然后被他一拳打飞，“砰”一声撞在小屋的墙上。

    尖叫声、呻吟声、怒吼声此起彼伏，屋内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

    但这一切在法兰西元帅“铮”一声再度拔剑的动静下瞬间又被镇压下去，所有人都敬畏地看着他。

    惩戒过犯罪之人后，吉尔暂时没有扩大伤亡的打算，只是漠然地看着福克斯镇的镇民，同时也是勃艮第人，说道：“如果你们再不把这两个罪犯送回到自己镇上，我可不会担保他们的生命安全。”

    “说实话，你们应该庆幸小勒萨尔没有出事。”

    于是在那名于贝尔神父的安排下，受伤的两人很快被抬了出去，只在原地留下两抹刺眼的鲜红。

    “男爵大人，您不觉得自己太过残忍吗？”做完了这一切，于贝尔阴沉着脸，压抑着怒火问道：“按照罗马法的规定，七到十四岁的儿童应该验证他们的辨别能力，你怎能私自定罪用刑？！”

    “这里是法兰西王国，罗马法可不是我们的成文法，何况十四岁都已经可以当民兵了。”吉尔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讥笑：“如果你是要写着法律条文的纸，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张。”

    作为一名白银位阶的骑士兼地方领主，他当然有签署法令的权力——然而栋雷米村并非吉尔的领地，这样说无非是在嘲讽对面罢了。

    “但我劝你们最好识相一些。”讥笑过后，吉尔变得面无表情：“就算你们所有人全都一起上，也绝不是我一人的对手——考虑到福克斯镇几年前还曾经劫掠过栋雷米村，放你们这些人平安离开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