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些什么？吉尔想起目前自己召唤这些魔物后进行过的操作，只有——

    意识置换。

    通过将自己的意识投射进召唤物的身体里，获取它们的五感，能够完成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但这个法术对于战斗力的提升应该并没有什么帮助才对，总不能让他操纵召唤物的身体去和魔虫对战吧，那还不如交给它们自己来呢。

    但吉尔觉得有些不对劲，以弗朗索瓦这家伙此前展现出的智慧程度来看，它所传递的信息不太可能全无意义。

    会不会......直觉让他产生出一个猜想。

    反正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试一试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不过就眼下的情况，意识置换并不是特别合适。一旦自己的身体失去控制，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就没法处理了。

    吉尔回忆着魔法书上的内容，决定使用另一个效果类似但更简易的术法，共享感官。

    在看了眼场上的战况，确定一时半会波及不到这边后，小心翼翼地进行了尝试。

    “独属于我的召唤物，借由契约之锁链，赐予你我内在之眼！”一边低声吟诵着咒文，同时用对应的手势引导生命力灌注进去，法术很快就完成了。

    大脑中一阵刺痛感传来，逼迫吉尔闭上双眼；而当他强忍着痛楚再度睁开时，一切都变了。

    在一片幽蓝色宛若深海一样的视界中，他看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太阳的光线被分割了，分散出来的每一条光束都能被肉眼直接观察到；空气中散布着无数细小可怖的生物，发出奇异的嘶吼声，犹如来自地狱的低语在耳边响起；鼻子嗅到的气味一瞬间也令人几欲作呕。

    更糟糕的是，不仅外界事物的形体完全改变，就连自己的身体都变得有些陌生——眼前真的是自己的手臂吗？还是一团颤抖蠢动的肉块？

    明明位置没有发生变动，他却如同一瞬间被置入异界。

    明明之前进行意识置换时并没有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眼下人类与魔物的感官混合在一起了吗？

    该死！吉尔心里面大骂自己不够小心谨慎。

    明知道拉结尔之书是一本黑魔法书，上面的法术不是什么正统法术，就因为之前的召唤术用起来太过轻松，他居然一时忽略了它的危险性。

    如果不是自己本就具备超凡的肉体力量，恐怕大脑一瞬间就会被涌入的大量异质信息给逼得发疯。

    好在凭着白银骑士对肉体的强大控制力，他强行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和意识，将目光投射至先前的战场上。

    这一看，就让他发现了关键性的不同，那些魔虫似乎每一只身上都链接着难以察觉的纤细丝线，它们介于虚幻和现实之间，末端延伸至茫茫的虚空之中。

    如果说这就是投影与本体之间的联系的话.......只要将其斩断，那么之前困扰的难题就将迎刃而解。

    不需要击杀召唤者，也能够消灭眼前这群恶心的虫子。

    但吉尔很快发现这同样是件困难的事情，那些丝线终究不是真实的存在，而是借由特殊视界观察到的某种象征——它们无时无刻不在浮动变幻，根本没有确定的空间方位。

    即便他试图找到所有“丝线”收束的那一点，但时而隐没时而显现的状态也令他难以把握准确。

    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够让它们更加明显就好了。

    “元帅阁下，你还好吧？”身后传来纪尧姆的声音。

    他注意到刚才男爵大人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因此发出关切的询问。

    但这声音同样发生了变化，和莫名黏腻的噪音交织在一起，听在吉尔的耳朵里无比难受；他不愿回头，生怕老神父眼下的形态也变得怪异陌生。

    “我还好，只是刚刚用了个不对劲的法术。”吉尔一边和他说明自己的情况，一边发出询问：“你知道有什么方法能够把线看得更清楚吗？”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不对劲，这样的描述怎么可能准确传达真正的意思？

    看来自己的思维还真是乱成了一锅粥。

    纪尧姆听到他的话也确实感到十分疑惑，不明白所谓的线究竟是什么东西。他看了眼天边西斜的太阳，问道：“您是觉得眼下的环境太暗了吗？那样的话只要点上蜡烛就好。”

    蜡烛。

    吉尔听到了一个关键词。

    记得纪尧姆掌握的奇迹是点亮蜡烛来着......或许是五官接收到的大量信息启发了他的思维，他居然天马行空般想到了某些事情。

    “纪尧姆，你的奇迹......真的只是点燃蜡烛吗？”他说，“奇迹之所以能被称之为奇迹，在于它们触及了世界的规则，能化不可能为可能。”

    “点燃一根现实存在的蜡烛，任何人都可以做到，真正的奇迹怎么可能只是工具的代替品？”

    蜡烛本来就会燃烧，这是世界规则的一部分，无论奇迹或者魔法的本质如何，都不应该只是做到这么简单的事情。

    纪尧姆神色有些恍惚。

    栋雷米村只是个小村庄，在此之前从来没人告诉过他这样的事情。

    他又一次回想起当初发现自己掌握奇迹时的欣喜，以及确认实际效果后的失落。

    吉尔没有等到回应，干脆将自己的需求吼了出来：“纪尧姆，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我要一根能够看到投影之线的蜡烛！”

    “......该怎么做？”老神父清醒过来，问道。

    “你以前怎么做的，现在就还是怎么做——记得将想法灌注进去，快！”眼看另一边自己召唤物的速度开始慢了下来，吉尔继续催促道。

    打个响指？

    不，那不是自己第一次领悟奇迹时的做法。

    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他仅仅只是希望教堂的晚上不再那么阴暗，让孩子们不会摔跤而已。

    仿佛福至心灵一般，纪尧姆双手像是祈祷一样合在胸前，阳光在他身上罩了一层金辉；而在吉尔的视界中，身后老神父的所在位置似乎真的多出来一支巨大的蜡烛，将火红色的光芒洒满了整片场地。

    这下终于能够看清楚了。

    纤细的丝线在虚空中接驳缠绕，最终汇成一个粗大的节点，通向不存在于此世的某个地方。

    吉尔毫不犹豫地闪身过去，用最强的力量挥下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