崎岖的山路犹如长蛇盘旋在山林之中。

    哪怕已走过这条小道无数次的江北澈，此刻下山也是鹅行鸭步。

    毕竟对他这样一个瘸子来说，无论干什么都不是太方便。

    倒是一直紧紧跟随在他身边的赵伯，哪怕年纪大了，此刻也是步履稳健，只是许多次看向他，欲言又止。

    对于赵伯的异常，江北澈自然也是察觉到，但眼下也不是说话的时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脚下的山路。

    这万一一不小心滚下去，小命难保。

    行至一半，江北澈已累的不行，这才找了块磨盘大的青石坐下，“赵伯，对不住了。”

    赵伯摇摇头，“你这娃，哪有啥对不住的，保命要紧，只是……”

    他没有问江北澈是用什么手段杀掉刘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反正看到江北澈不用去段府，他心里就高兴。

    希望自己的家人，也能如眼前这位少年人一样逢凶化吉，平平安安，就算是讨饭，只要命还在，就有一丝相见的机会。

    江北澈面带笑容，开口道：“赵伯，我还是以往的我，没什么变化，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顾忌。”

    赵伯眼神复杂，往日需要他照顾的少年，只是瞬息就杀掉了压在他们头顶让他们喘不过气来的‘大山’。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要说心里没点想法，那是假的。

    但对于刘二的死，则是没有丝毫惋惜。

    “娃，你不该在那么多人面前杀他，要是杨强去报官，你该如何是好？”

    江北澈了然，原来赵伯担心的是这个。

    “赵伯，你放心好了，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

    赵伯闻言，一脸不解。

    江北澈道：“到时若去了公堂，他该如何解释我的来历？”

    大周朝对人贩子历来都没有宽容一说，不抓到则已，抓到就是枭首，根本不带商量的。

    只是具体到了地方上，则属于民不举，官不究。

    之前和他在一起乞讨的十几个孩子，一个冬天全死了，唯独剩下他，也没见官府来问。

    对官府而言，他们这些人的命，比草还要轻贱。

    当然，要是杨强非把这件事捅到官老爷面前，那就属于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别看刘二等人平日里作威作福，可对于衙门，那都是退避三舍，压根就不打门前过。

    所以江北澈根本就不怕杨强去报官。

    赵伯听到这个解释，终于松了口气，他是真怕官府来拿人。

    那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在赵伯心中，朝廷就是天，谁敢和天作对。

    休息一阵，江北澈杵着拐杖，和赵伯继续下山。

    约莫半个时辰，两人才来到山脚。

    原本不需这么久，但江北澈当下的这副身体实在太过于虚弱，每天得到的食物，只够吊着一口气。

    至于养身体啥的就别想了，吃糠咽菜都属于山珍海味。

    所以导致江北澈面黄肌瘦，谁看了不说一声‘可怜的娃哟’。

    但落在刘二眼中，那就是顶好顶好的面相。

    “娃，你在这歇着，我去碧水村讨口吃的来。”赵伯将江北澈从自个身上放下，然后取出随身携带的破碗。

    这是安身立命的东西，可不能少了。

    一路下来，别说是眼前的江娃子，就是他自个的肚子，也是咕咕咕的叫个不停。

    赵伯说走就走，根本不给江北澈开口的机会。

    江北澈只好在原地等待，他全身上下已没了一丝力气。

    最后一段路，还是赵伯背着他下来的。

    江北澈看着赵伯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于赵伯而言，他就是陌生人，就算放着他自生自灭也没人会说什么，可却他照顾至此。

    没一会儿，赵伯回来了，右手端着碗，左手用衣服盖住碗口，深怕里面的食物撒了。

    到了江北澈面前，他才将衣服掀开。

    江北澈定睛看去，是一碗榆树面，用榆树皮做的，吃起来味道酸涩，还带着一股很重的树皮味。

    但能吃这个已是幸运，总好过吃观音土。

    一碗面分成两份下肚，江北澈终于恢复了一丝力气，起码肚子不再咕咕叫。

    他和赵伯来到碧水河边，脱光衣服好好的洗了个澡。

    赵伯不是太明白，这怎么突然间要洗澡。

    江北澈解释了一番，这是为了去镇上做准备。

    尽管杀了刘二，他不用再去段府，但危机仍然存在。

    那就是肚子的问题，没有田产的他们，只能另谋生路。

    乞讨是不可能的，那能得几个钱，也不太稳定，吃了上顿没下顿，更别提修行。

    江北澈打算做买卖。

    此刻他的身上还有两张行剑符，先去镇上找家铺子把符卖了换点钱，之后以画符谋生也不是不行。

    三门镇毗邻南天山脉，山中宝贝、秘境数不胜数，传闻山脉尽头，矗立着古籍中记载的南天门，穿门而过便能成仙。

    是真是假无人知晓，但天南海北来山中博富贵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从而让三门镇比一般的镇子都要富庶，符师很是吃香。

    两个月前，有人从山中抓到一头紫珀虎幼崽，一朝暴富，随手打赏小厮都是二三十两，就连街边的乞丐，也跟着喝到了一些‘汤汤水水’。

    所以这也是为何江北澈等人能在镇上生存下去的缘故。

    要换做寻常镇子压根就不可能，早跑县城里去了。

    但福兮祸之所伏，南天山脉妖兽遍地，稍有不慎便魂归地府。

    而行剑符足以对付寻常妖兽，不愁没有路子。

    所以江北澈打算卖行剑符，毕竟他也只会画这一种符。

    只不过在这之前，该好好的打扮一番，起码不能是乞丐模样，不然刚进门就被人打出来，那还谈何生意。

    洗完澡的江北澈，身上臭味淡了许多，皮肤也干净不少，只是依然面黄肌瘦。

    原本脏破的衣服被他丢弃一旁，换上了刘二让人买来的新衣。

    虽然刘二不是好东西，但跟衣服没关系。

    江北澈穿起来也没心理负担，杵上拐杖，面朝三门镇所在的方向

    他看向身边人，“赵伯，看样子还要委屈你几个时辰了。”

    赵伯摇摇头，“不妨事，江娃子，你穿起这身来，比之前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