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阁这件事对于江北澈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将他原本计划好的一切全部击碎。

    他失魂落魄的拿起行剑符，朝老板道一声谢后，便转身离开。

    掌柜的却在这时出声喊住了江北澈，“小哥不急走。”

    江北澈停下脚步，不明所以。

    掌柜的面带微笑：“常言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看你俩一路逃难到此也极不容易。”

    “我这人最是心善，这样吧，你的符箓我收了。”

    江北澈闻言，心中却没有丝毫欣喜。

    在旁人口中态度冷如冰山的大福堂掌柜，何时会对客人笑脸相迎，不然生意也不会这么差。

    至于心善，听听得了。

    在三门镇乞讨这两年，早已见惯了各种恶心之事，防人之心不可无。

    江北澈问道：“多谢掌柜好意，钱财的事我另想办法，绝不会连累旁人。”

    大周律，充军仅次于砍头，重于流放。

    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无缘无故为何要担这种风险。

    掌柜见状，先是一愣，紧接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不错，是个聪明人。

    要是对方真信了自己‘心善’的鬼话，那他可就要好好思量一番，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掌柜也不再卖关子，“你可知道，三门镇能画出乙等符纹的符师有多少？”

    江北澈摇摇头，这点他还真不清楚。

    但根据脑海中的记忆，他却非常明白，乙等符纹的难度极大，数千个人之中也不见得能出一人。

    当初在宗门学习时，教习就说过，整个门派只有两位长老能画，至于甲等，则一个也无。

    掌柜伸出右手，竖起四根手指，“这四个人，全都在盛丰楼。”

    也正是因为如此，整个三门镇的符箓生意，盛丰楼独吃七成，其余各家只能喝剩下的汤汤水水。

    江北澈闻言，脑海中冒出奇货可居四个字来。

    刚才掌柜的说过自己的笔力已有突破乙等的势头。

    掌柜的道：“所以你明白我为何要收你的行剑符了吧，别的我不予置评，但在画符这一道，我觉得你有些天赋。”

    “现在结个善缘，以后我这铺子说不得能多出一位乙等符师。”

    “当然，这一切都要在你通过麒麟阁的考核，成为一名一品符师再说。”

    “至于现在嘛……”

    江北澈斩钉截铁的说道：“此事只有三人知晓，绝不传第四人之耳。”

    掌柜的伸手，接过江北澈递来的行剑符，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

    “一张三百文，两张六百，有没有异议？”

    江北澈虽然从未卖过符箓，但一张能对练气四层修士造成伤害的符箓，怎么着也不止三百文钱。

    正当他要询问时，掌柜的已经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行剑符固然好，但在三门镇，买的人却不多，更别提保存不易。”

    符箓是有保质期的，时间一长，上面的灵气就会流散，最终变成一张废纸。

    所以每家店铺都会请阵法师布置一座聚灵阵，用来保存符箓、丹药或是药材等。

    光是维持聚灵阵的运转，就是一笔不小的花费。

    以丙等金纹画成的行剑符，离开聚灵阵后，时间最长也就半个月。

    这半个月之内要是没用出去，对买的人来说，钱就打了水漂。

    要是家底不厚，这笔钱已经足够心疼一段时间。

    江北澈明白其中缘由之后，也不再纠结，同意以六百文的价格卖给大福堂。

    掌柜的将钱交给江北澈，并告知行剑符的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不再收符箓。

    “小哥是否知道，在三门镇什么符箓最吃香？”

    江北澈沉吟片刻，“当是避障符。”

    掌柜的道：“没错，行剑符可有可无，避障符则不可或缺。”

    南天山脉最危险的并不是妖兽，而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瘴气。

    稍有不慎，便身死道消。

    外围区域，经过长年累月的搜刮，早已剩不下什么宝贝，那就只能往更深出去，正所谓富贵险中求。

    可越是深入，瘴气就越是浓郁，对于避障符的损耗就越大。

    往往进一次山，最少得备上五张避障符才稳妥。

    从而导致三门镇对避障符的需求远超其它符箓。

    江北澈直言了当的说道：“掌柜的，实不相瞒，我只会行剑符一种，避障符从未学过。”

    掌柜转身回屋，不一会儿便拿着一本书走了出来。

    江北澈定睛一看，封面写着《一品符箓鉴赏》六个大字。

    他知道这本书，莫说符师，就是放眼整个天下也属于是人尽皆知。

    因为此书是由圣符师写就，旨在让天下符师少走一段弯路，且能多出一些符师一道的人才。

    毕竟比起炼丹师、阵法师、炼器师，符师的数量确实不算多。

    掌柜把书交给江北澈，“用不着推辞，上面记录着至今为止所有出现过的一品符箓，包括避障符，有图有字。”

    “回去好好看，认真学，你若能画出来，便拿来卖我，一张五百文。”

    “这叫做合则两利，谁也不亏。”

    上面的符箓是由朝廷工匠拓印，没有任何灵性存留，只有图案。

    所以也不存在有人专门买书来撕。

    江北澈郑重其事的将书收下，并朝掌柜致谢。

    这本书对他而言，价值远超两张行剑符所卖得的六百文。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江北澈有极强的自信，只要看到，便能复制。

    可就这么一本书，放在书铺，最少也是五两银子。

    他现在一穷二白，一两银子都费劲，肚子还饿的咕咕叫。

    当务之急，自然是以先照顾肚子为重。

    掌柜说道：“走吧，在你能画出避障符之前，就别来这了。”

    他重新躺在藤椅上，双眼闭起，俨然一副不再搭理的架势。

    江北澈将书揣进怀里，转身杵上拐杖，和赵伯一起跨出大福堂的门槛。

    这一刻，江北澈的心情是轻松的。

    身上的书本，腰上的钱袋，让他终于有了在三门镇生存下去的底气。

    “这掌柜的真是一个好人。”赵伯回头看了眼铺子，感叹道。

    江北澈面带笑容：“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