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烈和夏茵共宿一室之后，关系迅速升温成了一对恋人。

    半个月之后，罗烈和夏茵先后找到了工作。

    夏茵去一家印刷厂当文员，罗烈在一家物业公司当保安。

    夏茵是城里人跟父母和弟弟住在葵隆区，每天下班准时回家。她的父母同在一家纺织厂上班，弟弟读高一。

    罗烈和夏茵每周见一次面，他们有时去汉星电影院看电影，更多的是去科飞公园散步、天茄路吃瓦煲饭、到枫林路逛花鸟市场……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西天还有一竿子的太阳，罗烈和夏茵走在枫林路的街道上。

    他们走乏后迈进一家“万芳饮品店”。

    虽然没有正式入夏，但五月下旬的天气已十分闷热。还好临近傍晚，气温已经不那么灼人了。

    两人找了一处靠落地窗的桌位坐下。

    他们点了一杯桂圆仙烧奶茶，一杯不加糖的冰镇柠檬水。

    稍候，服务员端上了一杯柠檬汁。

    “这个味儿……”夏茵浅啜了一口戳在纸杯上的青色竖纹吸管，咂嘴道，“差点意思。”

    “不够酸爽？”

    “是没以前透心的酸爽了”

    “以前？什么时候的以前？”

    罗烈盯着夏茵问。

    “十几年前了……”夏茵闭目顿想着。

    “八百年前的事情了，”罗烈笑道，“所有的事物都在改变，有的在变坏，有的在变好。人的味蕾也一样，怎能没变化呢！再说你现在喝的饮料未必是当年同一个老板开同一个人调制的。”

    “我晓得，我只不过是怀念，怀念从前，怀念那些随风而逝的时光。我觉得，怀念是一只美丽的冰蝶，当她翩跹地飞舞到你的面前时，我们应该抬起自己的手心，让它做一次愉快的停留。”

    “谢谢！”罗烈向端来饮料的服务员示谢，随后拿起杯子对着吸管啜了一口，润了润嗓，对夏茵说：“有人说，常怀念人已老，你不觉得吗？”

    “因人而异吧，我觉得老不老跟回忆、怀念一点关系都没有，”夏茵望了一眼窗外，回头对罗烈说，“对面那个学校就是我以前读的小学。走到这，我就想起以前的事，以前的同学，以前喝过的柠檬汁。”

    “哦！”罗烈不禁放下手中的茶杯，凑近窗玻璃往外看：

    隔着双向四车道的公路对面，有两头憨头憨脑白象造型的拱门，一左一右，伸着长鼻一起擎着高悬在轨道栅栏中央上方一个漂亮的球体。左边小象的肚皮下是岗亭，右边小象的肚墙上金灿灿的嵌着“烟鼓市枫林路小学”的镀金字样。

    “你以前读的小学看起来不小。那两只守门的小象真可爱，它们在颠足球呢！”

    “它们不是在颠足球，而是在抛绣球，你再仔细看？”

    “哦——对，还是你眼尖。”

    “这两头小象跟我的同桌有一点关系呢。”

    “你的同桌？男的女的？”

    “男同学，号称‘睡神’。他得了一种怪病，不管在哪里，他会突然睡过去，像死猪一样什么叫也叫不醒。他在很多医院检查治疗过，医生说是一种罕见的嗜睡症，没有什么好的治疗方法。他一睡就是一天，有时三天三夜才醒过来。醒来时身体一切正常，没有什么问题。他在学校的课堂上睡了两次之后就退学了。他跟我说，在本地治不好，他父亲要带他去很远的地方求治。走之前，他送了很多明信片给同班同学，我也有一张，至今还保存着。”

    “十几年了，还保存他的明信片。留下什么内容？你还有印象吗？”

    “记得，我的同桌挺逗的。他家是种西瓜的，经常带瓜来分享给要好的同学。他经常吹牛，最大的理想是去西北一望无际的大沙漠种西瓜。他给我留言：同桌的你，希望我们的友情也在遍地金沙上瓜熟蒂落，万里甘甜。真是可惜，他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美少年，不晓得现在在哪里，病治好了没有。”

    “别担心，”罗烈长啜了一口，拿起纸杯盯了一眼剩下不多的奶茶回答，“说不定他正在做一项伟大的事业——改造沙漠种植西瓜呢！”

    “沙漠里种西瓜，气候不合适，缺少水源，环境恶劣，太难了吧？”夏茵咬着吸管说。

    “这个世界充满奇迹，谁都有可能创造奇迹的机会。”罗烈旋着茶杯说。

    “但愿吧。我有几次梦见他，几乎是相似的梦！我们在二楼的教室上课，学校大门的小象突然活过来了，它们跑到我们教室前大声喊：

    “万阳，万阳……”

    趴在桌上酣声如雷的同桌听见“有人”喊他，醒了过来，不顾老师还在讲课，站起来往外跑。

    楼下的两头小象看见同桌出现在阳台上，其中一头立即伸出灵巧的长鼻子把他卷下楼，放到自己的背上。

    同桌惊讶又兴奋，急忙扯住象耳坐稳，叫喊着双足狠蹬……随着震颤的一阵踩踏声，两头小象一前一后跑出学校，转眼没了踪影！”

    夏茵有点伤感地说着，将茶杯用力在桌上往前一推，身体往后一靠，脸皮抽搐了一下，眼神黯淡了下来，脸上抹上一层灰色的阴霾。

    “别往歪处想，”罗烈感觉不妙，站起来说，“……都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夏茵默默看着罗烈，抿着嘴，迟迟点了点头。

    罗烈买单后带着夏茵离开冷饮店，向附近的天桥走去。走了几分钟，他们登上灰色的铁板天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