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奇妙的相遇
费尔甘森林往东是军事强大的纳萨纳帝国,向西则是有着优秀农业发展的奎斯特亚王国。若向北,走出这片森林,便能看到两国交战之地。战争的残酷景象并不值得过多赘述,它们不过是流血、牺牲与仇恨的轮回。这是一篇浅薄的故事,理应在浅薄之人身上展开:
在这片森林的深处,有一支队伍正在艰难前行。他们不是强壮的战士,也不是勇敢的探险者,而是一群被战争所迫害的难民。艾里克是他们的领队。
“乔,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达斯维亚?”艾里克扭过头,向身旁的乔询问着。
“以我们目前的速度,至少还得两个月。”骑在毛驴上的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步履蹒跚的队伍。
21名年龄在20至50岁的男人,以中年人居多;17名女人,大约25岁左右,村姑打扮;12名年龄在5至9岁的小孩,年纪大的坐在载货的马车上,年龄小的则是让有余力的大人背在箩筐里。此外,还有5匹拉货车的老马和乔骑着的这一头驴。
“大家都又冷又饿。”乔感到忧心忡忡,“我们的速度会越来越慢,食物也只够支撑两周时间。”
“我们得加快步伐了。”艾里克说道:“这里很危险,即使在狩猎季,我父亲也只允许我在森林外围活动。大家都知道,森林深处的那些野兽被称为怪物更为合适。”
乔摇了摇头:“我只同意你一半的看法。从小我就跟随父亲的队伍四处奔波。
那时,在商队里面的都是身强力壮的汉子,他们都能像我身下的这头驴子一样忍苦受累。
但每次旅程下来,总会有人会因为野兽、疾病、恶劣的气候与环境而倒下,尸骨无存。
现在,我们身后跟着的这些人,有一半以上是女人和小孩,更何况还有我这个瘸腿的人……”
“简言意骇些吧,乔。”艾里克打断了乔的话。
乔明白这并不是因为艾里克讨厌他的啰嗦。疲惫的人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抱怨一下而已。乔也尽全力简洁地说:“我认为比起赶路我们更应该休息。
被野兽袭击与劳累病死相比,大多数人可能更愿意选择前者,至少在遭遇前者之前。而且我们还可以去纳……”
“你是对的。”艾里克再次打断了乔的话,但这次他的表情在乔说出“纳”字后变得有些难看,“我们找个空旷点的地方扎营休息吧。告诉大家避开河流和洞窟。”
商人的儿子很健谈、并善于察言观色。乔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拉了拉驴绳放缓了脚步,通知身后的众人准备寻个地方休息。
再向前走了有一公里,终于找到了一处较为平整的空地,远离水源与山洞,树木稀疏,视野开阔,在此扎营正宜。
营地内,最有精力的孩子们忙碌地捡拾木棍,以作柴火;女人们则忙着生火做饭,同时在营地外围采摘着可食用的浆果和植物;男人们则从货车上抽出短斧与柴刀,砍去小枝小树,为营地开辟更宽阔的视野,并安排好班次,在营地最外围巡逻看守。
这是乔的安排,他嘱咐大家:“即便饿着肚子也必须要做!”每个人都有件可以为自己和他人所做的事情,没有一个懒屁股会落在泥地上,而叫人生厌。
当炊烟升起时,大家轮流从锅中舀起一大勺由青色的酸浆果、少粟、碎肉干以及些许飘来的尘土与火星子所熬成的粥。配上像是干旱时的土地那样龟裂、干硬又无味的饼干。
艾里克身为这支队伍的领头人,这个身份带给他的是更多的责任、劳动与可见锅底的尾食。
吮掉木勺上的最后一点汤味,乔用袖子抹了下嘴,小声向身边的艾里克说:“我刚刚去看了一眼车上的余粮。
艾迪,情况比我先前所想的还要糟糕。我知道你不喜欢听,但我们必须要先去最近的城市补充休整一下才行。”
“去纳萨纳帝国?不,不行!”艾里克显得有些激动,“就是他们害得我们变成这样,你见过有尚存自尊的人奔向敌国讨口的嘛?想想他们会怎样对我们?为了大家,也为了我们的尊严,我不赞同你的意见!”
两人的对话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虽然乔和艾里克尽量压低了声音,但吃饭的时候大家都围坐在火旁或倚靠在矮树下,就这么大点地方,还是能够听清他们的对话。
“艾迪说的对。”一个吃完饭的消瘦男人看向乔,眼神中充满了仇恨。其他人也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他们的仇恨并非针对乔,而是那些让他们失去家园的纳萨纳人。“我们不能去纳萨纳。”
在场之人,之所以能够幸存,有的是在敌人袭来的时被家人藏匿,有的则是那天刚好外出。
不论怎样,亲眼看着过往的平静被蹂躏,爱人成尸,骨肉践踏。
仇恨代替了一切,已然高于了性命。
乔清楚这一切,可他不能被仇恨蒙蔽。
他只能假装没看到、没听到,依旧坚持己见试图说服艾里克,“大家是人,需要吃饭!”
“乔,留到之后再谈这话题吧。”艾里克起身,将手中的碗勺丢入清洗桶中,向着边上同时吃完饭的两人招了招手,“伯尼、巴罗,走吧。”
“是。来了。”
离开营地中心,伯尼与巴罗跟在艾里克的左右两侧,准备与外围巡逻的人交班。作为领队,他需要事必躬亲。
“让我们去纳萨纳的城市?不!绝不!”巴罗边走边嘟囔:“商人的儿子有时候很聪明,有时候也会出一些蠢主意,就像把羊往狼群里赶一样的蠢……”
艾里克打断了巴罗的抱怨:“够了巴罗我不想再听到你说乔。
乔是个聪明人,比我聪明多了,他说的话是正确的。只是……我俩意见不合罢了。
以我们做人的良心,要是没有乔就没有这几车的货与食物,大伙早就饿死在半道了。”
巴罗愧疚地低下了头:“抱歉,我只是……”
艾里克拍了拍巴罗的肩膀:“我知道你只是太饿了,这些话就咽在肚子里解解饿吧。”
这时,伯尼停下了脚步,并向两人示意了一个暂停的手势。见伯尼停下,艾里克与巴罗也立刻停下脚步。伯尼的耳朵极其敏锐,这让他在过去成为了村里最优秀的猎人之一。
“你听到什么了吗,伯尼?”艾里克低声问道。
“前面有动静,好像是有人在说话。”伯尼低声回答:“我听不清,但方向是在那边。”
“我们过去看看。”
在伯尼的带领下,他们前行了一小段路。这次,声音变得清晰起来,确实是人类说话的声音。
在一颗树上,挂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样子狼狈。
虽然他们听不懂他们的话,但从两人的表情和动作来看,他们似乎正在争吵。
见是人类,而非野兽,三人也放下了心中的警惕。艾里克不打算继续躲藏偷看,三人从草丛后站了出来,向树上的两人询问道:“喂,你们两个,是什么人!”
“呀!”
三人的突然出现,让树上的女人被吓了一跳,而男人则是愣了一愣,随后用有些蹩脚,但至少能让人听懂的话说道:“朋友,能帮个忙吗?我们从这个高度跳下来的话,一定会摔断腿的。”
见状,艾里克向身边的两人示意,“帮他们一下吧。”
“是。”
伯尼和巴罗走到树的两侧,伸出双手,“跳吧,我们会接住的。”
树上的男人率先跳了下来,被巴罗接住,女人则是花了点时间做心理准备才跳下,也被伯尼稳稳接住,有惊无险。
“好了,你们两个是什么人。”艾里克走上前,“一般人可不会出现在费尔甘森林的深处。而且……是在树上。”
“谢谢你们。我叫弥伽,她是木槿。”弥伽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先是说了些感谢的话,随后解释道:“我们兄妹是从南边来的。”
“你们是游牧人?”巴罗插话道。
“不。”弥伽说,“要更往南,过了游牧人的草地,再向东走,就是一片海。出了海继续前行,会发现一座座群岛,那里是我和我妹妹的故乡。
那里,每座岛屿都离得很近,每一位国王都想要更多的领地,因此常年征战……”
木槿站在一旁,她不知道弥伽为何讲起瞎话时居然能够如此的信手拈来,想起自己穿越后被弥伽询问故乡时,自己只会回答一句“额……我来自一个很远,你又不知道的地方。”结果弥伽下一句就是“你来自地球对吧。”显得自己格外愚蠢。
言归正传。
弥伽将自己和木槿设定成了兄妹关系,两人是因为国家灭亡,不想成为奴隶,从而出逃,流亡多年,在各地四处辗转,并从南边的游牧民那边听说,只要越过这片森林就能到达天府之国,从而前来打算寻个安身立命之处。至于瞎说的这些话,反正当下无从考证,便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了解了。”艾里克听完了故事后,同理心让他的戒心放下了些许,“还有个问题,你们俩为什么会在树上?”
闻言,弥伽说道:“我们遇到了熊,额上长有一根长角,体长足有三公尺高。
我和木槿被吓到了,就赶紧爬上了树。”
为了印证所说的话,弥伽前走了几步,扒拉开几颗矮灌木,露出了后面硕大的熊脚印。
仔细观察一下,在先前木槿和弥伽所呆的树旁,也有熊的脚印。
弥伽说的是真话,当然是经过一部分修饰的。准确来说,是两人从高空落挂在了树上,而树下来了头熊,打转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至于两人先前在树上的争吵声:
“为什么降落器是一次性的!”
“你觉得这小玩意里能存多少能源?”
“那我们为什么不用降落伞?”
“太惹眼球……”
当然,这部分并不会解释给他们听。
听了弥伽的解释,巴罗的眉头紧锁起来:“他说的可能是角熊,那种怪物我只在老一辈猎人的酒话里听到过,我以为那只是个传说。
不论如何,艾迪,我们得赶紧回去警告大家附近有熊才行。”
艾里克点了点头,“你们两位要不要跟我们走?我们是路过的商队,准确去往斯维亚。要是顺路的话,可以带上你们。”
“顺路!您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弥伽感激地说,“我还不知道三位先生的姓名?”
“艾里克。朋友们叫我艾迪,你也用这个名字称呼吧,我比较习惯非正式的称呼。”
“巴罗。”
“伯尼。真没想到,我们会有一天被人称为‘先生’。”
“走吧,我们得回一趟营地。”艾里克挥了挥手,弥伽紧随其后,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
弥伽绘声绘色地编造着群岛王国的种种故事、文化和风俗,仿佛他亲身经历过一般。
木槿不禁怀疑,若非他们是一同从天上坠落,恐怕她也要被他的话语所欺骗。
然而,木槿此刻却有其他烦心事困扰着。
艾里克与弥伽如同多年的挚友般并肩而行,巴罗则急匆匆地走在最前面。而伯尼,这位半生未曾离乡的农夫,如今的流民,走在木槿身旁搭着话:“你们南方来的人,与我们这里的人确实有所不同。你们的脸庞、身材、手指都比我们这里的人纤细得多。”
伯尼并无恶意,只是实话实说,他所能表达的,也只是眼中看到的事实。
木槿并不在意这些言词。她现在更忧心的是自己的小麻烦——如何回应对方?
“舍妹有些害羞。”弥伽笑了笑,“我们的故乡和这里的语言不同。虽然我们都能听懂你们说的话,但能听和会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我的口音还怪得很,木槿她就更不懂说了。
抱歉,我要用家乡话和妹妹谈谈。”
从刚刚开始,木槿就已经向弥伽投来了无数个求救的目光。
如果再这样下去,不用三分钟,这姑娘恐怕就要崩溃了。
“你有什么要说的,我能酌情帮你翻译。”弥伽走到木槿身边。
“这个稍后,我现在是有问题想问。”离开伯尼后,木槿松了口气,“第一个问题,你以前来过这个世界吗?”
“没有。你想问我为什么会说这里的语言,我只能说这是我的能力之一。”
“你在公司的时候为什么不教我这种能力……好吧,跳过抱怨。第二个问题,我们不是来寻找那什么的吗?现在却成了难民?”
“那叫尘冠,小姐。以及,我们现在就是难民了,这个身份很合适。”
“第三个问题,你有什么计划?”
“当然有,跟着这帮人走,说不定就能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什么!”木槿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木槿的叫声吸引了前面三人的注意。
弥伽赶忙向三人摆手解释:“没事,有只毛虫刚好掉她头上,被吓到了。”
“别一惊一乍的,‘问题多多小姐’。”弥伽看向木槿,“我很清楚你想要问什么。
但现在,这并不是能够说话的地方。先跟着他们找个能歇脚的地,之后再详谈。”
泥泞而又硌脚的返程路,在弥伽的滔滔不绝中,似乎变得不那么漫长了。他讲述着关于南方海域的故事,大家都乐在其中。
几人靠近营地。
忽然。
“吼哦!”一阵熊吼声如同闷雷般炸响,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紧接着,孩子的哭喊声、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呵退声此起彼伏,汇成了一首惊心动魄的交响乐,让艾里克的心跳都瞬间停滞。
随后,艾里克三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向营地,弥伽和木槿紧随其后,迅速跟进。
他们眼前的营地已经一片狼藉,汤锅翻倒在地,帐篷被撕破了口子,驴和马嘶叫着试图挣脱栓绳。
女人们紧紧抱着孩子,男人们则举着火把和武器。而那只巨熊,正与他们对峙着。
这只巨熊的毛发呈灰棕色,腿部点缀着暗黄色的斑纹。它直立起来的高度超过三米,短尾、额前长着根螺纹状的角约有二十至二十五公分长。四肢格外健壮,体重至少在一千公斤以上。
若将一只普通的黑熊比作随处可见的‘健身教练’,那么这头怪物就是摔跤电视中的大块头或摄取大量蛋白粉的健美运动员了。
实话说,看得人有点恶心。
而更为令人不安的是,这只熊对于驴、马以及营地内的其他食物似乎并不感兴趣,它只是与人对峙着,既不轻易进攻也不离开。似乎在它的食谱之中,人类更加的美味。
“看这边,你这头畜牲!”伯尼捡起一块石头,朝熊的脑袋扔去。尽管命中了目标,但对这只熊来说却毫无影响,只是侧脸看了一眼飞来的石头,便继续回头盯着人群。它似乎能分辨出哪边威胁更大。
伯尼仍在不断地朝熊扔着石头,这并不是他一时头脑发热的愚蠢行为。他一边丢着石头,一边小心翼翼地挪移到树旁。一旦这头野兽突然发起攻击,就能立刻爬到树上避难。
与此同时,艾里克和巴罗迅速绕到了左侧柴火堆处。艾里克拔出腰间的柴刀,巴罗则捡到一柄短斧。
二人,蓄势待发。
“艾迪!”前方的人群中,乔大声呼喊着。
“乔!有人受伤吗?”艾里克回应着。
“有几人受伤,但伤势不重。”乔回答道:“艾迪,我们该怎么办?这头野兽狡猾得很,既不进攻也不退开,好像在等什么。”
“它在等一个机会。”弥伽饶有兴趣地向木槿说道。
他们两人一直躲在后方,并未与艾里克他们一同冲出去。
“什么机会?”木槿好奇地问道。
弥伽仔细观察着角熊,“这个大家伙已经嗅到了空气中恐惧的味道,只要那群人中有其中一个受不了开始尖叫和逃跑,就是它大开杀戒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