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云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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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尸骨成山人作犬

    璠玙闻言,神色凝重,思虑片刻道:“前路凶险,但此时若退,又心有不甘,若事有不谐,当以自身安危为重,不可犹豫。”

    榑位依然面色苍白,勉强点了点头。

    此处虽深处地下百丈,但多有通风处,空气与地面无异,呼吸无虞。但二人继续前行片刻,却渐有臭气萦绕。

    璠玙细细嗅探,惊声道:“是尸臭!”盖因他五百年前统兵战场厮杀,见惯了生死。或掩埋敌尸,或搬运己方牺牲将士尸首回朝,对尸体味道着实熟悉。

    榑位强忍不适,亦嗅了嗅道:“除尸臭外,另有怪异味道混杂,却难以分辨,不知是何味道。”

    “暂时闭气,以免中毒。”璠玙以元气行走脏腑,见暂无异处,略放下心。二人屏住呼吸,向前探去。

    又前探百丈,地道已到尽头。璠玙二人俯下身形,趴在地上向外探看。这一看,却骇得二人心胆俱裂,呆若木鸡。璠玙只觉一股凉气自脚底直冲天灵,直欲晕厥。身旁榑位浑身紧绷,眼看便要惊叫,却被璠玙手疾眼快,捂住口鼻。

    璠玙将榑位拖回地道,二人各自闭目调息,定住心神,先后张开双眼。

    榑位再也忍受不住,咬牙切齿,吐气开声道:“我二人难道进了幽冥地狱不成!”

    璠玙亦不再闭气,涩声道:“虽不是,亦不远矣。若叫我知道是何人所为,定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二人压下心中惊涛骇浪,再次俯身探看。

    通道尽头,又是一处溶洞,却比刚才溶洞更大数倍,足有百丈方圆,三五十丈高下。洞中并无火把油灯,却有微光粼粼,虽略显昏暗,但勉可视物。那粼粼蓝光,于洞底静静飘摇,映得整个溶洞阴森可怖。

    璠玙凝神望向洞底,却见骷髅若岭,骸骨如林,累累白骨堆满百丈洞底。白齿森森,骨爪伸天,交错相叠,难分彼此,尽是人类骨殖。那粼粼蓝光,却是尸骨磷火。

    洞顶黑暗处,几处风洞阴风肆虐,却吹不尽洞中腐气。

    溶洞对面及右手边,各有一处通道。三处通道间,突出丈许平台相接。

    此时右侧平台上,那两个先前打水仆役,正洒水清扫。地上水渍暗红,被两个仆役扫入洞底,滴落在白骨之上,红梅点点,更显阴森。

    此时右通道中又有脚步。不一时,走出两个仆役,中间搭着一具男性尸体。那尸体看面相,生前当与璠玙年纪仿佛,身无寸缕,骨瘦如柴,一条尺许长刀口横贯胸腹,血水淋漓,淌落一路。

    那两个正自清扫的仆役埋怨道:“才刚扫撒干净,便又污了地面,你们不好一次抛完吗?”

    一个新到仆役不满道:“你当我等愿意来回折腾,轮番受累?实是析亥大人今日不知犯了什么疯,一早就提走二十余人犬,到这会儿已是弄死七八个了,你们且歇歇吧,待剩下十几个都抛完再扫不迟。”

    一个扫撒仆役骇了一跳,低声急道:“噤声,析亥大人岂是我等能随意议论的?小心哪天你也进了这骨池。”

    抬尸仆役不以为意,将尸首重重一抛,扔在平台之上,伸脚一蹬,那尸首便翻入洞底,“哗啦”一声,杂碎了几段白骨。却见那尸首砸入洞底,手指抽动,竟低声呻吟起来,想是先前只是重伤未死,还有一口气在。

    “哟,这人犬命大,这都未死,如此命硬的人犬,已有几月未见了。”一个抬尸仆役口中说着,自怀中掏出一个纸包,随手一抛,便砸落在坑中男子胸腹间伤口上。

    那纸包散开,其中有白色粉末撒落伤口,顿时滋滋作响,伤口处血肉沸腾翻卷,白烟弥漫。那男子嘶声痛叫,却无力挪动,不一时白烟渐浓,再也看不清洞下情景,只听得嘶声减弱。盏茶后,白烟飘散,原地只余一具森森白骨,不见一丝血肉,与洞中其余尸骨再无二致。

    璠玙观此情景,目呲欲裂,险些便要忍受不住,跳将出去,打杀四人,却被榑位拦住。榑位涩声道:“大兄先忍耐一二,不要惊了大鱼。”

    璠玙咬牙切齿,双拳紧握,过了半晌,方深吸口气,倚着洞壁坐了。

    那两个抬尸仆役处理了尸首便原路回去,只剩下两个扫撒仆役重新冲洗。一刻钟后,想是水已用尽,那二人提着水桶便向璠玙二人所藏之处走来,想是要去打水。

    地道宽直,无处躲藏,璠玙犹豫片刻,趁那二人还远,幽暗中拽着榑位窜出洞去,轻身一纵,翻下平台。却见他右手拽着榑位,左手五指运气往洞壁上一扣,五指没入石壁,二人悄无声息挂在平台之下。

    半晌,脚步声渐远,璠玙拉着榑位翻上平台,向右侧洞口潜去。榑位行走间又轻嗅一口道:“先前诡异味道,原是这化尸粉末。”

    刚走了几步,却听“砰砰”两声巨响,如巨人擂鼓,直震得洞壁簌簌作响,地动山摇。璠玙心脏巨震,只觉心痛欲裂,险些倒在地上。身后榑位闷哼一声,手扶洞壁,双目充血,喘息道:“声音发自洞顶,不知何物盘踞于此,竟有如此手段,险些被它震裂脏腑。”

    “快走!”璠玙强撑未倒,拉住榑位,窜入右侧洞口。

    二人不敢停坐调息,于洞中急速前行,直行了半里之路,身后尸气渐淡,前方却血腥气渐浓。二人转过一道弯,前方又是一处溶洞。

    有先前所见,二人已是做好心理准备,饶是如此,见到此处溶洞情景,亦是倒吸凉气,艰难克制。

    这处洞穴狭小许多,只有十丈宽窄,两盏如豆油灯悬挂于壁,略显昏暗。洞顶石笋倒挂,洞壁与洞底却被人修整平直,却被人修成一座石室。石室对面及左侧又有两处出口。

    石室中几十个十字木架林立,皆色作暗红。其中十几个木架上,皆绑着一个赤条条年轻男子。这些男子胸腹处皆有巨大刀口,虽经简单缝合,却依然鲜血淋漓。此时这些年轻男子皆被紧缚木架之上,头颅低垂,仅有微弱呼吸,不省人事。

    先前两个抬尸仆役,此时正将一个年轻男子绑上木架。却听其中一人道:“这十几条人犬,不知有几个能扛过今日。犬舍中只剩百十条了,若近日再无补充,折腾几日,怕不是要将我等挂上木架了。”

    另一人叹了口气道:“析亥大人今日很是愤怒,不知是谁惹了他发怒,今日只管低头做事,不要触了眉头。你放心,除非办事不利,析亥大人不会轻易打杀我们。再有三日便有新犬到来,禁得起大人折腾。”

    二人胡乱把那男子绑了,拽了拽绳结,便从对面出口离去。

    璠玙与榑位对视一眼,强忍着不去看那些木架上男子,悄声跟在两个仆役身后离去。